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對食情戲前皇後 獻美女香迷新帝君(三)
翠袖話到嘴邊,收勢不住,接著道:“偌大的宮殿,怪冷清的,孤燈長夜,娘娘若有心,身邊便有如意的,管事太監陳德潤心裏好生記掛娘娘,與其等得一朝春盡紅顏老,還不如及時行樂的好。”
張嫣劈麵一掌,將她打得歪倒在地,罵道:“你這沒廉恥的賤婢,竟在我麵前撒瘋耍癡,這可是你倆的主意?他給你什麽好處了?”
翠袖伏在地上,惶恐地看著張嫣,想不出她是真的著惱,還是抹不開臉麵,一時竟忘了答話。張嫣上前將她頸上的珠串摘了,又捋下她腕上的玉鐲,踹了一腳道:“將陳德潤傳來,我倒要看看你們這對狗男女如何的背主犯上?”
陳德潤進來,見翠袖歪倒在地上,知道東窗事發了,抖著身子跪了,全然沒有了先前的色膽,張嫣喝道:“德子,我抬舉你做了五品的管事,賞了抹布刀兒,你不知戴德報恩,卻攛掇著袖子來欺辱我,是誰主使的?”
陳德潤轉動幾下眼睛,不住地掌嘴道:“奴婢看到娘娘貌美寡居,一時情不能禁,便求翠袖代為轉達,並無什麽人指使。奴婢知錯了。”
張嫣厲聲道:“胡!就憑你這狗奴才也配有這般通透的玉鐲、這般大顆的珠子?”
“這些是奴才偷的。”陳德潤低頭道。
“偷的?哪裏偷的?”
陳德潤支吾半,不清楚。張嫣怒道:“分明是有人背後指使,你這賤奴卻咬牙不,看來不動大刑是難招了。來人,將陳德潤拖出去!”隨著喊聲,進來兩個當值的太監和十幾個巡夜的錦衣衛,一擁而上,將陳德潤架起往外便走,“請旨打多少?”
“重打四十。”
陳德潤嚇得大叫道:“娘娘開恩,奴婢有話要。”
注:抹布刀兒,抹布即黃綾大帶,垂在衣服右邊。刀而指牙簽兩支、金銀為鞘的刀一柄,係在衣服左邊。乃是一種榮耀,隻有受寵的太監才會賞賜。
白浪子,不顧宮女不從,強與宮女結好的宦官稱為白浪子。浪子義近無賴,白,是宦官的代稱。
§§第十四回喻大奸點戲擷芳殿攀新貴設宴瀟碧軒
魏忠賢道:“隻顧閑話了,倒險些忘了給徐爺引見一位故友。”罷,用手向外點指,徐應元這才發現雙菱花窗下負手背立著一個人,冠服儒巾,麵向窗外,不知是凝神眺望遠方,還是欣賞軒外蓓蕾初開微帶絳色的數株秋海棠。
“轉回來。”張嫣看著陳德潤,陳德潤見眾人退了跪下道:“娘娘果真想責罰奴婢?”
“若不打你,豈會知曉王法森嚴?”
陳德潤聽皇後並非將他處死,心下頓時安穩了許多,嘿然一笑,仰頭道:“奴婢還是勸娘娘做事周全些,若是動刑奴婢卻不打緊,不過皮肉受些苦楚,可是萬一有人問奴婢犯了什麽罪過,奴婢未必隱瞞得住,一旦傳揚出去,實在有汙娘娘的名節和清譽。”
“你敢要挾我?”
陳德潤反駁道:“並非奴婢強詞要挾,事已至此,權柄還在娘娘,若娘娘一意孤行,定要責罰,無非是教奴婢向合宮上下作個明證,豈是奴婢所能左右的?”
“你是逼我殺你?”
