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用意
百裏止番外
百裏止從一開始便知道沈玉寒之所以來到戰場，一個原因，是由於瑾十三，他需要瑾十三的幫助，幫助他獲得與皇室，與自己對抗的權利，而另一個原因，是盡可能的殺了自己。
沈玉寒很聰明，他知道倘若他真的殺了自己，十三怕不會善罷甘休，所以他沒有真正的射中自己的心髒，當他凱旋而歸的時候，他一眼便看見城樓之上喜極而泣的瑾十三，和在一旁默默觀看的沈玉寒。
他想：來了。
果不其然，他眼睜睜的看著沈玉寒的那一箭射入自己的胸膛，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這場戰爭，自這枝箭射出，才算是真正的開始。
隻是百裏止沒有想到的是，當瑾十三就那樣含著一雙淚眼，淒厲的叫出自己的名字的時候，自己的心也跟著一顫。昏迷前，他看著瑾十三一步一步的爬到自己的身邊，隻想把她好好的攏在懷中，告訴她，自己沒事。可是他做不到，即使做到，也不會讓兒女情長壞了自己的大業。
那支箭上有百水蠱蟲，是百裏止沒有想到的。他清醒時，便聽見了瑾十三哽咽的聲音說他中了百水蠱。
百水蠱他是在空山穀的書庫中看到過的。以至陰之人之血為食，養出母蠱，由中蠱者飲其血，七七四十九天便可，隻是那煉蠱者，要忍受常人難受之痛。
一瞬間，百裏止便明白了沈玉寒的用意。沈玉寒要瑾十三相信他，瑾十三那個還單純的丫頭居然就這麽被沈玉寒的表情騙了，相信了沈玉寒。百裏止躺在床上，突然有些嫉妒沈玉寒。可是瑾十三說，她會陪百裏除蠱，若百裏無救，她寧願和百裏一同死亡。
百裏止躺在床上聽著十三說出這番話，想象著十三說出這番話決絕的表情，突然很想擁抱一下她。
再次醒來的時候，百裏止隱約感覺到自己或許在馬車上，一睜眼，果然聽見十三在馬車外同沈玉寒告別，她替自己把軍營之事都安排好之後，才上了馬車。他隻覺得心中突然一陣安心。
“告完別了？”一出口便是調侃，可是十三好像並沒有聽出自己話中調侃的意思，因為她隻是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眼眶腫腫的，似乎又要哭了一般。那一瞬間，百裏止甚至覺得，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會為了自己落淚，真好。
自己曾經對十三說過，希望她能夠幫助自己，如今十三真的來了，百裏止突然產生了一種名叫後悔的感覺。十三涉世未深，自己冒然便將她拉入渾水，讓這肮髒玷汙了十三的心靈，有些不忍。
或許瑾家的人都不簡單。隻用了一段時間，十三便想了過來。她問他，這一切，包括自己的受傷，是不是都是自己精心設計好的。
百裏止無從否認，自己若要活著，便必須忍受這一時的苦難。
可是他沒有想到，十三居然在乎的是，自己為何要這般折磨自己，為何偏偏中的是百水蠱。
百裏止心中失笑，告訴她，自己其實也隻知道有人要害自己，隻是不知道箭上還有百水蠱，他還告訴她，因為那是十三，所以他相信。他沒有告訴十三，沈玉寒騙了她，既然她願意相信，便為她留個念想好了，自己將來保她平安便可。
二人一路趕往十步寨。當屠龍的刀劍砍向瑾十三的時候，百裏止真的驚了，他知十三這是在保護自己。
強提起內力，將那個傻丫頭護在一邊，屠龍看見自己，果然停了手。
事實上，百裏止是沒有想到自己談到與十步寨的合作會是這般順利的，可是天群看見十三之後，立刻改變了主意。
百裏止知道，十步寨寨主天群和前武林盟主瑾和，本就情同手足，若不是瑾和當初為了蕭若素結束自己的生命，怕是如今定是江湖上的豪傑。隻是人生沒有如果。
天群看見瑾十三的時候，果然不免有些激動，隻是常年的磨礪，或許他早已學會了把情緒隱藏起來。隻是那有些洶湧的眼神騙不了百裏止。
天群說：若他能活著下山，便同他合作。百裏止隱隱知道天群的意思。天群知道十三是瑾家之後，知道令牌的秘密，他的意思，不隻是他百裏止活著下山，還有十三。
其實不用天群說，百裏止自會保護瑾十三的安全。
若說自己察覺到自己對瑾十三的疼惜，應該是在金郡的時候。
