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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開源節流

  第三百七十九章開源節流


  楚王見子西此時已是吃了剛才王禪的迎頭一棍,打得暈頭轉向,心裏也是極為舒服。


  自鬼穀王禪回到楚都,通過與鬼穀王禪的交談以及對王禪的了解,楚王對王禪是極為佩服,更是信任有加,也與楚王胸中大誌相符,所以兩人算是如魚與水,相輔相成,也如水得風勢,借勢可掀起波浪。


  剛才王禪的辨解可以說是天衣無縫,與楚王的謀算配合無間,而且還留下一個機會,就是再接著把剛才的話題展開。


  楚王坐在王位之上,再次巡視朝臣,這一次對朝堂之上跪著的一眾楚國權臣已是目光嚴厲,而對王禪身後這些布衣臣子,卻顯得十分溫和,態度已是截然不同。


  這其中之味,這些朝臣自然明白,楚王也要讓這些布衣朝臣明白,楚王招賢納士,用人不疑,而且也立誌革興楚國朝堂,對這些布衣朝臣也是一種無形的鼓勵,讓他們敢一展所長,在朝堂之上也好,在各司衙之上也是如此,敢於向權貴朝臣說不,這是楚王現在想達到的第一個目的。


  但楚王也並非就憎恨跪著的楚國權貴,畢竟這些人也是楚國中堅,隻是楚王想利用布衣朝臣之威,來約束這些楚國權貴,而且讓他們認識到誰才是真的楚國之主。


  “眾位愛卿,剛才於本王諫議之臣,本王並無過節,也無意罰處,還望眾愛卿勿要過多猜想。


  剛才大家都提到一個重要的事情,那麽今日正好大朝之日,正好可以暢所欲言,一起議議如何來充實楚國國庫。


  萬財叔父,此時子基叔父不在,就先由你來說說,國庫為何一直空虛不實,主要原因又是什麽?

  能用什麽辦法來充實我楚國國庫?”


  跪在堂中首位的熊萬財,司空衙司副職,也是楚國大夫,享受三公之禮遇,在朝堂之中除了子西三兄弟之外,就數他輩分最高,而且他名萬財,當年受封封地最多,而他的父親不是別人,就是當年平王在位時的楚國令尹子常。


  子常其人惡名遠揚,好財而貪色,善武多謀,是當年平王的親弟,也深得當年先王寵愛。


  為平衡兄弟之間權勢,避免兄弟不和,平王先受封為太子,而他卻受封為楚國令尹,最後平王繼位,他自然也算是王弟,領楚國百官之首,有如此時的子西令尹。


  可他卻受封最多楚地,家財也是楚都第一,就連權勢傾天的子西論起來都沒有他家有錢,這名字也是當年他的父親所取,意味明確,也十分通俗。


  在普通之人看來,當年的子常與現在的萬財,實是庸俗愚蠢之人,可在王禪看來,當年的子常才是真的聰明,雖然其死得離奇,可卻也算得以善終,至少比平王要多活了不少年頭,也享受了太多的尊寵。


  當年已受封令尹的子常若是不在世人麵前表現得貪財好色,就會成為平王眼中的威脅,那麽遲早會成為清除的對像。


  正是功高不可蓋主,而子常卻見財就收,見色起利,讓人厭惡,成為列國仍至世人眼中的惡徒,可正是如此,平王才十分信任於他。


  其一,因他是王族之人,不會背棄楚國,楚國不存,他這權勢也就難保,換作任何列國,他都難與立足。


  其二對於一個隻貪財好色之人,就不會有野心窺視王位,就連他自己的兒子,也取了為世人所恥笑的名字萬財,就是想告訴楚國之王,他與他的後代一心隻為了錢,而不會想謀逆楚王之位,這才讓人放心。