陳德潤並不畏懼,冷笑道:“娘娘要責打奴婢怕是無人敢攔,若是處死奴婢卻也做不得主,還須奏明坤寧宮周娘娘,娘娘不要忘了如今坤寧宮已換了主人。”
“沒有我,她也不能入主坤寧宮,為了一個下賤的奴才,她豈會翻臉不認人?再你又非她名下,她何苦護著你?她可不是那賤婦客印月!拖下去,著實打!明日我再奏稟皇上,貶你這奴才到孝陵種菜。”又轉頭看著翠袖罵道:“先教這背叛主子吃裏爬外喂不熟的賤婢向北扳著,明將她送到浣衣局好生看管。”
不多時,殿門外傳來了計數的呼喝:“一、二、三……八……三十”,伴隨著哭叫不出的淒厲與壓抑之聲,陳德潤的嘴被一條布巾牢牢地堵著,雙手綁縛於頭頂,趴伏在石階下,屁股早已血肉模糊,和衣服沾到了一處。
魏良卿得了欽賜的鐵券,喜不自勝,本要張燈結彩地大肆慶賀一番,叔叔魏忠賢卻派人專門叮囑不要張揚,魏良卿無奈隻得將正堂中央專供禦書聖旨的紅木大案重新髹漆一新,上麵搭建了供奉鐵券的閣,用明黃的緞子遮了,早晚朝拜,文武朝臣樂得不用趨府諛賀,多是偷偷送了禮,隻那幾個鐵心的死黨幹兒義子們上門道賀,崔呈秀更是等眾人都湊過熱鬧了,才姍姍趕到,魏良卿親自陪了,先大禮參拜了禦書鐵券,落座看茶,嗓門高大地問道:“老崔,你來得正好,咱有件心事早想問你,可要替咱仔細參謀參謀。”
崔呈秀看著身穿大紅蟒衣的太師寧國公魏良卿笑道:“國公爺怎麽也學會動心思了?”
“不是動心思,隻是睡不好覺。本來有了這鐵券,該歡喜才是,誰知叔叔卻不教張揚,不知叔叔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高大威猛的魏良卿直言直語慣了,他本是個種田犁地的村夫,一副直腸子的模樣,又沒讀得幾年書,識不得幾個字,一朝風雲際會,平步青雲,正是意氣洋洋,眼空四海之際,更加不知曲避諱言了。
崔呈秀卻反問道:“爹爹賣什麽藥不打什麽緊,總歸不會教咱們這些晚輩吃了虧的。國公爺睡不好時,倒是該想想皇上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魏良卿用手一拍額頭道:“咱也想過的,隻是也不明白。皇上登了龍位,按理該是賞有功罰有過,蔭封徐應元等信邸舊人也就罷了,我叔叔、體乾、文輔等人當是他心裏暗恨的,那些原先的禦前太監王佐、陳秉政、齊本正、張永慶、王永年一幹人等並無尺寸之功,卻怎麽也一齊蔭封了,還額外開恩將鐵券賜予咱與孩子鵬翼,這又誡又哄的,教人心裏總也不舒坦踏實。”
崔呈秀見他言語率直,卻也切中要害,不住點頭道:“國公爺,皇上如此大有深意呀!將信邸的舊人盡易新銜,入內供事,又賞賜先朝的舊臣,如此不分親疏,為的是安大夥兒的心。爹爹如今樹大根深,他不敢輕舉妄動,亂用猛藥,自然不會按照常例一朝子一朝臣的。他將爹爹等人溫旨慰留,似非如往昔般地重用,怕的是打不到黃鼬反惹一身騷,而意在緩圖,他心裏怕是容不得咱爺們呢!”
魏良卿吃了口茶道:“那你該勸勸叔叔,這樣一味隱忍也不是良策法,若是皇上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早晚會有收網的一,那時後悔都遲了。”
“如今爹爹心了,凡事都極謹慎的,想必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下狠心了。這些他不是在宮裏伺候當值,就是坐在司禮監衙門與王體乾、李永貞、石元雅、塗文輔幾人話,像是躲著咱們,必是怕背什麽交結外臣的罪名,我哪裏敢去見爹爹呢!”崔呈秀看著烏木方幾上那碗碧綠的茶水,卻不端起來喝,隻顧鎖著眉頭歎氣,“爹爹的膽子怎的變了?沒有了先前的豪氣。”
魏良卿被他得心緒難寧,擔憂道:“宮裏傳出的邸報皇上已準李朝欽、裴有聲、王秉恭、吳光成、譚敬幾人乞休出宮,不知下一個該輪到誰了?”
“爹爹就不該教這些人紛紛上疏求去,反複試探皇上的心思,如今可好,卻被皇上有機可乘了。這般恩準下去,此消彼長的,怕不是個頭。事已至此,或進或退,舉止要教下人明白,以免左顧右盼的,自家的手下也迷惑不解,亂了陣腳,到時內外交困,怕是要大禍臨頭了。”
魏良卿聽了,頜下那密密的胡須竟微微抖個不住,臉上變色道:“如今該怎麽進怎麽退?”
