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痛下殺心
第二百四十六章痛下殺心
吳都的清晨,透過一層層薄霧,樓閣若隱若現,而整個吳都已經變得十分肅穆。
大街小巷之內都站著一身鐵甲的吳國勇士。
就連川流不息的小河中,也少有船隻來往,水靜悄悄的流著,似乎也不敢泛起大的聲響。
整個吳都所有房屋都掛著白綾,遠望吳都就像是下了一場小雪一樣,屋簷屋楣上都鋪了一層淡淡的雪。
當陽光穿透吳都上空這層薄霧之後,吳都上空響起了第一聲哀樂,緊接著,整個吳都像蘇醒了的怨婦,哀樂齊鳴,哭喪聲頓時在整個吳都響起,讓剛才肅穆的吳都瞬間變成一個悲傷的世界。
王禪身在幾裏之外的小院,也被這哭喪聲驚醒。
抹了抹眼睛,心裏一時之間並不願意如此大清早就起床。
昨夜他親自探察了虎丘地道的開掘,應該是十分滿意,許多自己未曾想到的地方,那些江湖上的朋友都幫他想到了,包括大規模轉移時的指示,地道裏裝有油燈,並不暗黑。
而且出口的地方十分方便,既可直入吳都郊外官道,也可通向河道,正是水陸兩方麵都可以,十分利於緊急疏散大規模人群。
折騰了大半個晚上,此時王禪並不急著去吳都。
可他躺在床上,卻還是想起了這一幕一幕,心裏卻怎麽也難與再平息下來。
自他而來,參與吳國太子之爭,所做的事雖然於心而論,並不違道義,可卻也不知道對與錯。
公子波、公子山之死,還有王後之死皆非一時之因,而是時與勢的結局。
此三人之死,對於王禪來說並不在意,他們或多或少都算是咎由自取。
可勝玉的死,卻是因為他的籌謀布局,把形勢一步一步逼成死局。
不僅是他算到了勝玉的死,而且是他一手造成了勝玉的孤局。
若說吳王是直接的原因,那麽他與墨翟對勝玉之死也難辭其咎。
王禪無心再想,隻得起身更換衣服,而且今天他還得扮作一個普通的百姓。
而臥房之外卻已傳來問候之聲。
“禪哥哥,你睡了嗎,我要回吳都了,今日是吳國國葬,勝玉公主落土之日,我要去送送她。”
化蝶的聲音從外麵傳來,這到讓王禪有些意外。
“蝶兒,你進來吧,我已換好衣服,正好我有事跟你說。”
王禪邊說邊自己打了洗漱水。
(王禪下麵的下人,已經習慣於王禪吃中午飯時分起床。
所以此時都不知道他今天起得如此早,並沒有人服侍於他。
而且王禪自小就不習慣有人服侍就寢、起床、洗漱這種事。)
化蝶一聽,也不好推辭,直接走了進來。
見王禪還在洗漱,也就坐在桌邊,臉上也是十分憂鬱。
“蝶兒,我今日就不陪你去了,我還有事要處理,你也隻要把勝玉公主的靈柩送出城既可,不必過多相送。
人即已死徒悲無益。
昨夜我遇到慶忌大叔,他讓我轉告你與施子,他不想再呆在吳都,隻想斬時找了一個地方過一段安靜些的日子。
望你們自己保重,不用掛念於他。”
王禪還是理解慶忌,為慶忌的不辭而別,找了一個好的理由。
“我知道了,謝謝你禪哥哥。”
王禪洗漱完畢,自己燒水泡了一壺茶,再為化蝶斟好。
看著一臉悲怯的化蝶,心裏也十分不忍。
畢竟在這些生離死別的悲痛之中,男人要比女人更堅強一些,更容易控製於內心的感情。
而化蝶也隻是一個少女,同時麵對著接連的悲劇,也讓她有些難與承受。
特別是關於她母親的生世,緊接著引出的父親之間的糾葛。
接下來是師傅變外婆,而繡娘的死卻又讓她剛升起的親情,變得十分矛盾。
南海婆婆是她的師傅,也是她的外婆,可卻親手殺了她的舅娘。
這讓她難與接受繡娘之死,更難與接受外婆的如此殘忍行徑。
她心裏不想承認,在事實麵前她卻又不得不承認。
“蝶兒,是不是一夜沒有睡好,可別累壞身子。”
王禪還是十分體貼,雖然他也一直奔勞於吳都的變局之中,可他卻並不覺得自己辛苦,反而對化蝶體察入微。
“是,整夜裏都在做著不好的夢,一時是勝玉公主那歡笑,一時又變成大公子,還有二公子的爭執不休。
甚至少有見過的王後也會跑進夢裏,擾亂心神。