  說起來其籌謀當也是超脫普通之人。


  “回王上,我國國庫,自先王在位那些年就一直虧空,直至王上登位,才有所好轉。


  可楚國這幾年旱災、水禍連年,國庫之資除了救濟百姓之外,已所剩無比,此是事實,卻也非因王上之失。


  相反自王上登位以為,推行節儉,王族開支都較以前大減,隻是國庫之資與我楚國如此廣闊封地實不相符。


  究其原因,老臣認為有三點。


  其一,曆經戰亂,土地荒蕪,賦稅銳減。


  其二,河道、水利失修,旱澇並存,水禍連年,為救濟百姓,虧空國庫之資。


  其三,雖然大周贏弱,自先祖莊王後,我楚國每得都按時足額朝拜於大周王朝,實也是一大筆開支,以至楚國入不敷出。


  時至現在時節,大江流域馬上要進入汛期,水禍無可避免,所故剛才老臣才鬥膽質疑王上旨意,也是無可奈何,還望王上責罰。


  至於充實國庫之法,老臣卻並不善長,還望王上見諒。”


  萬財首先肯定楚王之功,不敢把國庫空虛說成當今楚王之過,此時說得到是實情,也算給足楚王麵子。


  清明過後,轉眼就是立夏,整個楚國也就隨之進入汛期,大江無常態,豐盈之年,水位極高,四處漫延,必會禍及四周百姓,而國庫空虛,救災之用,實也是讓這位司空副職捉襟見肘。


  這一番言論也算是有理有據,就連王禪聽了都不得不服,而楚王也覺得剛才如此責備,似乎也有些過。


  “萬財叔父,快快起身,既然你主管國庫,而本王又四處用資,實也為難你了。”


  萬財一聽,這才緩緩起身,再次回歸本位。


  而楚王也算是及時拉籠人心,讓萬財避免了尷尬的處境。


  “屈大夫,你是司敗副職,聽聞你斷案如神,邏輯事理分析透徹,雖然你並不主管楚國內務,可本王也想聽聽你對此的高論。”


  楚王看了看王禪,微微一笑,再看其身後的司敗府衙大夫屈江平,所以也就問起了他。


  而剛才的萬財大夫是司空府的副職,如此一來也算不繞過司敗府,一視同仁。


  屈江平聽聞王上問詢也是一楞,他入朝多年,這好像還是頭一次楚王親詢,一般大朝之會,從來也輪不到他這種副職大夫說話,可屈江平還是挺胸而出,不卑不亢,跪在大殿之上叩拜行禮。


  “回王上,剛才聽了萬財兄所言,屈某不敢有異。


  萬財兄主管國庫多年,對國庫之情了如指掌,所分析國庫虧虛之因也是實情。


  微臣並不善長理財,依微臣所見,若要充實國庫,自有兩個方麵,其一開源,其二節流。


  開源之說,首要增加楚國國稅收入,廣開門路,拓荒懇新。


  而剛才王上的旨意,就是長久之計。


  國無民不可,民無國不生,這些年之所以國庫稅減自然也跟土地荒蕪直接有關,而且楚國曆經戰禍,農村勞力缺失,許多良田年久失修,這才一經水禍水漫無邊,秧及甚廣,間接擴大受災百姓。


  其二,我楚工地大物博,水係縱橫,山巒錦秀,而北方則相對物資匱乏,此時吳國與楚國交好,而楚國北方與宋,鄭、衛國等相交,甚至於與洛邑也是緊鄰,在保證邊防的同時,若能廣開國門,與北方列國百姓富族進行貿易往來,以增加國稅收入。


  同時此舉也可以讓更多列國臣民認識楚國壯麗河山,適合安居的環境,這樣縱然一些其它列國百姓,若覺得楚國安穩,也會遷居來此,以充實楚國百姓人數。


  再加上剛才王上旨意所言,若流離楚國能被楚國賢能之人贖回,並且由國家安排適合的耕地,再賦予其獨立新的身份,如此一來,列國因戰禍流離之民,自然會蜂湧而至,楚國將呈現眾人奔走而回的欣欣向榮之態,若能如此,將來又何愁國庫虛空。


  其三,楚國稅製向來以地畝為憑,這十幾年荒蕪之地,也盡過半,所以也直接導致楚國稅賦減少,革興稅製,提高耕種之人的積極性,擴大國稅征伐對像也是勢在必行。


  至於剛才萬財兄所言楚國每年向大周天子所敬之奉,自先祖莊王開始就一直延續至今,想當年楚國強盛一時,列國無人匹敵,可莊王問鼎,才知得天下者必先有德行服天下,所以一直重奉於大周天子,在列國之中也作出作為諸侯列國的表率,此項費用依微臣想來,不該有異議。


