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個演員的流浪生活

  天空還是昏沉沉的迷蒙時步步拍醒我說，“咱們吃早餐去。”他裂開嘴角喜笑顏開地看著我，我注意到步步的嘴角有一顆小小的痣。距離和步步相識到如今那麽多年過去了，如果步步穿著整潔的衣衫油光發亮的鞋子白白淨淨的臉蛋出現在我麵前的話我也隻能認出他嘴角的那顆小小的痣而已。


  “嗯。”我迷迷糊糊地回答了步步的話，想來他是聽到我徹夜咕咕叫響的肚子吧，步步一把將我拉起邊走邊說，“帶你去一個地方準能吃飽，你隻管隨便吃。嘿嘿嘿嘿！”我接受了步步的邀請和他一同前往吃早餐的地點。說起來步步是一個落魄的乞丐但他的笑聲一直伴在我耳旁讓我難忘，我從來沒有把我覺得步步是一個樂觀的乞丐告訴過他，因為這是一件我不用說他都知道的事情。我為什麽說步步是一個落魄的乞丐，因為步步告訴過我這個行業真不是好幹的。而他幹的也馬馬虎虎所以他落魄。


  步步和我在黑沉沉的天空下走著，那種早晨太陽還沒升起的感覺就像天與地包裹著整個世界一樣寧靜壓迫，我問步步，“還遠嗎？”


  步步噘著嘴說，“為了吃飯還管遠不遠？”


  我回答他，“那倒也是。”步步說的沒錯，為了吃飯還管什麽遠不遠一心向前走就對了隻要知道目的地早晚會到的。步步忽然停下了腳步我也就跟著停了下來，他看著灰蒙蒙的天說，“我最討厭這種壓迫的感覺。你看，是不是感覺天和地要包住我了。真討厭。”說著步步踢了一腳地上的碎石頭，被踢開的石頭東撞西撞得滾到地縫裏。


  我先是沒有說話繼續和步步走著我抬頭望了一眼天空現在已是灰蒙蒙的雲連成一片浮在上方。那一刻我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的過程本能反應的脫口而出，“地在你的腳下天是可以衝破的。”


  步步反問我，“天怎麽衝破？那家夥就像地一樣硬。我雖然討厭但是我又不傻。”


  我點點頭道，“嗯。”我和步步一直沉默著，步步的表情怎麽看都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該有的表情。我不知道步步經曆了什麽讓他時而天真時而沉重。步步歎了口氣說，“我不喜歡早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但是為了工作我必須得早起，這是原則問題。”


  我問步步，“你是什麽工作？”


  “嗯……演員？”步步一臉愜意地回答我，我眼前的破爛小孩竟然是個演員，我不苟言笑對步步說，“步步，你在哪表演？”


  步步還是搖頭晃腦地說，“世界有多大我的舞台就有多大，我可以隨處表演。”


  我好奇地問他，“沒有固定的表演地點嗎？”


  步步說，“沒有，我們這行地點固定了就吃不開了。”步步說話時總是很輕鬆的狀態，他不像我會羞澀一些說著說著就卡頓了，而他是一個想到什麽就說什麽的人，步步很聰明他說話從不說別人不想聊的話題，這一點我很意外。如果步步問了我一堆問題我都答不上來，那我在他麵前儼然變成了一個天然呆的傻瓜。雖然我沒有曾經的記憶但我討厭傻瓜這個詞匯不需要記憶來支撐。


  我回答步步，“哦。”


  這一路上我和步步說著話也就很快到了他所說的吃早餐的地點。我們迂回百折地走了很多條路，我在前麵一堵牆拐彎時隻覺一股怪異的臭味充斥進鼻尖，那種感受我這輩子都不想來第二次。我實在難以接受這個味道立馬捂住嘴巴和鼻子說，“步步，這是什麽味道？”步步笑著說，“這是飯的味道。”


  “步步？”我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步步依舊對我笑著，“哈哈哈。”他看起來真是一副天真無邪的麵孔，步步雙手插兜邁著輕快的步伐左搖右擺，拐角過去我與他停在一個大垃圾場麵前，我抬頭仰望這座垃圾山已經堆入雲霄般顫顫巍巍得立在那裏。步步蹦蹦跳跳地跳進垃圾山裏抹起袖子亂翻找一氣。我簡直太驚訝了，這是我見過最大的垃圾場。我還呆呆地站在那裏驚訝於這座高聳入雲的垃圾場時步步已經抱著一些不太惡心的食物站在我麵前。他遞給我一塊包裝袋裏的麵包抹抹嘴說，“給你幹淨人。”


  我用兩個手指捏住麵包袋的一角後露出潔白的牙齒咧嘴一笑，“謝謝。”


  “我要不到錢時就會來這裏，這是一座金山，我可以活到現在全靠它。”步步展開雙臂食物全部掉在了地上，他微笑著蹦跳一下又把地上的食物全部抱起來一臉笑嘻嘻的麵孔。步步一口咬著半根發黑的胡蘿卜說，“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我嫌棄地看著麵包隨口道，“沒耳。”


  “沒耳，吃完早餐就是要工作的一天了，我允許你在旁邊觀看。”步步走在我的旁邊聳肩微笑，我問步步，“你是什麽工作？”


  “嗯……演員？”步步一臉愜意地回答我，我對步步說，“步步，你在哪表演？”


  步步扔了胡蘿卜又吃著蘋果核說，“世界有多大我的舞台就有多大，我可以隨處表演。”


  “這麽厲害。”


  “對啊，嘿嘿。”步步鼓起的臉頰圓乎乎的可愛，雖然他的小臉左一片黑右一片灰的落魄樣子但我知道步步一定長得很好看。可惜他不出生在一個有父有母的幸福家庭，命運真的讓人有活不下的絕望，即使如此步步還是會吃著垃圾睡著破棉襖對自己微笑。


  說起步步的臉我也表示很慚愧，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把臉洗幹淨的樣子，所以步步到底長什麽樣我是不清楚的。人生也僅僅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總會與那麽幾個特別的人相遇留下難忘的經曆後揮手說不見。


  我直直地立在一旁略顯驚訝地看著步步從兜裏掏出一個小碗盤坐在馬路邊開始楚楚可憐的發呆。在來之前步步已經和我說好我隻能看不能說話，不然他的表演會有漏洞，而且我們到達他表演地點時天還沒完全亮起來。步步解釋說如果天亮了才來會被觀眾看見前期準備工作也會有漏洞。這是步步作為一個演員的修養。步步給我使個眼色我馬上退到很遠的地方望著他，天也開始亮了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步步一滴眼淚一滴眼淚的掉，我親眼看見步步的碗裏慢慢有了錢。步步演的是一個經常被毒打的可憐小孩被迫無奈乞討的一場表演。這是一場演技精湛的演出，我真心想為這個出色的演員鼓掌喝彩，可是步步說過隻許看不許說。快到黃昏時步步才把碗藏好放進兜裏朝我走來，他對我淡淡一笑有些稚嫩的憂傷，步步與我擦肩而過。一路上我跟在步步後麵直到沒有人時步步才回頭對我燦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