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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戴罪省愆居 高迎祥遭磔承天門(二)

  不等西安大官員在城外迎接,孫傳庭單人獨騎進了巡撫衙門,啟用了卸任巡撫甘學闊封存的印信,即刻貼出告示,撫台大人路上偶然風寒,凡官員來見的一概道乏,三日後再坐堂公幹。出過告示,他命人將陝西及周圍省、府地圖、書籍送到內簽押房,親手製作成一個碩大的沙盤,三秦山川關隘等地形一目了然,清清楚楚。三日一到,大官員一大早趕到巡撫衙門外,等候參拜新撫台,過了卯時,一個衙役出來大人病體未愈,參拜之期拖後,各回衙門辦差聽信兒,眾人聽了,一哄而散。孫傳庭吃罷兩碗油潑辣子麵,色已將定更時分,他親手溫了一壺黃酒,淺淺斟上半盞,在沙盤前徘徊沉思,慢慢地品著酒香,緊緊地鎖起眉頭,忽聽門外侍衛稟報:“甘大人來探老爺的病情。”


  他略一沉吟之間,門外有人呼著自己的表字道:“百雅兄,可有工夫兒撥冗接見?”


  “啊呀!原來是年兄到了,弟正想著登門拜會呢,卻等到了大駕!快請快請!”孫傳庭急步上前,親熱地挽住甘學闊的手臂,謙讓著落了座,拱手道:“剛到了西安,兩眼一抹黑兒,諸事都尚未措手,終日忙亂,未得一刻閑暇。你我有同年之誼,愚弟該去拜見,隻是皇命在身,不可因私廢公。再未交割前,你我之間大有幹係,深恐汙了年兄的清譽,實在有些兩不相宜,是以躊躇未決。”


  甘學闊瘦微須,身上罩著一襲青衣道袍,臉上堆著笑容,卻掩不住眉宇間隱隱的焦急沮喪之色,聽孫傳庭得圓滑,有些惺惺作態,心頭火起,他與孫傳庭是萬曆四十七年的同榜進士,都在三甲,孫傳庭名列四十一,高出他四十二個名次,相識十幾年了,但平日南地北的,各居一處,往來不多,談不上什麽交情,自己才遭消籍,二人一升一退,運勢自有雲泥之別,便覺英雄氣短,逞不得強了,幹笑道:“百雅兄恁客套了,於公於私都該是年弟來的。”


  孫傳庭一時想不出於私二字何意,斟了一杯酒,遞上道:“吃一盞愚弟老家的黃酒。”


  甘學闊笑道:“古人寒夜客來茶當酒,年兄反其道而用之,足見相與甚厚!年弟有什麽不情之請,想必年兄會費心周全了。”


  “你我都為朝廷出力,豈有什麽不情之請?”


  甘學闊卻不理會,端杯一嗅,讚道:“好酒!金波沉醉雁門州,這酒色金黃,氣味醇厚,與江南黃酒不相伯仲呐!”


  “金波沉醉雁門州,端有人間六月秋”,乃是金代名士禮部尚書趙秉文盛讚代州黃酒的詩句,甘學闊家鄉遠在巴蜀,在北地為官多年,竟也知道不少風俗。“年兄好博學!”孫傳庭翹指道:“這北芪黃酒是用黍米精釀而成的,雖比不得用鑒湖水釀造的花雕諸酒知名下,卻一如愚弟待故人的樸拙之情。”


  甘學闊起身一揖到地,道:“百雅呼一聲故人,而不以廢員見棄怠慢,我有話就明言了。”


  “有何吩咐,請直講。”


  “放我走!”甘學闊一字一頓地,語調甚是急迫。


  “弟何曾阻攔?”


  “好!我還有一事相求,借三五十個兵丁,護送我入川。”


  孫傳庭詫異道:“年兄不是貪官,箱籠並不沉重,何須這麽多人護送?”


  “我宦海一生,自信沒有做什麽傷害理的事,不怕殺人越貨的蟊賊。”


  “那年兄怕什麽?”


