四零九 慣子殺子4
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家裏養了一個這樣的兒子，可出了門兒，陳強從來沒和人說過。別人不知道的，總會客氣著誇他兒子幾句，他還總要強顏歡笑的隨聲附和著。可是回到了家，對於他來說，就跟進了地獄沒什麽區別！
陳一鳴打小就反叛，你讓他往東，他偏要往西，你讓他上樹，他一定抓雞，總之你越是不想讓他幹的事兒，他偏偏就要去幹。
剛一上初中，就學會了吸煙，上學的時候，還是偷著吸，大學一畢業，幹脆就直接煙不離手了。喝酒也是一早就學會了，而且一喝就多，一喝多了就鬧事兒。小的就是在家裏胡罵亂砸，大的就是在外麵打加惹事。
因為這些，陳強和馮雲霞磨破了嘴皮子，可你這不說還好，越說，陳一鳴鬧的動靜反而就越大了。
除此之外，上學的這些年，他在學校裏也沒少惹事兒，不是和同學打架，就是和老師動手。每次，都要陳強去學校幫他料理後事，這些年來，陳強和外人說的最多的話，可能就是那句“對不起”了。
但就這樣，在陳一鳴的眼裏，他照樣是一個一事無成，一無是處的糟老頭兒。
他常常會在陳強的麵前說起，他哪個哪個同學的爸爸是什麽局的局長。另外哪個同學的爸爸，是什麽公司的老板。別人的爸爸混的最差的，也是個公務員，可是他呢，卻隻是一個下崗的工人，要錢沒錢，要本事沒本事。
為了這個兒子，陳強夫婦真是操碎了心了。可是這麽多年來，他們卻沒有換回陳一鳴一句暖心的話。
陳一鳴根本就不管家裏的經濟條件如何，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樣兒都要和同學比個高下。
大學的四裏年，他光手機就換了五六個，每次還總要挑市場上最貴的買。陳強和馮雲霞敢稍有遲疑，他就尋死覓活的。
因為花錢的事兒，陳一鳴不知吃了多少回的安眠藥，其實他每次吃的時候，都掌握著分寸，他根本就不是想死，他隻是想用這個方法來嚇唬陳強他們兩個罷了。
可是這個方法用了多少回，每次，都能成功。老兩口在家節衣縮食，好不容易省出來點兒錢，陳一鳴一下就給花了。還沒等再存點兒錢呢，新的要求就又來了。
好不容易盼著陳一鳴長大了，本以為總算能過上好日子了，可沒想到的是，這才是他們惡夢真正的開始！
陳強一直都相信否極就會泰來，昨天晚上陳強和盧鑫在家裏大鬧了一場，他們老兩口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這一夜躺在床上，陳強先是不斷的安慰著馮雲霞，好不容易等她睡著了，就一直安慰自己，事情已經壞到了這個份兒上，一定不可能再繼續壞下去了，說不定明天早上一起來，這家裏就要轉運了！
第二天早上一早，陳強就趕緊起了床，馮雲霞剛出了院，昨天又挨了打，今天一定起不來床。所以他早早的起來收拾好了一切，拉著小車，就奔了菜市場了。
平時買菜，都是他們老兩口一塊兒來，菜場上的幾家商販和他們也熟，今天一見陳強自己出來了，都問他：“叔，今天老伴兒怎麽沒來啊？”
陳強笑了笑：“老伴昨天剛出院，今天就不讓他出來了！”
“叔，這臉上怎麽有傷了，出了什麽事兒了嗎？”
“沒事兒，昨天上樓的時候，腳底下一滑，摔了一下！”
“喲，那您以後可得小心點兒，這年紀大了，遇事兒可得多留神！”
陳強趕緊點頭，心裏暗想，這一個賣菜的孩子，都比自己的親兒子還要關心自己！
買了點兒菜和肉，又撿了些菜葉子，裝了一大包，陳強拉著小車就往家走。這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看到有不少人拉扯著往院兒裏走，看起來像是院兒裏出了什麽事兒了！
“真的假的啊？怎麽會出這種事兒呢？太慘了吧？報警了沒啊？”
“早就有人報了，警察應該馬上就來了！”
兩個女的正聊著，突然警車就來到了小區的門口，保安一看警察來了，趕緊升起了擋杆，讓警車進入了小區。
陳強心想，這也不知道是出什麽事兒了，看樣子還鬧的不小呢！
正說著，醫院的急救車也來了，陳強趕緊讓到一邊，讓急救車從他身邊開了過去。
這急救車剛一過去，陳強就聽到有人在身後叫他！
“陳大爺，您趕緊回家看看吧，您家裏出大事兒了！”門口小商店的老板看到了陳強，就趕緊衝他喊道。