崔呈秀習慣地看看四下,見並無一人,放心道:“若進麽,就是如此。”他伸出手掌,五指成刀,向下一砍,“若退倒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專心守成,不致禍起蕭牆即可;二是求旨歸家。”
魏良卿默然,手裏不住擺弄茶碗蓋子,突然一股濃香襲來,不由食指大動,流涎道:“好生奇怪,這香氣竟像周家燉好的豬蹄?”話音剛落,就聽窗外一人哈哈大笑,急步出來,並不見人,隻見窗下的菊花被人搬到地下,花架上卻放著一掛竹絲編織剔紅食盒,待要喝問,西窗葡萄架下有人問道:“這豬蹄可還香爛?”一口蘇南腔的官話,聽出來人正是吏部尚書周應秋,歡喜道:“好久沒吃到你家的豬蹄了,可教咱饞煞了。”
周應秋忙道:“國公爺府上什麽樣的山珍海味沒有?卻單單喜好這沒甚名目難登大雅之堂的豬蹄子。聞國公爺得了皇上禦賜的鐵券,這富貴哪裏會有頭的?的想了幾日送什麽賀儀,一時拿不定主意,還怕幾隻豬蹄子嫌禮物輕了,拿不出手呢!本想偷偷放下便走,見國公爺如此喜歡,就厚著臉皮當麵道聲賀。”言語中含有不盡感激之情。
“今個兒的豬蹄似是分外香爛。快進屋來,崔二哥也在這裏,正好飲酒。”周應秋聽崔呈秀在此,忙進來拜了,三人落座,擺酒上來,周應秋坐了下首,訕笑道:“不瞞二位,這豬蹄可是精心做的,可非比往日。”
“卻有什麽出奇處?”崔呈秀見魏良卿急急挽了袖子,抓起一隻大嚼猛啃,全然沒了國公的模樣,暗想:區區一隻豬蹄,在圈裏踏泥涉水的,原是十分的醃?,有什麽好?
周應秋道:“這老大人就有所不知了。弟所燉的豬蹄,都是在家裏用潔淨的木籠飼養的生豬,喂以豆漿、瓜果、細糧,家奴每日將它放出,在後院轟趕它奔跑數裏,因此豬的四腳筋骨強健粗壯。等用時則將豬綁牢了,並不宰殺,先在滾水裏褪淨四蹄上的鬃毛,生生砍下來,此豬尚哀哀而嚎。如此則四蹄血氣充足,皮肉鮮嫩,色澤嫣紅,大異同類。”饒是崔呈秀見多識廣,也不禁心頭暗叫何忍,大覺驚怪。當下笑道:“你這煨蹄總憲的令名果不虛傳,竟有如此講究。”
周應秋正色道:“都是那些人胡亂道,實則是心懷嫉妒。國公爺如此尊貴的身份,看得上弟的幾隻豬蹄,弟為國公爺盡點孝心,卻教人眼紅心熱了,怕是他們自家想巴結,卻沒那份兒手藝呢!”崔呈秀見他如此解,再也笑不出來,正待好言撫慰,卻聽一陣急急的腳步聲在門邊停住,有人稟道:“宮裏來人了。”
魏良卿騰地站起身來,與崔呈秀對視了一眼叫道:“快請!”屋門一開,管家郭均陪著一個太監跨進門來。新帝登極不久,魏良卿就將柳泉居酒樓關了,那酒樓掌櫃郭均就回府當了管家。那太監見了魏良卿,忙上前拜見,魏良卿認出此人便是中書房掌房劉若愚,問道:“什麽事,竟將你這中書房掌房派出宮來?”
劉若愚對崔呈秀、周應秋也施過禮,回道:“九千歲吩咐的來請府上的戲班子。”
“要戲班子做什麽?又有什麽喜事需慶賀?”魏良卿不禁心頭暗喜。
劉若愚道:“過兩日是皇後周娘娘的千秋節,萬歲爺有旨慶賀,皇妃田娘娘特地點了幾出戲給周娘娘祝壽。”
魏良卿滿腔的熱望頓時化作冰雪,不悅道:“那命教坊司去辦不就完了,何必舍近求遠地跑到這裏來找?”
“田娘娘看了教坊司的那些樂師和伶人,極不滿意,聽國公爺府上蓄養了一個班子,極一時之選,下無雙,便口諭了九千歲,九千歲應承下來,又知道的略懂些曲子,命的前來簡選。”
“都點了哪些曲子?”一旁的崔呈秀見魏良卿怏怏不快,話題一轉,詢問道。
劉若愚道:“咱是多備下幾出,點哪個全憑娘娘們的口味,哪有咱胡亂指點的份兒。”
崔呈秀又問道:“都是什麽人陪看?”