  “你心裏明白。”


  “這話怎麽?”


  “不必瞞我了,你想必早已接到了洪軍門的緊急文書,流寇取道潼關,進逼陝西,我如今離任了,不必再與西安城共存亡。”


  “你急著要走,原來是為此事?”孫傳庭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袖中的文書,他擔心消息泄露出去,全城軍民人心惶惶,局麵無法收拾。


  “不錯。”


  孫傳庭開門見山地問道:“年兄準備何時啟程回鄉?”


  “越快越好。”


  “交割之事怕沒那麽容易!”孫傳庭沉了臉,兩眼緊盯著甘學闊。


  “我一沒貪墨,二沒賄賂上司,那些官文書冊都封存在值房裏,請幾個師爺清理移交就行了,我不必在此耽擱,先回老家等著,你若查出什麽蛛絲馬跡,自可上折子參奏,我甘願領罪,決不抵賴!”


  “賬目清楚有什麽用?我要得是現用的銀子。流寇來勢凶猛,若取了潼關,西安便無險可據,必會首當其衝,但陝西兵馬多已給洪軍門帶入了河南,隻留了不足五千,怎麽守城?我打算征集民夫在城外加築起一道土城牆,隻設東長樂、西安定、南永寧、北安遠四個城門。每門築三重門樓:閘樓、箭樓、正樓。閘樓在外,箭樓在中,正樓在裏,箭樓與正樓之間再築一道圍牆以為甕城,城外深挖一道寬闊的護城河。這麽大的工程,藩庫裏那幾萬兩銀子怎麽夠用?”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著,陝西連年歉收,這幾萬兩銀子還是皇上恩賜的內帑,不敢動用,不然藩庫早空空如洗了。”


  孫傳庭見嚇不住他,登時換作笑臉道:“哎呀!年兄歸心似箭,派幾十個兵丁護送,也屬事一樁,伸伸手兒而已。可你我情在同年,總得喝杯送別酒吧!可你也看到了,軍情緊急,一時怕是顧不上呀!”


  “這杯權作送行了。”甘學闊仰頭一飲而盡。


  “那就怠慢了。”孫傳庭又斟上一杯道:“年兄方才將兩件事示下,愚弟也有一事相求,萬望恩允。”


  “不該是教我捐銀子吧?”


  “怎麽會!那些銀子都是朝廷的俸祿,無人敢動分毫。愚弟怎會是兩眼隻盯著銀子的人?是想請年兄在逗留幾。”


  甘學闊霍地站起身來,拍著扶手厲聲道:“你這是何意?要拉個墊背的麽?”


  “哈哈哈……”孫傳庭一聲長笑,咬牙道:“你莫把咱看扁了,別人怕流寇,咱可不怕!暫留你,為的是看我破賊。賊人要進犯西安,必要穿越秦嶺。秦嶺入漢中自東而西有五條要道:武關道、褒斜道、儻駱道、子午道、散關道。賊人怕官軍追趕,必不走武關道。散關道要多走幾百裏的路,如此洪軍門已回師三秦,賊人勢必無機可乘,他們也不會走這條道。褒斜道、子午道多年失修,早已荒廢,他們要走的隻有儻駱道。我在此設伏,賊人一鼓可取。”


  甘學闊打躬道:“多謝盛情,此地入川,關山阻隔,可禁不住鴻雁傳書,我在家中靜候捷報便了。”


  “你一定要走?”


  “斷無逗留之意。”


  “你要亂我民心?”


