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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帝溺水太液池 魏忠賢封鎖紫禁城(二)

  那高永壽翩翩年少,生得丹唇皓齒,明眉鮮眸,麵目嬌好有如處女,太監宮女們都稱他作“高姐”。朱由校也喜他清秀,一邊劃槳,一邊與他調笑道:“當年範蠡攜西施泛遊五湖,神仙伴侶,何等風流!令百代後人不勝豔羨,朕今日與你們西苑乘舟,其樂如何?可與他有一比麽?”


  高永壽鼻子裏輕哼一聲,故作不屑地:“範蠡縱有萬貫家私,如何敵得我大明朝萬裏河山?他不過偏遠國之臣,怎可與下英主並論?”


  劉思源也:“方今下太平,萬民鹹安,萬歲爺優遊西苑,又豈是範蠡倉皇奔命,蟄伏五湖可比的?”


  朱由校大笑:“真是巧嘴!按容貌的清麗,你們也該不下西施、鄭旦的。乘著遊興,壽子,你唱個葷點兒的段子給朕聽聽。”


  “萬歲爺要聽哪一段兒?《寡婦上墳》,還是《王二姐思夫》?”高永壽神情故作扭捏,細白的右手掐個蘭花指模樣,半掩著臉兒,吃吃地笑個不停。朱由校見他粉紅著臉頰,弄出許多風致,更覺暢快,嘴上卻惱道:“怎麽一唱淨是些寡婦的舊詞?早膩煩了。明兒朕諭告樂教坊,教他們編些新曲子,你們練熟了,揀個新鮮有趣的唱給朕聽。”


  劉思源忙道:“萬歲爺,壽子不是沒有,隻是不敢給萬歲爺唱,怕這些鄙詞俚曲,萬歲爺不願聽。”


  “你怎知朕不願聽?剛才那兩個《寡婦上墳》和《王二姐思夫》不也是鄙詞俚曲,又打什麽緊?快些唱來,若惹惱了朕,一人一楫,將你們兩個猴崽子打落下水,喂了王八。”


  劉思源打趣道:“高姐,萬歲爺既然不是聽什麽昆曲雅詞的,求你快將新學的《十八摸》唱給萬歲爺聽,若是晚了,不喂王八,怕也要喂魚了。我丁點兒水性都不知,你要有心喂王八,你自己去喂,可不要扯上我墊背!你這般的桃花臉兒,纖腰粉頸的,王八見了你怕是骨軟筋麻,舍不得入口呢!不得招了你做龜女婿。”


  高永壽卻不著惱,嬌聲道:“奴家雖也不識得水性,但淫辭豔曲,羞人答答的,女子怎好張口!”朱由校見他惺惺作態,與少女嬌娃姿態聲調不差毫發,忍不住哈哈大笑,早忘了搖槳,那船隨波緩蕩,慢慢停了下來。恰好一陣狂風吹來,將紅絹吹起,劈頭蓋臉裹到三人身上,好似被捆綁了一般,就是木槳也一並卷住了。朱由校掙脫不開,難以抓槳劃水,船無處著力,被風吹得在湖心滴溜溜亂轉,船上三人嚇得站起身來,手足亂舞,船原本經不住三人起動之力,而風力正猛,船竟搖晃起來,越發借不上半點兒力。三人更加慌了手腳,大聲呼喊不已。兩岸的隨從見了,嚇得麵如土色,正待找船下水救駕,不料接連湧來幾個大浪,竟將船打翻,三人一起墜落波心。黃龍大船早已駛遠,聽到驚呼之聲,客印月、魏忠賢、王體乾等人爭先搶到船艙外張望,遠遠見那船翻了,三人想必在水中苦苦掙紮,無奈一時難以靠近,急得客印月坐在船板上大哭,魏忠賢拍弦大叫,王體乾逼著身邊的太監下水救駕,眾人慌作一團。眼看三人就要沉入湖底,眾人正在跺腳焦急,岸邊一篙撐開綠波,一艘艇箭一般地向船衝去,艇上一個太監打扮的人雙手齊撐,那枝長篙上上下下。眨眼之間,艇到了湖心,艇上那人不待停穩,一個夜鳥投林,飛身躍入水中,劈鯨斬浪,在朱由校將沉未沉之際,搶到身邊,一把提了他的袍袖,將他拖到掀翻的舟之上,單臂劃水,向岸邊推進。時值初夏,湖水冰冷,浸人肌骨,那太監全身早被冷水浸透,麵色已然青紫,力氣也消耗殆盡,手腳緩慢下來,而離岸尚有一箭之地,隻得牢牢扶住朱由校,一手抓住船舷喘息,強自苦撐待援。好在黃龍大船急駛過來,站在船頭的魏忠賢向那水中的太監大叫:“譚敬,萬萬不可鬆手,咱家回去賞你一座宅子!”話間,大船上接連跳下幾十人,七手八腳一起把皇帝與譚敬救上龍舟。高永壽、劉思源兩個太監卻已沉入湖底,不及搶救,喂了水裏的魚蝦。