“這是宮裏的內宴,閣老們怕也去不得呢!”
魏良卿道:“咱的戲班**裏既都聽了,也是咱的榮耀,你下去選吧!回頭咱教裁縫們連夜做些新鮮的衣服,討娘娘們個歡心。”
崔呈秀見劉若愚隨郭均出門去了,笑道:“若是搭上娘娘們這條紅線,國公爺倒是可以安穩地睡睡了。隻是恰逢千秋節,宮裏怕是極忙的,爹爹的心思更不會多想什麽進退的事了,要見麵勸他也不必了。相機行事也許比咱們執著於進退要好,畢竟咱們不在皇上身邊,宮裏好多事情難以知曉,也體味不出。”
文華殿東北的擷芳殿裏,搭起了上下全新的台榭,台榭對麵擺好了幾排桌椅,正中設了紫檀木束腰帶托泥寶座,左右都是紫檀圓靠背扶手椅,旁邊的矮腳方桌上擺好了各色的時鮮幹果,鴨梨、蘋果、密桃、山裏紅、棗子、核桃、栗子……禦座前竟放了幾盆開得正盛茉莉、牡丹,崇禎走進殿裏,就嗅到一股沁人的花香,笑道:“布置得好。”
旁邊的王體乾忙回道:“萬歲爺,這茉莉是田妃娘娘吩咐的,奴婢們哪裏想得到?這牡丹是魏上公教到右安門外的草橋萬柳園置辦的,宮裏花房的牡丹剛剛打骨朵。”
“太妃們與皇嫂還沒有來?”
“太妃劉娘娘身子倦了,午時要多睡一會兒,鄭娘娘身子虛,怕撐不下來攪了局,先皇後張娘娘午間的宴席酒多了些,頭暈暈的怕不雅相,不好來看戲。”王體乾回道。那劉太妃本是神宗皇帝的妃子,自光宗朝起就住在慈寧宮,掌皇太後印,曾經權傾一時的鄭貴妃反而受了冷落,終日鬱悶,身子漸漸不濟了。
崇禎看看身邊的趙本政、王承恩一幹人點頭道:“宣魏忠賢、高時明、徐應元三人一起來陪朕看戲。”話間,周皇後、田妃、袁妃在一群宮女的簇擁下走進殿來,周皇後頭上是龍鳳珠翠冠,上飾一條金龍,兩隻翠鳳,口銜珠滴。左右插兩隻金簪和一對珊瑚鳳冠嘴。前後有珠子結成的牡丹、花蕊、翠葉,左右珠翠穰花鬢,珠光寶氣,熠熠生輝。身披黃色大衫,深青色霞帖和襖子,紅線羅係帶。田、袁二妃都是頭戴鸞鳳冠,田妃是花釵鳳冠,袁妃則是假鬃花鈿,一色真紅大袖衣、霞帖、紅羅裙、褙子,金線織成霞鳳紋。一齊過來,在崇禎坐了。崇禎笑吟吟地問田妃道:“這檀板琵琶的,你可是行家,今個兒給壽星婆備下的都是些什麽曲子?來朕聽聽。”
“皇上又取笑妾妃了,你如何不是行家,古今的帝王哪個做得出訪道五曲?”田妃眼波流動,啟唇微笑道:“這次妾妃親為皇後娘娘組了個戲班子,精選了南北二派的昆曲名角,準備了十幾出曲牌,知道皇上忙,奏章就夠多了,也不敢恭呈禦覽汙了聖目。”
“都有哪些班底?”
田妃道:“有張岱、阮大铖、尤桐家班,京師的聚和、三也、可娛戲班,南京的興化班,蘇州的寒香、凝碧兩班,都是昆亂不擋的主兒。”
崇禎喜道:“你這一,朕倒要看看曲目了。”田妃身後的承乾宮管事太監聲道:“皇妃娘娘,教坊司司樂在旁邊候著呢,可宣他們將曲目呈上,以供禦覽?”
“好,教他們一並呈上來,皇後娘娘也要寓目的。”
周皇後道:“勞妹妹費心了。”
“教皇後娘娘稱一聲妹妹,妃心裏頭歡喜得緊,就是將心嘔出來也是願意的。”
崇禎點指道:“你這巧嘴,死人也要哄活了。”
袁妃嗔道:“皇上,今個兒是娘娘千歲的好日子,什麽死呀活的,可不許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