可最讓人難與理解的還是外婆,她為什麽要殺了繡娘。
繡娘一直如此淑惠,半輩子侍候著她,守節盡孝,可她卻還是如此狠心,一劍刺死了繡娘。”
化蝶語帶悲怯,語氣裏也透著對南海婆婆如此行徑的不滿。
“蝶兒,有些事你不必知道,但你要相信我。
淑惠婆婆的糾結並非你我可以輕易讓她們放下仇怨,此中牽涉過多。
其實淑惠婆婆也隻是一個可憐的女人而已,她的心越狠,人卻越發可憐。
她應該已不在吳都,你也不必為她擔心。
現在蹶由王叔已死,吳都除了趙伯,沒有人是她的對手。
而趙伯對她並無惡意,縱是有,那也是多年之前的事了,現在你該也知道趙伯是處處禮讓於她,並不為難於她。
隻是希望經此一事,她能放下成見,放下一切恩怨,或許她還可以繼續她隱修的生活。”
王禪邊安慰著化蝶,可到最後,語氣卻也嚴厲許多。
化蝶有些驚異,看著王禪的表情。
“禪哥哥,你會殺了婆婆嗎?”
“會,雖然我不願意傷你的心,可卻不得不做,隻是還不是現在。”
王禪語氣十分堅決,並不猶疑,也不會因為南海婆婆是趙伯的舊情之人,又是化蝶的外婆,更是慶忌的母親而心軟。
“為什麽,難道是因為舅舅還有我的父親?”
化蝶並不責備王禪,她理解王禪,畢竟王禪心懷仁意,若是對南海婆再回容忍,還會有更多無辜之人妄死。
“蝶兒,你我都是天賜靈嬰,這世間的恩怨,你我本不該管。
可若是把淑惠王後這一生所做之事聯想起來,實在是讓人可怕,若不除掉,我怕還會有更多人因她而死。
而她的身份,也讓我不得不痛下決心。”
王禪說完,還是有些不忍,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想殺一個人。
他從來也不屑於殺人,也不屑於用這種低級的手段,可此時他不得不這樣想。
因為南海婆婆的身份,若她不死,慶忌就難與從舊日的仇恨之中走出來。
也就不會真正的對昔日的兄弟三人釋懷,而四人的命運會因為同一件事而走向極端。
他不希望結果是這樣的,因為他知道這會給化蝶帶來更大的傷害。
而且她若活著,對於趙伯永遠是一個消除不掉的傷害,她隨時會利用慶忌的身份來要脅於趙伯,或許還會做出更多難與想像的事來。
包括現在已成為監國太子的夫差,也在其威脅之中,隻有除去南海婆婆才能保持著吳越楚三國暫時的平衡。
因為楚國現在還不足以對抗其中的任何一國。
(楚國本強,隻是因受吳國攻伐,而曆經戰火,百姓不能安居,兼之朝中內鬥,難與強盛。
所以鬼穀王禪並不想此時吳國衰弱,甚至希望吳國更強一些,這樣才可以北上,牽扯北方列強,為楚國贏得喘息之機。
而王禪也可以通過這一段時間,回到楚國,查清李悝之死,清除內禍,改革楚國內政,讓楚國強大起來。
這樣他就可以繼續北上,實現他的縱橫之夢。)
“我知道了,我理解你的難處,世事總是兩難全。
你不想看著舅舅與三位父親再糾結下去,更不想辜負我的母親對四人的期盼,更想保住吳國長久的平穩。
可我卻並不想聽見這個消息,希望它永遠也不會發生。”
化蝶語帶輕泣,卻低下頭去,不敢再看王禪。
“不過蝶兒,世事也並非沒有其它可能,若她刺殺了吳王之後,她能收手。
或許我可以不管她,可若她還要繼續她永遠實現不了的野心,那我也就無可奈何了。
隻怕我不動手,也會有人動手。
可我還是希望是我親自送婆婆一程,不希望他們之間再結仇怨。”
王禪說著不著邊的安慰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他知道南海婆婆如果是如此輕易放棄之人,那麽現在的一切或許不是今天的樣子了。
“禪哥哥,那明天葬禮之後,你還會不會留在吳都,還是要回楚國。”
化蝶看了看王禪,眼睛通紅,她也知道若是除掉南海婆婆這個潛在的威脅,那麽王禪再在吳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蝶兒,你是不想我在吳都嗎?