  朱由來騎馬跑出的遍體熱汗未幹,突被冷水激浸,連驚帶嚇,竟昏死過去,牙關緊咬,麵色鐵青。魏忠賢急忙命人將他身上的濕衣服換下,火速回宮,急召太醫診治。朱由校躺到了乾清宮的龍床上,仍未醒轉,渾身上下火炭般灼熱滾燙。太醫院使吳翼儒帶著六名禦醫進宮診斷,都皇上虛火過於熾盛,理應慢慢調養。禦藥房提督王守安依照太醫院的藥方,親自配製了藥材,伺候著為皇帝煎服。誰知魏忠賢在乾清宮西便殿放置的媚香一時忘了取出,熹宗聞得香氣,感受更異平時,不覺情欲高熾,難以忍受,哪裏顧惜什麽病體,頻頻召幸眾妃。一連數日,虛火雖去,腎氣大虧。吳翼儒知他氣血虛弱,本已五勞七傷,又貪戀衽席之歡,而忘保身之術,外損皮、脈、肉、筋、骨,內消肺、心、脾、肝、腎,為患漸深,腰痛精泄,六極已現,哀勸聖上清心靜養,無奈朱由校身體已然大損,眼見一地消瘦下去,肥白的身軀旬月之間變得瘦骨伶仃,幾乎脫了人形,身上一絲氣力也沒有,難以臨朝。紫禁城上下惶恐不安,魏忠賢更是坐臥不寧,不敢泄漏龍體病重的消息。大臣們探問,都被攔在乾清門外,推皇帝憂心國事,焦慮勞累,需要時日調理靜養,不可驚擾,就是四位內閣大學士也不例外。


  又過了幾日,朱由校依然輾轉病榻,身體不見絲毫起色。魏忠賢心中大急,命吳翼儒率禦醫日夜看顧皇帝,自己搬到靠近乾清宮西便殿的懋勤殿居住。客印月見他終日坐立難安、愁眉不展,怕他急出病來,忙教王體乾想辦法勸解。王體乾從乾清宮趕到懋勤殿,見魏忠賢沉吟不語,麵帶焦急之色,勸道:“廠公,不……九千歲”王體乾一時情急,竟忘了不是在皇帝身邊,按例該稱呼九千歲,急忙改口:“萬歲爺春秋鼎盛,龍體素來康健,多歇息幾日,自然會複原的,倒是九千歲這幾日夜操勞,食不甘味,清瘦了許多。日後一旦萬歲爺怪罪下來,的也擔當不起。萬請九千歲以下蒼生為念,保重貴體。九千歲勞累了多日,就寬心在此好生歇息,萬歲爺身邊有的替九千歲侍奉一半日的,料也沒有什麽大事。”


  “哎!咱家放心不下萬歲爺的龍體,也是放心不下這麽多人的富貴與性命呀!可要心伺候,不能大意,有事速來稟報。在這裏咱家也安不下心來,老是想宮裏以前的那些事體,還是回老宅靜靜心,多想想法子,多做些打算!”王體乾媚媚地一笑,感激道:“的們全靠九千歲庇護,全仗九千歲恩典。的這就去吩咐孩子們準備轎子恭送九千歲回府。”罷,退身出了懋勤殿。


  魏忠賢又喝了一會兒茶,這才起身上了一頂藍呢圍子五嶽朝錫頂的八抬大轎,正要吩咐起轎,親隨太監裴有聲匆匆跑到轎門前,低聲:“稟九千歲,錦衣衛田都督有要事稟報。”魏忠賢疲憊地仰臥在大轎裏,有些不耐煩地揮揮左手:“命他轎前稟報!”


  不多時,一陣風也似地闖來一個滿麵胡須的壯漢,頭上紅頂珠纓戧金盔,身披齊腰描銀魚鱗甲,紅袍黃帶,長劍皂靴,煞是威嚴,到了轎前,滿臉的彪悍之色卻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突然之間矮了許多,神情謙卑,恭聲稟道:“孩兒田爾耕拜見爹爹九千歲。”魏忠賢用左手掀起一角轎簾,淡淡地:“什麽事,這樣風風火火的?”田爾耕見魏忠賢有些悶悶不樂,神情越發恭敬,顯得誠惶誠恐,言語也越發地笨拙,道:“孩兒的手下抓了兩個測字的江湖術士。”


  “哼!你真是越來越長進了,現在什麽時候,這樣屁大的事兒也來煩咱家!”魏忠賢忽然睜開微閉的眼睛,目光狠狠地盯著田爾耕。田爾耕雙腿一軟,幾乎撲倒在大轎上,顫聲道:“孩兒不敢!”


