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十斛明珠

  鬧市之中,人群熙熙攘攘,議論著昨天晚上的那一段風流韻事。


  在提及君子樗與柳姬之時,難免也有人踩一下那倒黴的謝家六姑娘。


  “聽說那君先生前些時日還特意當著謝家老夫人的麵,送了一匣子明珠給謝六姑娘呢,當時讓謝家幾個姑娘都眼紅極了。”


  “嘁,不過是一盒明珠而已,那君先生和那柳姬春風一度,可是贈送了人家整整十斛明珠呢,兩個人能比嗎。這謝家和那謝六姑娘,麵子裏子可都丟盡了……”


  “旁人是一擲千金,這位君先生卻是直接送明珠。不愧是四海商行的主人,出手就是闊綽。”旁人嬉鬧的說道。


  市井之中,刺耳的取笑嬉鬧聲不絕於耳,瑪瑙聽的無比氣憤同時,看著自家姑娘波瀾不驚的神情,又不免一陣膽戰心驚……


  “姑娘,我們還是回府吧。”趙武深知事情的嚴重性,連忙對謝容華道。


  謝容華卻道:“不必,去醉花蔭。”


  “啊?!”趙武和瑪瑙皆是十分詫異的問道,“姑娘您去醉花蔭做什麽?”


  謝容華麵沉如水,撥動著手指上戴著的血玉扳指,嘴角勾起了一抹極其淺淡的弧度。


  醉花蔭是鄴城最大的琴樓,裏麵環境雅致,以花為名,琴師技藝高超,聽說就連宮中的樂師都會時常來醉花蔭請教音律上的問題。


  謝容華主仆三人方才一進雅間內,便有穿著綠色荷葉裙的侍女迎了上來,笑問道:“這位姑娘,您可有提前預定?”


  “我來找人。”謝容華淡淡的說道,“他在海棠塢。”


  聞言,侍女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打量了謝容華一眼,而後飛快的收會了視線,恭敬的說道:“姑娘請隨我來。”


  這琴樓一共三層,在室內遍值各種花卉,除此之外還用竹管引來了泉水,潺潺流水和著琴聲,環境優雅清淨,當然價格也不菲。


  綠衣侍女將謝容華帶到種植著海棠花的雅間門口,屈指扣了三聲門,道:“公子,您等的客人來了。”


  “你下去吧。”


  綠衣侍女退下後,謝容華推開了虛掩的門,看著竹簾後那道白色的聲音,道:“不好意思,讓太傅久等了。”


  從竹簾後走了出來一個白衣男子,長身玉立,麵如冠玉,正是卿如晤!

  “六姑娘比本座想象中要來的快。”卿如晤把玩著纏繞在指尖的金線,似笑非笑的說道。


  謝容華迎著卿如晤清亮的目光,嗤笑一聲,道:“自我出謝家之後,太傅的人便就一路盯著,我就算是不想來也不得不來。”


  卿如晤挑眉,淡淡道:“是麽,本座可不敢跟蹤謝六姑娘。”


  “方才在茶棚中的那三人難道不是太傅派來的?”謝容華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之意,看著卿如晤道:“一個儒生、一個商賈再加上一個紈絝,太傅為了引我來醉花蔭倒是費盡了苦心。”


  “謝六姑娘果然心思機敏,在下佩服,佩服。”


  說話間,爐子上的茶水已沸騰,卿如晤取了沸水泡茶。他的動作優雅,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為此人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士大夫,決然想不到在那儒雅的外表之下,卻有著左右整個西燕命運的力量!


  卿如晤泡好的茶遞給了謝容華,碧綠色的茶湯映著白瓷的茶盞十分好看,但謝容華此時可沒有品茗的心思,直接單刀直入的問道:“太傅約我至此,究竟所謂何事?”


  “六姑娘稍安勿躁,不如先嚐嚐這茶如何?”卿如晤看著謝容華,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不急不緩的說道:“這茶名為柳葉茶,隻有我們吳越之地才有。”


  謝容華握著茶盞的手微微頓了頓,飛快的看了卿如晤一眼。


  卻見卿如晤褐色的眼眸深沉,嘴角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讓人看不出他的深淺。不過須臾之間,謝容華的心中飛快的閃過了許些個念頭,很快神情恢複如常。


  謝容華一改方才浮躁,輕輕抿了口茶水,淡淡評價道:“這茶不錯,隻是味道未免淡了些。畢竟是西燕的東西,不符合我們大宸人的口味。”


  “聽說姑娘是在江左長大?”卿如晤冷不丁的說道。


  謝容華神情如常,笑道:“是啊,想不到太傅身為西燕人卻對容華生平竟如此了解,看來當日在毓萃園遇到太傅並非偶然。”


  卿如晤當沒聽出謝容華語氣中的試探之意,笑道:“江左人離西燕不遠,隻隔著一座雪城,六姑娘對我們西燕不陌生才對。”


  話音落下,謝容華臉上的神情瞬間冷了下來,眸色也越來越深沉,幽幽的盯著卿如晤道:“太傅這是何意?”


  “不過隨口一說而已,六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謝容華認真了起來,卿如晤卻十分輕鬆懶散的笑道,“前些時日,本座得了一幅畫,今日請六姑娘前來正好鑒賞一番。”


  畫?

  這個時候謝容華對畫格外的敏感,暗道:卿如晤手中,莫非是葉徽之所繪的美人圖!

  就在謝容華驚疑不定的時候,卿如晤將畫卷徐徐展開,卻見畫卷上繪著一葉扁舟,扁舟上寥寥數筆,繪著攜手並肩的兩個人。


  隻是畫工一般,並非出自名家之手。


  “這是……”謝容華皺眉看著卿如晤。


  “朝為越溪女,暮作吳宮妃……”卿如晤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淺的弧度,道,“上麵繪著的,正是範蠡攜西子攜手歸隱,泛舟五湖圖。”


  “泛舟五湖圖……”縱使機敏如謝容華,一時間也未能猜出卿如晤的用意,“太傅為何給我看這副圖?”


  卿如晤看著謝容華,眼中閃過了一抹晦暗不明的色彩,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而後以一種波瀾不驚的聲音道:“難道六姑娘,不想知道君子樗與那柳如姬之間的過往嗎……”


  “柳如姬!”


  因過於震撼,謝容華左手端著的茶盞跌落在了地上,滾燙的茶水盡數灑在了謝容華的右手手背上,可謝容華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疼痛。


  卿如晤的話在謝容華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半天謝容華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道:“太傅到底想要說什麽。”


  這一瞬,看著卿如晤那清亮如雪,恍如能洞穿人心的眼眸,謝容華竟生出一種……逃離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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