  “顧不了許多了。”


  “來人!”孫傳庭森然一笑,喝道:“我給足了你麵子,可你一意孤行,怪不得我心狠。將甘大人仔細看管,不可委屈了。再到他府上,找些值錢的物件充公助軍,就甘大人捐資守城。”


  “你……”甘學闊看著進來的幾個武弁,氣得渾身哆嗦。


  儻駱道北起周至駱峪口,距縣城西南一百二十裏,南到洋縣儻峪口,距洋縣北三十裏,穀道全長四百二十裏。除秦嶺主峰一段,盤山路曲折回旋八十餘裏,共八十四盤,行走不易,其他地勢開闊,盡是高原,淺山平岡,此起彼落,並無險峻之處。高迎祥等人已繞過潼關,行走在儻駱道的穀壑中。多年戰亂,儻駱道已沒有了前朝的繁盛,顯出一些破敗景象,四下極是僻靜,曾經的棧道、店鋪竟剩下了亂石礫瓦、斷壁頹垣,沿著西駱峪河向北,到了周至縣境內,才漸漸多了人煙。高迎祥望望偏西的日頭,問道:“離縣城還有多遠?”


  “方才派人打探了,這裏是黑水峪,前麵便是馬召鎮,離縣城還有三十幾裏的路程。”李自成用馬鞭向前方一指道:“那黑河岸邊有座仙遊寺,建自隋文帝年間,高聳著的便是法王塔。”


  高迎祥勒馬上了山坡,果見樹叢之中隱隱露出一角黃牆紅瓦,給西邊的餘暉影射得越發金碧輝煌,寺院的後麵矗立著四四方方一座寶塔,卻聽不到鍾聲梵唱,隻見滔滔的黑河水流淌不息。他下了馬,活動了幾下筋骨,連日奔波,供給又差,鬆弛了兩日,便覺勞乏不堪,那些步行的軍卒更是盡顯疲態,他傳令道:“今日早早歇息,明晨四鼓偷襲周至縣城,進城休整,養足了精神好攻打西安。”


  李自成深知高迎祥信佛極為虔誠,常年征殺,雖顧不上膜拜,但卻養成了逢寺必入的習慣,喚過顧君恩道:“你陪闖王進廟逛逛。”


  顧君恩答應道:“這仙遊寺倒是值得一看,當年白樂任周至縣尉時,在此寫下了煌煌巨製《長恨歌》,數百年傳唱不歇,堪稱妙絕。”


  高迎祥拍著額頭道:“哦,我記起來了,他和友人陳鴻、王質夫在這仙遊寺飲酒,陳鴻寫了《長恨歌傳》,他寫了……”話猶未完,忽聽連聲號炮,箭如雨發,高迎祥手臂之上中了兩箭,痛得幾乎跌倒,疑惑道:“可是來了官軍?”


  “不知哪裏的官軍在此埋伏,隻管放箭,弟兄們給射傷了不少。”李過喘著粗氣跑過來。


  “你二叔呢?”


  “他在領人衝殺,可箭雨太急太密,硬衝怕不行。”正著,嗖的一箭射來,摜入他坐騎的右眼,那馬一聲嘶鳴,前腿跳起,李過急忙甩了馬鐙,在馬將倒地的瞬間,跳了下來,撿起一把鋼刀,暴叫著衝了下去。


  顧君恩見高迎祥臂膀上鮮血淋漓,將白袍染得猩紅一片,急忙撕了衣襟給他包裹上,四處觀察片刻,勸道:“敵暗我明,咱們在穀底,官軍居高臨下,切不可戀戰,隻有全力衝殺,先離開此險境再。官軍必是將大隊人馬埋伏在了兩端的穀口,他們弓箭十分厲害,不可魯莽硬闖。兩麵高處箭射得稀少,想必那裏官軍不多,咱們可向山頂衝。”他見高迎祥點頭,急忙扶他上馬,振臂高呼道:“闖王有令,向兩邊山頂衝呀!”


  山頂上的官軍果然不多,孫傳庭手下本來不足五千人馬,加上招募的四千,尚不足一萬,何況急切之間,新募的兵卒未經訓練,隻會那些扔石頭的體力活兒,幾次衝殺,高迎祥等人便到了半山腰。此時,色全黑了,高迎祥命人趁著夜色摸上山頭,不料山頭附近布滿了鈴鐺,一旦觸及,登時鈴聲大作,石塊亂飛,將人砸成肉餅。高迎祥見官軍布置如此周密,隻得帶人躲入山洞。高迎祥倚石而坐,望望洞外黑黝黝的夜色,歎息道:“君恩,沒想到我縱橫多年,卻給這條峪道給攔住了。俗語福無雙至,不會再有車廂峽那般的運氣了。”


  “闖王不必多慮,車廂峽那樣的險境都闖過了,此地山勢平緩,怎會困得住咱們?等色放亮,咱們選在一處猛衝死拚,何愁撕不開個口子?”