我可不想那麽早走,至少也得陪你過了春節,賞一賞吳國春色,才會離開。
你就不用擔心了,吳越大戰,也該快開始了。
我還沒有見識過幾萬人的大戰,正可以開開眼界,日後或許還用得著。”
王禪見化蝶梨花帶雨的表情,心裏也是不忍,故意說著調皮的笑來逗化蝶。
可他也知道他的話從來沒有好話,從來也不逗人,可他還是裝作十分輕鬆的樣子。
“謝謝你禪哥哥,我這些日子可能都會守在伍府,外公一直知道我不是他親外孫,卻一直對我很好,現在他一個人,我也該回去多陪陪他了。”
化蝶也是十分懂事,並不因為此時知道自己的外公該是已死的王僚而有意冷落伍子胥。
反而處處體貼,畢竟伍子胥為了得到她的母親這個女兒,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此時也已處年暮,更應該得到子女的陪護。
“那是,蝶兒懂事了。”
王禪說完,卻又看了看化蝶,臉帶疑惑,朝外麵望了望。
“禪哥哥,施子昨夜就已回了吳都,她說那裏還有一個臨時的家,所以她昨夜並沒有住在你的小院。”
王禪咧了咧嘴,知道化蝶理解他的想法。
可他卻也臉帶一絲憂鬱,歎了口氣。
“禪哥哥,你是不是在擔心施子會再次卷入外公與外婆與吳王之間的爭鬥,而牽涉夫差公子?”
王禪隻得點點頭,他所擔憂的也正是如此。
若南海婆婆明知自己已難辦成,可她卻還有施子可以要脅,一切都可以說成是為了慶忌,也就是施子的父親。
而犧牲繡娘更可以說成是為了成全於慶忌能當上吳王。
如果這樣,施子不敢,也不會有拒絕的理由。
王禪擔心如果施子接受了南海婆婆的安排,那麽她的一輩子幸福或許又會被無辜栓在上輩子的仇怨之中。
而王後的悲劇說不定會再次重演,隻是一個為了愛情,一個則是為了親情。
“想來這些事,我不知道施子姐姐會怎麽想,但願她能想得開,與夫差哥哥過一段美好的生活,而不是夾在兩代人的仇怨之中。”
王禪聽化蝶如此一說,心裏反而又徒添了一份失落。
他知道施子也喜歡於他,而王禪的心裏也時常會記掛起施子,隻是就像太陽與月亮一樣,同時出現在天空中的時間隻是那一瞬間。
像一次錯身而過的相遇,又像永不重合的兩片花朵,一個生在春天,一個生在秋天。
“蝶兒,我讓人送你回吳都,你可也算是千金小姐,可不得隨意騎馬奔行,會讓人笑話的。”
王禪左顧而言它,此時也知道葬禮的時間不早了,而化蝶該陪同於伍子胥相國共同參加國葬,以示對王族的忠義。
“你什麽時候這麽關心我了,是因為說到施子。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外公派來的馬車,已經在外等我了,自然不會像你所說,毫無禮數。”
王禪見化蝶向外走,自己也跟著送化蝶坐上馬車。
而身邊則已站著三個下屬,都在等著王禪安排。
“小公子,萬事俱備,一切都準備妥當。”
趙阿大小聲的回著王禪。
“趙伯沒事吧?”
王禪卻並不說事,而是首先問起趙伯的傷勢。
“應該並無大礙,趙伯自行調息,也不讓我們陪他。”
“那就好,阿大你與趙武就在外麵接應,用過早飯後,我與阿三就進吳都,順路混入人群之中。”
王禪說完,也就回屋,他還要自己把自己易容一番,他怕自己的形像太過顯眼,反而成為異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