  大周天下,天子雖然贏弱,可卻是一眾列國之尊,此時的楚國尚不百年之前,而其它列國卻也國泰民安,若大周列國不尊天子,那麽勢必引發其它列國仿效,以至天下大亂。


  而現如今憑楚國國力,僅存自保無恙之力,更無北上之能,若列國混亂,實於楚國不利,所以楚國應該韜光養晦,以圖中興之策,而不應多生事端,帶頭引發混亂,所以微臣建議,於大周天子尚需以尊為榮,保持著大周天子威儀,保持列國諸侯相對平穩之態勢。


  最後關於節流,那就是應在楚國提倡節儉,不論世家王族也罷,貧民百姓也好,一切紅白之事,祭祀典禮皆應以節儉為本,減少流耗。


  微臣世代楚人,以楚國共存,此時王上有心中興楚國,作為臣子,亦有責任,微臣願以身作責,自今日起俸祿減半,以支持王上實施興楚之略。


  微臣是為司敗副職,對楚國內務並不熟悉,見解局限,還望王上見諒,也望眾同僚勿諷。”


  屈大夫把自己對楚國國庫空虛的原因略為分析,再說自己對開源的想法,以及見解,對於節流,屈大夫還是點到時為止,畢竟節流一說,首在楚王,其它就是一眾王族權貴,而最後這一說,才是高風亮節之舉。


  屈大夫說完,尚未起身,王禪身後一眾朝臣,也都齊齊跪下,對著楚王齊呼:“臣等願減半俸祿,以解王上之憂。”


  這些布衣朝臣,並沒有預先統一,可這兩次大朝之會,他們也感覺到了不同的氣氛,同時也看到楚國中興的希望。


  而剛才屈江平帶頭降俸之舉,也是讓他們心有所感,所以此時能一呼而百應,算是對楚王最大的支持。


  這些布衣朝臣,沒有能力贖回流落楚人以增楚國國庫之源,卻能減俸節流,其精神實在可敬可佩。


  王禪聽著如此聲勢,心裏也是百般感激。


  原本他覺得自己向來都獨來獨往,興楚也是舉步維艱,卻不想這些布衣朝臣在關鍵之時,卻是義無返顧,毫不猶疑,寧可從自己牙縫之中扣的一毫,也要助楚王中興之誌完成,如此大義,實讓王禪無比欣慰。


  楚王聽完屈大夫的誠心之諫,再看這一眾布衣朝臣的忠節之氣,心裏也是感歎萬分。


  楚國若無這些布衣朝臣,說不定早就國破而亡,楚人忠君愛國,實得益得這些朝臣以身作責,使得民風純仆,在列國之中才能常立而不敗。


  “眾位愛卿請起,有你們如此大義之舉,本王無比欣慰,在此本王謝過諸位臣工。


  剛才屈大夫之言,深讓本王感動,所提諫議,本王銘記在心,至於減俸之法,諸位臣工稍候再議。”


  楚王此時也走到大殿之內,親扶屈大夫起身,再對著剛才下跪的布衣朝臣一揖,感謝這些布衣朝臣的支持,一舉一動,實也是真心誠意。


  楚王無比感慨再次回到王座之上,而這一邊的權貴世族朝臣,心裏卻又是另一番滋味。


  在他們眼中,這些朝臣減半俸祿,其實對於增加國庫實也是微不足道,可同朝為臣,既然這些布衣進臣,都如此做法,他們自然也該有些表示。


  可直到現在楚王依然沒有讓他們起身的意思,他們都看著子西,子西此時也是心情複雜。


  若說他是楚國令尹,楚國存亡與他也是唇齒關係,這些平時他從來也不會正眼看一下的布衣朝臣,於此關鍵的時候,卻都挺身而出,支持楚王革興之策,相比剛才自己身後的這一眾權貴大富之家,實是天壤之別。


  若論起來,這些隻要於楚有利之行,那麽他這個令尹當然願意支持。


  可局勢往往會讓人失去本心之願,子西與這一眾權貴朝臣,實是利益與共,若讓楚王的興楚之策,一而再而三的施行,那麽他這個令尹的權勢就會日薄西山。


  任何人都不願看到曾經的榮耀慢慢消減,都會在日暮之前拚命掙紮,試圖挽,對財富,對於權勢,對於美色,以至於對於歲月的流逝也都是一樣,名知不可這卻不得不行。


  “萬財叔父,你覺得剛才屈大夫所講所諫之議,是否可行,是否能增加國庫,增強楚國國力。”


