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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極議征林丹汗 李喇嘛求款後金兵(二)

  次日清早,李喇嘛僧衣芒鞋,一缽一杖來到督師行轅,袁崇煥命人伺候他洗了澡,又將身上的僧衣漿洗幹淨,用了齋飯,才將書信與他,親自將他送到東麵春和門。遠遠望見方吉納、溫塔石二人在城門下牽馬等候,袁崇煥命人牽過一匹馬來,李喇嘛阻攔道:“袁大人,不必了。和談有如朝聖,心若誠時,何懼萬裏?”


  袁崇煥笑道:“我是怕遼東數十萬生靈等不得大師。”李喇嘛隻得上了馬,與方吉納、溫塔石二人一齊出城折而向北去了。


  李喇嘛到了盛京,被安置在慈恩寺淨室住下。一連十幾日,並未見到後金汗王,心裏納罕不止,想起慈恩寺乃是盛京有名的叢林,便往前殿觀賞,見寺院整修得上下一新,遠遠望見山門內高聳的鍾、鼓二樓。王殿、大雄寶殿、比丘壇、藏經樓、司房、齋堂、禪堂、客堂、念佛堂、方丈室、十方堂庫房甚是齊全,如來三世佛、航海觀音、四大菩薩、十八羅漢、四大王、彌勒、韋馱金身彩塑,寶相莊嚴。看了一遭,悶悶欲回,卻見山門外抬進一乘涼轎,山門的執事僧在轎前引著路,直奔後麵的禪堂而來,到了堂前,自轎上下來一個宮裝的明豔女子,梳著高髻,圓領大襟的百蝶袍,留著寬寬的花邊兒,湖藍色緞地上繡滿了千姿百態的蝴蝶,中間點綴數朵菊花。那禪堂的住持老僧早迎了出來,合掌道:“貴主兒,今日怎麽得閑來了?”


  李喇嘛聽得稱呼,暗想:此女子敢是皇太極的妃子,難怪衣著如此絢麗。聽他有三個絕色的妃子,個個如花似玉,此女子不知是哪一個,竟這般年輕貌美。正思忖間,聽那麗人還禮道:“大師,我來求個簽。大汗親領大軍征討察哈爾,不知吉凶如何,聞寺中的觀音簽甚是靈驗,特來請大師指點。”


  李喇嘛心下一凜,原來那皇太極早已離了盛京,想是並未將款和放在心上,心裏暗自憤恨。見那老僧將簽筒、簽本在佛前的神案上供好,剔去蠟花,添了香火,在蒲團上拜了幾拜,禱告已畢,伸手取了簽筒,連搖幾下,筒中脫的跳出一條竹簽。老僧將簽條撿起,雙手恭敬地奉與麗人,那麗人看了道:“是第一簽,求大師解。”著將簽條遞與老僧。


  老僧合掌含笑道:“貴主兒求的乃是薑太公封相的上上大吉簽。有道是:靈簽求得第一枝,龍虎風雲際會時。一旦淩霄揚自樂,任君來往赴瑤池。貴主兒所求正如所願。”


  那麗人笑靨如花,命隨身侍女道:“蘇麻喇姑,多捐些香火錢。”身邊美貌的侍女答應一聲,向殿外招了招手,隻見兩個蘇拉太監抬著一箱禮物進來,老僧合掌謝過,便請麗人到淨室吃茶,進些點心。出了大殿,一個蘇拉太監迎麵匆匆跑來,稟道:“娘娘,皇上在錫爾哈、錫伯圖、英湯圖等地大破林丹汗,大軍凱旋,已到了城外,有旨意圍獵幾日再進城。皇上召娘娘大營覲見。”