陳強一聽這話，根本來不及反應，心想，一定是陳一鳴又鬧事兒了，他把裝著菜的小車往路邊一扔，一路小跑就往家趕去。
剛來到了樓背後，就看到前麵圍了很多的人，警察和醫護人員全都擠進了人群。陳強一看，也趕緊跟著往人堆裏麵擠，這剛一進來，陳強當時就癱到了地上。
隻見這人群的正當中，躺著一個人，正是他的老伴兒馮雲霞。
看樣子她應該是從家裏的窗戶跳了下來，這身上臉上全都是血。醫護人員上來就趕緊搶救，陳強爬著來到了馮雲霞的身邊，拉著她的手就哭了起來：“雲霞啊，你怎麽這麽想不開啊？你快醒醒啊，你走了，留下我可怎麽過啊？”
醫護人員忙活了半天，其中一位大夫蹲到了陳強的身邊：“大爺，這是您的家人嗎？”
陳強點了點頭。
“實在是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跟著，過來了兩名護士把陳強扶了起來，幾個鄰居幫忙，把馮雲霞的屍體抬到了救護車上。陳強跟著也上了車，坐到車上，他的手一直拉著老伴兒的手：“雲霞啊……”
到了醫院，陳強趕緊打電話給陳一鳴，要把馮雲霞的死訊告訴他。
“一鳴，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和鑫鑫在青島旅遊呢，你有什麽事兒快說，我們馬上要上船玩兒呢！”
陳強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晚上，這兩個人在家裏鬧了這麽大的事兒，今天居然跑到了青島旅遊。
陳強用力的攥著手機，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媽她已經不在了，你趕緊回來見她最後一麵吧！”
陳一鳴好像並沒有感覺到什麽意外，毫無波瀾的說道：“我這會兒回不去啊，有什麽事兒，你就看著辦吧，我沒有意見，我們大概要在這兒玩兒一個星期才回去，沒事兒的話，你就別很打電話了。行了，不跟你說了，船來了！”說完，陳一鳴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陳強拿著手機，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完全僵在了那裏。
“大爺，請您跟著我來辦一下手續吧！”一位護士過來輕聲的跟陳強說道。
陳強硬撐著，把老伴兒的後事料理了。
葬禮上，陳強和馮雲霞的老同學和老同事都來了，問及馮雲霞的死因，陳強隻是哭，卻根本就說不出口。有人還問起陳一鳴為什麽沒有來，陳強隻能不停的搖頭。
不管怎麽樣，總算是辦完了白事兒。之後連著三天，陳強都沒有出門，也沒有吃過一口東西。第四天的早上，陳一鳴和盧鑫拉著行李從青島回來了，一進門兒，盧鑫就直接回了房間。
陳一鳴穿著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來到陳強的房間，看他正坐在床邊愣神兒，於是走到他身邊，碰了碰他：“哎，她人都已經走了了，你就別難受了，再把自己的身子拖垮了就不值當了！”
陳強已有三天三夜沒有休息了，他就這麽一直坐在這裏，眼前全都是這幾十年來和馮雲霞在一起的片段。陳一鳴的一番話，讓他的心終於有了一丁點兒的熱乎氣兒，最少兒子還知道關心自己的身體，看來他還不至於壞到極點。
陳強抬起頭來，淚眼惺忪的看著兒子，剛想要跟兒子說幾句話。
陳一鳴突然又衝他說道：“她都已經死了，你要是再病倒了，誰還能給我做飯啊！對了，家裏有吃的嗎？我們剛才在飛機上都沒吃飽，你趕緊去給我做點兒飯吃吧！”
陳強剛剛有一點兒熱乎的心，一下又涼到了極點，他真想不到，他自己的親生兒子，在母親死後，非但沒有關心過一句，到這會兒了，居然還在想著吃喝！
就在這時，盧鑫也來到了陳強的房門口，她不耐煩的敲了敲門：“陳一鳴，他到底做不做飯啊？要是不做咱倆就出去吃得了，我真的餓的不行了！”
陳一鳴看陳強坐著完全沒動，扭頭跟盧鑫點了點頭：“行，寶貝兒，你等我去換件衣服，咱們這就出去吃！”
陳一鳴走後，陳強就把房門鎖了起來，誰也不知道他一個人到底在屋裏幹什麽。