  楚王還是不問坐著的子西、子閭,更不問這一邊的申公與王禪還有葉公,到像是對這幾位楚國上卿孰視無睹一樣。


  可楚王用的策略,也隻有王禪知道,那就是兵對兵,將對將,就好比兩軍對壘一樣,此時布衣朝臣似乎是略勝一疇,可在王禪看來,卻並非如此。


  當然楚王也知道這其中的關鍵所在。


  楚國中興,當然最後依賴的還是百姓,民為本,社稷次之,君為輕。


  可現在楚國的積弊日久,光憑這一眾布衣朝臣支持還遠遠不夠,就算是在所有布衣朝臣的諫議之下,所有楚國朝臣都俸祿減半,其實也無濟於事。


  俸祿對於楚國權貴來說無足輕重,隻有這些布衣朝臣才會如此重視,可這也是他們能做的,能夠支持楚王的最大犧牲。


  雖然楚王心有感動,卻不會認不清事實,任何興國之策若無子西身後的權臣支持,都會是陽奉陰違,難與執行,最後變成一紙空文,反而還要新王複辟舊製。


  這一點在楚國也是常有的事,一些有利於楚國之策略,往往得不到真正實施,隻要王位更替,這些權貴世族就會在朝會上向新王施壓,再次回到舊製之中。


  所以楚國雖然早在幾二三百年前就已受封為王候,可這些年來,楚國卻是寸步不行,反反複複,在列國之中也是威勢日減,一年不如一年了。


  所以任何興楚之策,能否真正有效,還在這一眾權臣。


  “回王上,剛才屈大夫所言甚是,屈大夫為楚國興盛之心也為眾臣感動,老臣願隨屈大夫之後,自降俸祿,以充實國庫。”


  “臣等願降俸祿,以解王上之憂。”


  跪在地上的其它權臣,此時一聽萬財的承諾,也都異口同聲的回複楚王。


  “好好好,眾臣有心,本王欣慰。”


  楚王說完,並沒有下文,也未讓這些眾臣起身,顯然楚王知道,以這些受有封地的權貴朝臣的家室來看,不說降一半俸祿,就算不拿俸祿也無半分影響。


  可此舉若要對等實施,隻會無辜傷害這些布衣朝臣,畢竟他們的俸祿還要養家糊口,而子西身後這些權貴朝臣,卻無此之憂,這就是相互比較的優勢劣勢,所以楚王並不急著讓他們起身,此時就連才跪下的熊萬財也都覺得有些難堪。


  “王上,我楚國曆來禮賢下士,王上也深俱此美德,這些朝臣剛才也是一時欠於思慮,此時尚跪在朝堂,於禮不符,也非我楚國王室待朝臣之禮遇,老身懇請王上恕這一眾朝臣妄議之罪,讓他們起身回話吧。”


  子西站起身來,對著楚王一揖,為堂中跪著的眾臣說話,臉色陰蔭,語氣冷竣,卻說得十分緩慢。


  楚王一聽,微微皺眉道:“幸得叔父提醒,是本王疏忽了,諸位臣工還請平身回位,你們都是楚國支柱,本王日後還是指望各位臣工,楚國中興也還要看各位臣工的支持。”


  楚王說完,這一眾跪著的權臣才敢起身回位。


  當然若是一直跪下去也並非不可,隻是楚王並不急著與子西代表的這些權臣撕破臉,畢竟他們幾乎左右著整個楚國,況且令尹子西是他的叔父,掌管著楚國軍政大權,許多朝臣隻看子西的臉色,卻並不看楚王的威儀。


  “子閭叔父,剛才萬財叔父與屈大夫都替本王,替楚國興盛獻言獻策,不知叔父有何高見,可解此時國庫空虛之憂。”


  楚王緩了一緩,看著一直悠悠然的子閭,這一問算是把兩方對壘的戰場再次轉移,此次由同是上卿的子閭來提議,其權貴之身,當然也要重於剛才兩位副職了。


  王禪與葉公還有申公都麵無表情,心裏也在籌謀著,如何在今日朝會之上,能推進楚國中興之策,當然不可能一躇而就,但就像買賣一樣,至少也要有所成效,日後才能循序漸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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