  “多虧佛祖保佑!”那女子回到殿中,在佛前深施一禮,上轎去了。李喇嘛摸摸懷裏的書信,遠遠隨了轎子出城。


  日色近晚,薄薄的涼霧升起來,有的營盤已掌起燈火。想是進了國門,又剛打了勝仗,軍營甚是鬆懈,隻有幾個兵丁來回巡邏,見李喇嘛以為是化緣的遊方僧人,竟不阻攔,任他走動。李喇嘛正不知皇太極的大帳在哪裏,四處胡亂查找,耳聽得金鼓齊鳴,鐵騎奔踐,眼前塵頭大起,無數的兵馬直衝過來,李喇嘛急忙躲了,遙遙望見皇太極一身金甲,左右眾人各拿獵物歡呼大叫,簇擁著他進了聳立著九旄大纛的金帳。軍中的廚子便將那些獵物宰殺幹淨架火燒烤,片刻之間,飄出一陣陣誘人的香氣,饒是出家人早已戒了葷腥,也禁不住暗咽了幾口唾沫。那些廚子將烤好的獵物送入金帳,又搬來大壇的烈酒,刹時金帳裏笑語喧嘩,眼見是酒宴已開,帳中響起陣陣歌舞之聲。李喇嘛見夜色已濃,從背後悄聲靠近金帳,輕輕分開縫隙,見皇太極高坐飲酒,兩旁都是大的將領,慈恩寺裏的那個女子正在金帳中踏歌起舞,一忽兒舉袖到額頭,一忽兒反袖在背上,雙袖翻飛,體態婀娜,兩目顧盼生輝。皇太極看得興起,取了琵琶在手,錚錚縱縱地彈起來,眾人起身環立,一齊拍手助興。那女子應節而動,舞姿一變而為急促,竟似打拳一般,手腳颯然有風,忽地將身形一轉,手指捏個蘭花樣式,一足腳尖著地,另一足攏起,身子陀螺也似的不住旋轉,卻將腰肢漸漸向外彎下。眾人連聲喝采,大呼道:“福晉的舞跳得果是好看,真如蟒蛇出洞!”


  “什麽蟒蛇出洞,該是白鹿下山。”


  李喇嘛聽得好笑:果然是拿刀動槍的武夫,這般出言無狀,少不得要被責罰了。卻見福晉臉上笑意更盛,皇太極也沒有一絲不悅之色,一雙肥厚的手掌應節拍擊。李喇嘛大覺好奇,暗自思忖道:果是蠻夷之邦,竟如此粗鄙少禮。殊不知滿人地處偏遠,狩獵為生,聽慣了狼嚎虎嘯,喜看蟒翻鹿走,將人比作野獸實含讚美之情,並無不敬之意。此時,那女子緩緩收住身形,皇太極端起金碗大喝一口道:“玉兒,你跳的我心都癢了。”


  “玉兒?”李喇嘛登時心頭豁然,上次到後金便聽皇太極娶了一個美貌如花的側福晉,乃是科爾沁寨桑貝勒的女兒,閨名喚做玉兒,不想今日竟一睹芳姿,果然香國色。


  玉兒輕聲嬌喘著上前道:“若是背癢腳癢的,玉兒倒還替大汗搔一搔,心裏癢起來卻不知該啊恩樣辦了。”皇太極哈哈大笑,伸出粗壯的手臂將玉兒攬到懷裏,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眾人也一齊痛飲。


  李喇嘛正在思忖,是悄悄將書信塞入帳中回去複命,還是硬闖大帳當麵呈獻,陡覺後頸一涼,兩把閃亮的腰刀架在了脖子上,兩個高大的侍衛喝道:“哪裏來的野和尚,敢是要行刺麽?”將他一陣推搡,帶入金帳,一掌將他推摔在地,用腳踏住,稟道:“大汗,捉到一個刺客。”帳中登時一亂,眾將領各持刀劍挺身而起,怒目而視。


  李喇嘛大叫道:“老衲不是刺客,大汗認不得老衲了?”


  皇太極端坐不動,看了看李喇嘛,揮手示意放人,待眾人坐了問道:“果然是大師,你不是在慈恩寺候著麽,怎麽突然到了我的大營?”


  李喇嘛取出書信獻上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實在不敢遲延,一聽到大汗的消息便趕來了。”


  皇太極接了書信並不拆看,竟往案上一丟道:“大師遠來,多日不曾會見,失禮之至。”


  李喇嘛不悅道:“豈敢?皇上軍務繁多,哪裏顧得款和之事。可笑老衲兀自抱著一腔熱腸,隨著方吉納、溫塔石二人巴巴地趕來。若知皇上無心拆看,不如早些回去交付差事,也勝過空等多日。哎!老衲原本不該來的。”


  皇太極道:“大師可是責我無心款和?”


  李喇嘛合掌道:“老衲不曾出,此如飲山泉冷暖自知,捫心而求即得。”


  皇太極點頭道:“不是我一個人捫心自求,袁崇煥也該如此。大師以為袁崇煥的心意我不理會麽?他信上寫的那些話不過老生常談,哪裏會有什麽誠意。”


  李喇嘛道:“皇上此言還是放不下那七宗煩惱,心有所恨,自然不能平等待人接物,怨怨相報,來世輪回,何日終結?”


