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請客也有說法
春節前,公司曆年有個做法,就是工會主席陪同總經理帶著兩個幹事看望慰問勞動模範。兩個幹事的手上提著慰問品。
公司裏有幾位獲得省市和部裏表彰的勞動模範。這件事,上班時不好進行,隻有選擇在休息日裏進行。
每每在這個時候,遠峰的心裏就會有思想負擔。麵對這些人物,覺得自己沒有做好工作,有愧於眼下的職位。
麵對的這些人,他們像大多數老百姓一樣,對生活質量雖然也有許多願景,但在實際生活中,要求的東西並不多。希望中的東西,如果獲得了一樣,就很滿足。
他們這些人,對於獲得的榮譽,看得比任何物質的東西都要重,不允許蒙上灰塵,不允許被褻瀆。
這時候,遠峰會想到父母。
遠峰的父母生活在農村。想讓他們到城裏來生活,他們不願意。
即便來到城市裏,也隻是住在遠峰大妹家。
遠峰的妹婿做生意,已經上了規模,住的房子也足夠的大,樓上樓下兩層,還有一個大的院落。
即使這樣好的條件,兩個老人還是不滿意。
“城裏有什麽的好?別看高樓大廈,住這麽的高,心是懸著的。我看不如自己的這幾間小房子,住著踏實。”
每回勸說父母,父親總是這樣的自以為是。
父親甚至問:“你想想看,高樓裏能不能長出一棵大樹?”
遠峰隻能是笑,說不好父親。父親承包了一片荒山,多年苦心經營,如今成了一個遠近聞名的果木大王,也有了榮譽。
父親就特別看重這種榮譽。父親的骨子裏,能夠把自己的生活搞得有滋有味就心滿意足了。這一點上,遠峰和父親的想法不一樣。
遠峰想讓更多人的生活有滋有味。
又是談何容易的事。
能夠讓更多人生活有滋有味,是要在一定的職位上。謀到一定的職位,需要韜光養晦多年。
如果一開始就鋒芒畢露,肯定會被早早的拍在沙灘上,再想鮮亮起來,沒門。
一行人已經走到省級勞動模範夏祥生家門口。
門關著,屋裏的聲音已經在迎接這一行人。
“小子。你再說一遍?”夏祥生的嗓門粗啞,伴著一兩聲咳嗽。
夏祥生的家教頗嚴,在遠程公司可是出了名的。他曾經對記者說過,對兒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希望兒子堂堂正正做個好人。
工會主席看了遠峰一眼,笑了笑,意思是,夏老師傅又在批評教育兒子。
兒子在辯解。
“老爸。你還讓不讓人說話?你總得讓我把事情說明白了。”
工會的一個幹事上前去敲了門。
門開後,一行人進到屋裏。
遠峰一行人進屋後,兒子給父親暗示,就是不要當著領導麵說這事。父親卻像沒有看見兒子的暗示。
“遠總。你來的正好。你幫我說說這小子。這小子翅膀硬了,以為自己弄了個組長當,就了不起.……”
“爸。你說這些幹嗎?”兒子要麵子啊,阻止父親的嘮叨。
遠峰說:“老爺子,什麽事,把你氣成這樣。”
夏祥生連連咳嗽,臉色也就充血樣。上了年紀的關係,有點駝背。他咳嗽的時候,身子向前一竄一竄地。
“這個不爭氣的東西。當個組長沒幾個月,什麽沒學會,先學會拍馬屁。他已經敢拿班組積蓄下的錢,和分廠領導一塊大吃大喝。”
夏祥生的兒子夏濤是總裝分廠的一個組長。
這事被父親當著總經理和工會主席的麵挑出來說,夏濤隻好硬著頭皮做解釋。
“不是我父親說的那樣。我沒有用班組的錢。”
遠峰問:“你是說,你用的是自己的錢?”
老夏說:“別聽這小子辯。他用的就是班組的錢。”
“不是這樣的。”小夏隻好說明。“是分廠劃撥到班組裏來的。這個錢,就是用於吃喝的。是專項資金。”
“遠總,你看看,吃喝,還有專項資金。”老夏說:“遠程公司要是這樣下去,怎麽得了。不垮才怪。”
“我不常和廠長吃飯的。這一次,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夏濤向遠峰解釋。
“說說看,遇上了什麽問題?”遠峰覺得,這裏麵的問題,或許可以牽扯出其它的什麽問題。
這種問題,在遠程公司雖然比較普遍。但不能這樣聽之任之下去。早晚,得正風氣,把這些問題給解決掉。
夏濤看了父親一眼,本是想瞞著這事的。現在,父親不分青紅皂白就批評了他。他說請方元廠長吃飯,是因為方廠長要幫他弄一套新房。
方廠長的弟弟開了一家房地產公司,能以優惠價弄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
聽兒子這一說,老夏不相信啊。
“你扯吧。”
“爸。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問方元廠長。他真的是幫我弄一套房子的。”
遠程公司效益好的時候,團購了一批房,公司給予部分補貼。夏祥生應該可以分到一套。他把房子讓給了更需要房子的工友。他讓了一回,又讓了一回。公司裏要房子的人太多。
當初,他的老伴是提醒過,兒子轉眼就到談戀愛處對象的年齡,結婚需要房子。夏祥生說,眼下不是沒談對象,到有了對象要結婚,再要房子也不遲。
當初公司有一個宏偉藍圖,每年都團購一批房,用五年時間,將所有職工的住房全部升級。
世事難料。遠程公司的效益開始滑坡,這兩年沒有再團購新房。
夏祥生聽兒子說可以去和方元廠長對證,知道這事,假不了。他的臉上有了愧疚,竟然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聲音喃喃的,說:“你幹嗎不早說。”
夏濤說:“你看我喝了酒,根本就不讓我說話,也不聽我解釋。你聽我說請方廠長喝酒,就以為是花了班組的錢。”
“不對吧。”老夏發現了問題,說:“你開始時,不是這樣說的。你說花的是班組裏的錢。”
夏濤說:“老媽在一邊,我怕她聽說花了自己的錢,舍不得。隻好編話說了。我呢,也想顯個擺,當上組長,有這個權力。”
“瞧瞧。這,什麽德行。這風氣,都壞到眼前來了。”夏祥生的手指戳著。
夏祥生的老伴這時端了一個托盤,上麵放了幾杯茶,從廚房來到客廳,白了丈夫一眼,說:“你就是個老頑固,不清頭。遠總和童主席來,你也不叫人家坐,陪你這樣站著。”
夏祥生這才醒過神來,趕忙讓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