  高迎祥看著火把光影中忙碌著做飯的親兵,苦笑道:“咱們分頭衝殺,令官軍不能相顧,多出去一個是一個,不必陪著我送死。”


  “闖王何出此不祥之言?”


  “我整條臂膀麻麻的,想必那箭上有毒……”


  “快拿藥來!”顧君恩解開浸透血漬的布條,扯裂高迎祥的衣袖,果然見一條胳膊烏黑青紫,腫得粗了許多,打彎都難,忙拔出尖刀順著創口劃破,流出一股黑紅的血來,腥臭之氣撲鼻。那些忙碌的親兵早已停了手中的活計,怔怔地站著,滿臉驚慌。


  “這不是平常的毒藥,咱們的藥本來不多,不必浪費了。”


  “那……那隻好將整條胳膊廢了?”顧君恩握刀的手連顫幾下,心猶不甘。


  高迎祥搖頭道:“遲了。箭毒已流入心脈,砍了胳膊也於事無補。”


  顧君恩神情大變,一改平日斯文的模樣,將尖刀摔在地上,擦出一串火星,抱頭坐地上,喃喃而語道:“那怎麽辦、怎麽辦?”


  “給我端一碗酒來。”


  顧君恩阻攔道:“萬萬吃不得酒呀!不然那毒運行得更快了。”


  “大丈夫笑談生死,無須躲躲閃閃!再酒能止痛,給我一碗。”


  “不、不……什麽也不能喝!”


  “拿酒來!”高迎祥眉毛猛的一挑,語調淒厲悲涼,麵色登時有幾分猙獰。


  顧君恩無奈,知道無法再攔,一個親兵哽咽著捧了滿滿一碗酒,抖抖地放在高迎祥腳下,眼淚無聲地墜在酒碗裏。高迎祥朝眾人招手道:“你們都過來!”眾人紛紛圍攏上來,高迎祥左手吃力地端起酒碗,哈哈一笑道:“眾位兄弟,我高迎祥與你們征戰多年,廝守的日子比親生父母、同胞兄弟都多!今日我要先走一步了,咱們兄弟一場,不得半個謝字,這碗酒權當是送別了。”他仰頭幹了,眼裏噙滿淚水。眾人齊刷刷地跪在他麵前,嗚咽不止,洞裏一片哭聲。


  高迎祥並不勸阻,依然高聲叫道:“再來一碗!”


  顧君恩跪行兩步,拉住他的手道:“闖王,趁著毒性尚未發作,我們護著你去找闖將,一起殺出去!”


  “不能夠了。君恩,不是我沒有求生之心,隻是我怕連個廢人也不如了,這麽多人護送我,勢必惹人注目,容易給官軍發覺,拖累大夥兒難以脫身。就是拚命殺出了峪口,也解不了箭毒,我活不了幾,反而白白多送了兄弟們的性命!”高迎祥吞下一大口酒,咳了兩聲,調息一會兒,接著道:“你帶著弟兄們先走,我將官軍引到洞口,你們乘機衝出,多活一個是一個。隻要你們喝酒時,給我擺上一碗,我就知足了。”


  顧君恩垂淚道:“不護送你出穀,我有什麽臉麵去見闖將?”


  “快走!”高迎祥擺擺手。


  “闖王……”眾人齊聲哀告。


  高迎祥支撐著身子站起來,將酒大口喝下,砰的一聲,摔得酒碗粉碎,吼道:“走——”隨即順著石壁緩緩倒下。


  顧君恩上前一探,他鼻息微弱,已然昏了過去,急忙命人抬出山洞,向山坡下退走。山頂的官軍聽到動靜,齊聲呐喊:“賊人跑了,快放箭!”