  皇太極長笑一聲,冷冷地:“明朝無故興兵,害我二祖,侵我疆土,奪我財物,豈能輕易放下?”


  李喇嘛歎道:“往事已矣,何必執著?道無私,人情忌滿。是非曲直,今已昭然。一念殺機,開啟世上無窮劫運;一念生機,保護身後多少吉祥。老衲伏請皇上三思。”


  皇太極道:“人不相敬則爭鬥之心難息。明朝自恃大國,漢人眾多,欺我滿洲人少,對我大金心存辱慢,明人一日不改此心,舊仇放下,新恨又生,也是徒勞無益。”


  “殺敵三千,自傷八百。大汗難道不知若要殺人,人也殺你,不如放下屠刀,各自安生。”


  皇太極嘿嘿笑了幾聲,默然無語。福晉咯咯笑道:“遼東戰事多年未斷,也屬情非得已,大汗豈是好戰嗜殺,不過念念不忘於滿洲的百姓,不忍他們再受明朝欺淩。大師佛理深湛,卻怎不能體會得大汗這番心意?”


  李喇嘛低首斂眉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為體方便為用,須要救濟眾生,消除?恨,方成正果。兩國是非,老衲也知原委,受袁督師所托,居中調停,曲在滿洲則規勸滿洲,曲在明朝則規勸明朝,並無偏袒之心。貴主兒所言,還是滿洲人語,不是持公之論。滿洲百姓與明朝百姓何異?下若得太平,何來欺淩?大汗放下屠刀,必得上眷顧。”


  皇太極一笑道:“大師今日莽撞闖我大營本該治罪,念在大師與我也屬故人,當年父汗病逝,曾不辭勞苦,做了七七四十九道場,這次就免了。下去進些齋飯吧!”


  李喇嘛道:“老衲吃齋念佛,為的是風調雨順,下太平,大汗殺心未去,老衲便在帳外念一千遍《金剛經》,為皇上鎮祛心魔消弭殺氣。”罷恭身而退,在帳外打坐,合掌默經。


  約摸大半個時辰,眾人酒足飯飽紛紛辭了出來,一個白袍的將醉醺醺地走到李喇嘛跟前,嘲笑道:“你這個禿驢,好不曉事理,竟敢來我大金替那些南蠻子話,大汗禮待你,我卻沒那麽慈悲。”唰地拔出長劍,分心便刺。帳外侍衛大驚,七手八腳將他攔下,勸道:“貝勒爺,區區一個出家的和尚,理他作甚!不可誤了大汗吩咐下的大事!”


  那白袍將領將劍收入鞘中,口中兀自叫罵不止,“哼!便宜了你這禿驢,等我取了錦州回來再收拾你!”


  “貝勒爺,你喝多了。”侍衛將他扶了。


  李喇嘛一經攪擾,片刻之間再難心念合一,眼看那將被扶回自己的營帳,不禁長籲一聲,便覺渾身酸痛難當,強自忍耐一會兒,竟沉沉睡去。


  帳中隻剩皇太極與福晉,二人相偎而坐。皇太極將座下的羊皮扯起反鋪在案上,伸手從腰間解下一隻包袱,取出一個錦囊,嘩啦一聲倒出數十顆碩大的明珠,都有指頭般大,個個光彩晶瑩,他扳著那女子的粉頸道:“玉兒,這些珍珠賞賜與你,你串成珠串戴在身上,豈不是珠玉交輝了。”


  玉兒嬌笑道:“大汗征戰沙場竟還如此掛念著我,教我如何生受?我就是粉身碎骨,也所……也所甘願。”到後來,歡喜得竟有些嗚咽了。


  皇太極不勝憐愛道:“不過區區幾顆珠子,竟惹出你這麽多的眼淚。”撩起袍角便要為她擦拭,玉兒嘻笑一聲躲閃道:“皇上,這珠子我姑姑與姐姐海蘭珠可有麽?”


  皇太極一怔,隨即一拍錦囊道:“這裏還有許多,也夠她倆分的。”


  玉兒道:“姐姐名字裏有個珠字,若是蒙皇上賜了珍珠,可是歡喜得緊呢!”


  二人久未見麵,相抱相偎,漸漸調得火熱起來,皇太極將玉兒抱在膝上,便要為她衣解帶,玉兒扭捏道:“大汗,我已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怕是經不起大汗的勇力。大汗再忍耐一夜,明日回了盛京,自然有姑姑或姐姐相陪,我今夜就陪大汗話可好?”