  “那你還不出去?”


  田爾耕幾乎要哭了出來,囁囁地:“這兩個江湖術士不同一般,大大有名。”


  “怎麽個不一般?難道還比宮裏的事情還重要?”


  “孩兒不是那個意思,孩兒的意思是……”


  “羅嗦什麽?他們到底怎樣不一般?”


  “他們給信親王測了字。”


  “噢――信親王?”


  “是。”


  “在哪裏?”


  “高粱橋上。”


  “測的什麽字?”


  “孩兒不知道。”


  “那兩個人呢?”魏忠賢語調忽地高了起來。


  “已、已經抓到了東廠北鎮撫司,還沒、沒審訊。”田爾耕此時已然通體大汗。魏忠賢閉上雙眼,懶聲道:“這還要大刑伺候嗎?真是蠢材!帶他們到老宅教咱家見見,看看是何方神聖?可要記好了,不能讓他們知道太多的事情。”


  宣武門外魏家胡同,有一座兩進的四合院,灰磚灰瓦,門上掛著兩個白地紅字的氣死風燈籠,印著“魏府”兩個整齊的大字。這原是魏忠賢在神宗皇帝萬曆年間買的宅子,飛黃騰達以後,又另外新建了幾所高大寬敞的別業,但是老宅一直保留著,也沒有翻新擴建,多少顯得有點陳舊,卻還精巧雅致。魏忠賢也不常來,有了閑工夫時才住上幾,清心寡欲,想想那些蕭散無狀的窮困日子。宅子平日裏都空著,隻留了十幾個家人打掃照看,定期修繕。魏府掌家王朝用聽九千歲要去趟老宅,急忙加派人手精心打掃收拾了一番,早早趕來在黑漆門外迎候。


  魏忠賢與田爾耕一前一後進了院子,過了垂花門,見裏麵十分潔淨,正中的兩間大屋布置成了一座花廳,四周擺滿了茉莉、梔子、月季等各色鮮花,猩氈鋪地,沉香熏爐,居中擺著一張金絲楠木太師椅,上鋪金心綠閃緞大座褥,上方高懸一副烏木鎦金的短聯:三朝捧日,一柱擎。魏忠賢看著枝葉油光水滑的梔子花,嗅著甜膩的柔香,臉上透出一絲笑意,看了身旁的王朝用一眼,淺淺地笑著:“還算知道咱家的心思,真沒白疼你!”王朝用受寵若驚,仰麵答道:“老祖爺過獎了,的實在慚愧無地。這是的分內事,不敢教老祖爺多費唇舌。”


  魏忠賢剛剛坐到太師椅上,兩個麵容姣好的丫鬟邊將沏好的上等龍井端上來。魏忠賢命在身邊侍立的田爾耕落座品茶,田爾耕猶是心有餘悸,辭謝道:“九千歲麵前,哪有孩兒的座位?站著便了。”


  魏忠賢笑道:“大郎,自家父子,又在私宅,不必拘什麽朝廷禮法。”田爾耕將椅子又向後移了,側身坐了半邊兒。一盞茶的工夫,王朝用進來稟報:“北鎮撫司掌司許大人將人犯帶來了。”魏忠賢將茶盞放下,略點了點頭。一個白麵微須的中年人躬身走進來,急走幾步,跪在魏忠賢腳下,拜道:“的許顯純恭請上公爺九千歲金安。”


  “起來吧!人犯怎麽帶來的?”


  “的給他們都戴了麵罩。”


  “沒問出些什麽話來?”


  “的隻是隨便審問了一下,聽爺要見他們,沒敢動刑。”


  “好!叫他們進來,咱家也想測個字,看看到底靈驗不靈驗?”


  一會兒,反綁雙手、黑布蒙麵的駝背老者和少年被帶進了花廳,魏忠賢幹笑一聲,:“聽你們給信親王測過字?”


  “信親王?”兩人不由地有是一陣驚呼,“人沒有見過什麽信親王。”


  魏忠賢哂笑道:“論理你們一介草民是見不到的,就是打個照麵也不會認識。一個身穿藍布直裰在高粱河邊遊玩的窮酸秀才,誰會想到竟是當今聖上的禦弟,尊貴的信親王呢!”駝背老者全身顫抖,驚恐地問:“那藍衣公子是信親王?你們、你們怎麽知道與我們師徒見過麵?”


  “哈哈哈……”魏忠賢大笑道:“你們師徒二人的來曆咱家都已知道。你姓鄭名仰田,福建莆田人氏。這個娃娃是你的徒弟。”許顯純一陣嘻笑,討好道:“休你們兩個大活人,就是上飛過的大雁,上公爺要想分出雌雄,也是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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