  顛簸與呐喊驚醒了高迎祥,他掙紮著坐起身,喝道:“我高迎祥在此,不怕死的過來!”


  “不準放箭,要活捉賊王,進京獻俘!”火把和星光之下,一個輕袍緩帶的文士揮舞寶劍,威風凜凜地在山頂大喊。官軍登時如潮水般湧下山頭,高迎祥大急,“扶我上馬!”登時眼前金星飛濺,又昏了過去……


  仲春時節,豔陽高照。午門城闕上九楹重簷廡殿頂式門樓,朝南的三十六扇彤扉齊齊洞開,居中的城樓巍峨莊嚴,鋪著黃色琉璃瓦,頂上一對五爪金龍,昂首盤旋,淩空欲飛,門樓前楹當中設帳幄禦座。樓前廣場上,文武百官和孫傳庭帶來的獻俘將校一大早就趕來左右依次肅立,躬身等待著皇帝的駕臨。廣場正中稍南設獻俘之位,四周整齊地排列著數萬禁軍,一個個衣甲鮮明,威風十足。一些年紀高大的百姓遠遠地觀望、議論著。


  接到孫傳庭的捷報,崇禎便從省愆居出來,沐浴更衣,臨朝議定了舉行獻俘之禮,遣官奏告地、宗廟、社稷、嶽瀆、山川、宮觀及在京十裏以內神祠。兵部以所謂“露布”奏聞,禮部出告示曉諭百姓,京師中年過六十者齊集午門觀禮。剛交五鼓,他就吩咐起駕,乾清宮的掌事宮女魏清慧早已備好皮弁服,綴著五彩玉石的烏紗帽,一襲絳紗龍袍,跨上太平騟,顧盼自豪地沿著馬道馳上午門,在一片山呼萬歲聲中,將杏黃絲韁拋與馬元程,在龍椅上端坐,百官三呼萬歲行禮。


  吱啞啞……隨著刺耳的聲音傳出,一個碩大的木籠給幾十個身罩紅衣的刀斧手簇擁著推來,掀開木籠上的青布罩,裏麵赫然是披頭散發的高迎祥,僅數十的光景,他的模樣依然大變,雙頰深陷,身上的白袍汙濁不堪。孫傳庭出班奏道:“臣等奉旨,將闖賊獻俘闕下,候旨定奪。”


  崇禎按捺住心中的火氣,威嚴道:“拿去!著法司會官,將這膽大妄為的賊子淩遲。”


  王德化朝下喊道:“萬歲爺有旨,剮了!”


  木籠大開,刀斧手將高迎祥拖出來,高迎祥怨毒地盯著旁邊的孫傳庭道:“你的解藥遠勝過毒藥!”


  孫傳庭冷笑道:“哼!你一介草民也能得見顏,已是莫大榮耀了。好生改悔罷,閻王麵前求個好的托生,贖贖罪過!”


  “剮了他!剮了他!剮了他!”數萬禁軍和百姓一起叫喊,其聲震,令人心蕩神驚。


  王德化問道:“萬歲爺,割多少刀?”


  崇禎起身,向下望著高迎祥,眼前仿佛看到了鳳陽那衝的火光,他戟指厲聲罵道:“當年叛逆劉瑾淩遲三日,割了三千三百刀。闖賊焚毀皇陵,辱沒祖宗,再加三百刀,然後燔屍揚灰,萬劫不複。朕要親眼看著他求生不能,哀嚎而死!”


  上來兩個刀斧手,七手八腳將高迎祥的衣服撕扯下來,裸露全身,用漁網緊緊勒住他的身子,渾身的筋肉一塊塊從網眼中鼓出。一刀、兩刀、三刀、四刀……由上而下,依次割下,每塊指甲蓋大,用刀極是心翼翼,生怕割得深了,犯人不足該割之數而死。那些紅豔豔的肉片被扔進筐,如同將要剁好的肉醬,兀自滴著淋漓的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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