  皇太極頹然放手,喘息片刻,道:“我終日繁忙,你有身孕竟也不知道,還特意召你來軍中侍寢,你可怪我?”


  玉兒嚶嚀一聲,紮入他懷中,流淚道:“見到大汗歡喜都不及,怎麽會怪你?”


  皇太極摸著她的腰肢道:“果然粗大了許多,回盛京後好生養息,不可太勞動了。我改了主意,不回盛京帶兵徑往錦州。”


  “攻打錦州之事,不是交與多爾袞了嗎?”


  “你身子如此沉重,我回去也沒什麽趣味,等你生產以後再回盛京也好。”


  “大汗!”玉兒心裏一酸,嚶嚶地哭出聲來。皇太極握起她的手,柔軟得如同一團新摘的棉花,懷中的女人抖得像是春熏風中微顫的花枝,他輕輕將她推開道:“你好生歇息,心動了胎氣”


  玉兒淚眼婆娑道:“大汗要去哪裏?”


  “我出去走走,你且自顧安歇,免得我看著你的模樣忍耐不住。”


  “教大汗受委屈了。”玉兒目送皇太極出了大帳,心中兀自愧悔,輾轉難眠,將黎明,才沉沉睡去。


  李喇嘛一覺醒來,色已然大亮,翻身起來便要進帳,兩個侍衛將他一攔道:“大汗不在帳中。”


  李喇嘛道:“老衲還有東西放在了帳內,取了就走。”


  侍衛道:“大汗金帳豈可輕進,再福晉正在安睡,你不必妄想了。”


  李喇嘛卻不急躁,合掌道:“那老衲就在此等皇上回來。”盤膝坐下,閉目高聲誦經。侍衛大急,害怕誦經聲將福晉吵醒,免不了責罰,無奈問道:“大師要取什麽東西?”


  李喇嘛道:“老衲昨夜有封書信呈與大汗,大汗既不願拆看,留下也是無用。”


  侍衛道:“你切莫高聲,等福晉出來時,你再進帳去取也不遲。”


  李喇嘛無奈,隻得枯坐苦等,才坐得片刻,就見貼身侍女蘇麻喇姑走來問侍衛道:“大汗可起來了?”


  侍衛道:“大汗昨夜不曾在帳中安歇,想是又去圍獵了。”


  “福晉呢?”


  “是蘇麻麽?快伺候我起來。”不等侍衛回答,帳中的玉兒聞聲問道。蘇麻喇姑挑簾子進去,不多時,二人出帳而去。李喇嘛疾步轉進金帳,徑直奔到案邊,見信已打開,伸手便抓,不料碰翻了一隻金碗,半碗的奶茶盡灑到紙上,情急之下,忙用僧袍擦抹,卻弄得片片墨黑,字跡都似塗了一般。李喇嘛後悔不迭,湊近細看,卻不是自己所帶的那封書信,上麵寫著毛文龍幾個字,心下大驚,再要搜尋,卻聽帳外的侍衛請安道:“福晉吉祥,如何又轉回來了?”


  蘇麻喇姑:“福晉本想去看大汗圍獵,走不多遠,忽覺身子不爽,回來歇息,你們守好金帳,不要教人進來。”李喇嘛再要出去已是不及,將書信胡亂往懷裏一塞,四下一看,見旁邊散亂地堆著十幾張羊皮,便伏身鑽了進去。蘇麻喇姑攙著玉兒進來,玉兒強忍著疼痛道:“哎喲――想必是跳舞累了,夜裏又受了些寒氣,蘇麻,你快去燙碗熱熱的酒來,我將體內陰冷之氣驅一驅。”


  蘇麻喇姑哀告道:“福晉,奴婢怕你是動了胎氣,怎麽吃得烈酒?,還是快回盛京找個郎中瞧瞧,千萬不可逞強。奴婢先去燒些熱水,與福晉敷敷身子。”