一直到了天黑，陳一鳴和盧鑫才回來，聽著兩個人說話的口氣，應該都已經喝多了。他們在廳裏頭沒停留多久，就回了房間。
又過了兩個小時，陳強突然打開了自己的房門，然後到門口的櫃子裏拿出了家裏的備用鑰匙，輕手輕腳的來到了陳一鳴的房間門外。
他用備用的鑰匙，輕輕的打開了房門，聽聲音，這兩個人早就已經睡熟了，陳強打開了房間的燈，這兩個人還睡得跟死豬一樣，根本就沒有一點兒反應。
這時，陳強從背後抽出了一把磨的鋥亮的菜刀，上來朝著盧鑫的脖子，就是一刀。
也許是她喝的太多了，或者是這刀磨的太利了，盧鑫一聲都沒出，就已經交待了。
陳強跪到了床上，把手裏的菜刀高高舉了起來：“陳一鳴，你禍害了我和你媽快三十年，你之前打我，罵我，我都忍了，誰讓你是我親生的兒子呢？可是，你居然逼死了你媽，而且到現在，你還沒有一點兒的悔意！你媽不在了，咱們這個家也就完了，我是想好了，要隨他而去了，我們要都不在了，你留在這個世上，也是個禍害。既然我已經決定要跟你媽走了，你也就別留在這個世上，禍害其他人了！”
說完了這話，陳強猛的一刀就砍在了陳一鳴的脖子上。
本想著這一刀下去，他也會和盧鑫一樣，不吭不哼的就死了，沒想到，陳一鳴被砍之後，大喊了一聲，突然從床上蹦了起來：“老東西，你幹什麽？你瘋了吧？”
他低頭一看，床上的盧鑫早就已經一命嗚呼了，眼前的陳強這會兒就像是一頭餓極了的野獸，那眼神，真的像是要吃人一樣。
陳一鳴從來沒有見過陳強這樣，看著他手裏提著那把帶血的菜刀，再加上他自己脖子上鮮血不停的往外流著，陳一鳴突然慫了，他跪到了床上，一手捂著脖子，不停的衝陳強磕頭：“爸，爸，你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陳強這會兒已經完全癲狂了，他拿著那把菜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劃了個口子：“你還知道我是你爸啊，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叫過我爸了？”
“爸，我錯了，我以後改，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你就放過我吧！”
“放過你？你知道你這次到底錯到哪兒了嗎？”
“我……我……我不該不聽你的話，我媽死我也沒有回來見她最後一麵！”
一聽到陳一鳴提到他母親，陳強突然大吼了一聲：“你別跟我提你媽，你不配，你不配提你媽！你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
陳一鳴搖了搖頭。
“她就是從咱家窗戶上跳下去的，咱家可是六樓，你媽她死的有多慘，你知道嗎？我當時趴到她旁邊，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陳一鳴隻感覺眼前越來越模糊，他不敢再多爭辯，隻好又搖了搖頭。
“你知道她為什麽要選擇跳樓嗎？那是因為她自己的親生兒子，動手打了她和我，你知道你媽當年為了要你，受了多大的罪嗎？二十多年來，她一下都沒舍得打過你，可是你呢？你居然敢動手打她，你能想象她的心裏當時，有多疼嗎？”
陳一鳴的意識已經有些不清楚了，他把頭貼到了床上，低聲說道：“老東西，你別再這兒囉嗦了，我真的快不行了，你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快……”
“老東西，老東西，我這個老東西又沒本事，又沒錢，你是一百個看不上我。你不是從來都看不上我辦的事兒嗎？這會兒，你才想起來求我了，晚了！”說著，陳強突然衝到了床上，對著陳一鳴就是一痛亂砍。
他最終一共砍了多少下，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了。他隻記得，他一直砍到實在是砍不動了，才站起了身來，他把菜刀扔在了地上。
然後陳強徑直走到了自己房間的陽台上，打開了窗戶，爬到了窗台上：“雲霞，我來陪你了！”
說完，陳強一下也沒有猶豫，直接就從窗口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