  李喇嘛見她們片刻之間難以離開,心下大急,羊皮縫隙不大,極是悶熱,又擔心為人發覺,不敢多動,少傾滿身是汗,猛然想起懷中的書信,忙心取出,又弄汙了幾處,索性細讀一遍,首行寫道:毛文龍上書於滿洲國皇帝陛下:以下數行字跡多已汙浸,有的依稀可辨,有的漫漶難識,“我之心意,本欲與上及諸貝勒共圖大事……與某千總商議欲降之法,三弟在寧遠、四弟在山東,時明兵又至,故慎而未動……請爾取山海關,我取山東。若從兩旁夾攻,則大事成矣……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大事成後,方見我心,書不盡言。”李喇嘛越看越覺心驚,心想:難道毛文龍早已降了後金?那他如何還在皮島卻不到盛京來?一時想不出什麽頭緒,隻將書信悄悄收好,向外偷看,無奈縫隙極,看不到二人,但聽一陣悉悉嗦嗦的聲響,夾雜著淅瀝的水聲,想是蘇麻喇姑在用熱水替玉兒擦敷身子。少頃,水聲停了,蘇麻喇姑道:“福晉,你且好生躺了歇息,奴婢出去叫人預備車馬。”李喇嘛略抬抬頭,見蘇麻喇姑扶著玉兒合衣躺下,順手抓了兩張羊皮為她蓋上,快步出了大帳。


  李喇嘛縮在羊皮堆中,驚得一身冷汗,側耳一聽,福晉兀自不住喊疼,正要趁機脫身,忽聽蹬蹬蹬一陣腳步響,帳外侍衛連呼貝勒爺,忙將羊皮掀開一些,見昨夜那個白袍將大步進來,伏身問道:“嫂嫂可好些了?”


  玉兒睜眼道:“多爾袞,你怎麽來了?”


  “弟特來向大汗辭行。怎麽,哥哥不在麽?”多爾袞四下觀望,似是極為詫異。


  “大汗想必一早又去圍獵了,我昨夜不曾與他在一處。你到別處去找……哎喲……哎喲……”玉兒雙手捧著肚子,滿臉漲得通紅,將身上的羊皮盡情掙落了,露出纖纖的手指和一雙白玉般的皓腕,多爾袞一時竟看得癡了,問道:“嫂嫂怎樣了?”


  玉兒強忍疼痛,掙紮著坐起來,蹙眉強笑道:“一時覺得身子不爽,想必昨夜受了些風寒,不妨事的。”


  多爾袞多日征戰在外,久已不見女色,見她有如西子捧心一般,痛楚之中竟也現出萬般風情,心頭狂跳,嬉笑道:“哥哥怎麽恁的狠心,這般黑漆漆冷颼颼的夜裏將花朵般的嫂嫂拋舍一旁!嫂嫂哪裏疼痛?弟替你暖暖,驅散些寒氣便容易好的。”向前捱著身子,伸手向她胸前摸去。


  玉兒登時臉頰緋紅,側身閃過,喝道:“大膽!”多爾袞一怔,隨即撲身上來,一把將她摟翻,玉兒奮力掙紮,雙手被他壓在身下,張口待喊,嘴又被他用手捂了,又怒又急,一下子暈了過去。多爾袞本在興頭上,見她雙手一鬆,兩目緊閉,嚇得慌忙起身走了。帳外的侍衛早已驚得魂魄盡散,對了李喇嘛的藏身之處低喝道:“你這該死的禿驢,要等死麽,還不快走!”


  李喇嘛急忙出來,轉到帳後,一顆心兀自在怦怦亂跳,略略喘息才要離開,便聽帳內咣當一聲,水盆摔在地上,蘇麻喇姑驚呼道:“福晉,你醒一醒,可別嚇著奴婢。爺呀!福晉,你下身怎麽流了這般多血?”語音甚是淒厲驚恐。她奔到帳外,朝侍衛喊道:“快、快去稟報大汗!”


  “什麽事,這般失聲失色的?”一陣急驟馬蹄聲響過,皇太極手裏攥著一隻白色的野兔含笑而來。


  “大汗,你快去看看福晉吧!好多的血呀!”


  皇太極將野兔往蘇麻喇姑手裏一塞,大踏步進帳,跪地伸手將玉兒攬在懷中,低聲呼喚道:“玉兒,玉兒!”


  “大汗……”玉兒麵白如紙,流淚幽幽地看著皇太極道:“是我不心,孩子不知能不能……”


  “盛京城中有的是郎中,不要胡思亂想。”皇太極回身目光淩厲地看一眼驚慌失措的蘇麻喇姑,喝問道:“你是怎麽照看福晉的?”


  蘇麻喇姑囁嚅道:“奴婢出去預備車馬……不想、不想……”


  “不關蘇麻的事,是我不心……哎,是我不……”玉兒哽咽難語。皇太極怒氣難息,將她輕放在羊皮上,命道:“快將福晉送回盛京!命盛京的郎中火速趕來,這樣可節省些工夫。”他忽然覺得硬硬的一物蓋在羊皮下麵,伸手一摸,竟摸出一柄短刀來,登時滿臉驚詫,急問:“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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