自己一路上便察覺到車夫老王的不對勁，可是總是昏迷的身體支撐不了自己太長的時間。第二天一早，他便察覺到周圍有些不對勁，強撐起身子坐在桌前，果然老王進了門來，他沒有出聲，隻是默默的在桌子上一茶水寫下一個王字，希望十三可以看見，別上了老王的當。
可是十三還是上當了。自己在水牢中半昏半醒的時候，便聽見了有人進來的聲音，隻是寒冷的水和虛弱的身子讓他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隻覺得胸腔處異常的沉悶，不自覺的咳嗽出聲，沒想到他卻聽見了十三的聲音。
果然，十三也被沈三帶了進來。
百裏止心中隱約知道沈三的秘密。登時心中便有了主意。
那幾天，他知道瑾十三沒少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流淚。那晚他並沒有昏迷，隻是被禁錮在水牢中，閉著眼想著事情。他聽見瑾十三小心翼翼的叫著自己的名字，那聲音很輕，他便裝作聽不見。沒想到十三遲遲再沒有動靜，不禁稍微睜開眼睛，便看見十三正用著手掌隔著空氣撫摸著自己，她背後便是水牢的小窗，那一瞬間，他覺得透過小窗的那一抹光亮，就這樣直直的照進自己的心裏。
心中猛然就軟了，十三愛自己，自己一早就知道，隻是看著十三那般著迷的望著自己，他隻覺得麵上有些熾熱，十三的情感太過沉重，竟壓的他的心沉甸甸的。
罷了，他不過是一個小丫頭，以後，盡自己之日，對她好些吧。
第二日一早是被十三喚醒的。當他看見麵前的沈三的時候，登時精神一緊，終於來了。
從來對沈三都是懷疑的，倘若他真是皇帝身邊的人，殺了自己是最妥當的事情，可是他沒有，所以，他想要的肯定是號令武林的力量，而想要武林令牌的，且與自己對立之人，怕是朝堂之上的沈玉寒。
事實證明自己猜對了，也賭對了。以令牌換自己和瑾十三的安全和自由。因為知道，令牌的主人隻能是十三，倘若沒有瑾十三，所謂的令牌，不過是一塊看起來算是晶瑩剔透的白色玉石。
一路上，有了沈三的幫助，行程果然迅速了許多。以前十三一麵要照顧著自己，一麵兼顧著行程，如今十三隻要在馬車內照顧自己便可以了。
沈三說，他沒有想到自己身受重傷還可以與他過招，百裏止隻覺得心中好笑，武林令牌終究還是給了沈三。心中不是不是不可惜，隻是若沒有了命，那麽這一切都會沒有意義。
早就聽聞過，雪三十年前便名聲大噪，隻是看見真人之後，心中難免驚詫。那根本不像是四十多歲的人，相反同自己站在一般，年齡竟無二般，除去一開始的驚詫，心中很快便釋然了，一旦武功修到了雪的那種地步，便是很難老去了吧。
看見青言的時候，百裏止隱隱明白了雪為何遲遲不老，隻想與她更近一些吧。
百裏止早就知道百水蠱的危害，每次看著瑾十三的時候，他都想告訴她，不要逼自己，若是真的不想，我們放棄也可以，隻是那簡短的話，終是難以說出口，他不隻是他一個人，他還有自己背負的責任。他的身後有無數渴望成功的兄弟，有著自己的血海深仇，他不能死，他若死了，隻能讓仇者快，親者痛。
終究是任由著十三去承受著這痛。
但青言告訴他十三之父瑾和同天群本是雪的跟隨之人的時候，百裏止心中是震驚的，如此說來，自己與十步寨的合作怕是八九不離十了，離著報這血海深仇已經不遠。隻是這巨大的驚喜帶不走對瑾十三的關心。
十三此刻定然還在忍受著煉蠱的噬心之痛吧，而自己除了等待之外，確是什麽都做不了。
瑾十三快回來了吧。
百裏止不知道自己的期待是什麽，雪回來的時候找他談過一次，雪告訴他，十三的情況還算好的，隻是可能煉蠱之後，會失去一隻眼睛。他心中一痛，猛然想起十三那雙璀璨的眼睛，隻怕今後，再也見不到那眼中熾熱的感情了吧。
瑾十三真正回來是在她走後第十四天的上午，在這十四天裏，他收到了無數來自京城的消息，包括二皇子稱病不早朝，四皇子沈玉寒回到京城複命後，竟再沒有出現過。然後瑾十三回來了。
百裏止心中是歡喜的，隻是看著十三在遙遠處倒下的時候，他猛然間害怕起來。雪讓他把十三扶到屋子裏。他知道，母蠱在十三體內，要發作了。
十三告訴他，要喝的是鹿血。可是端著手中的那杯血液，他竟覺得一陣眩暈。
他知道那是十三的血，他也知道十三在躲著他，隻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蒼白麵容，事實上。他也不敢見瑾十三，怕看見了十三的雙眸後，會後悔，會恨自己。
最後一次見她，是在樹林裏，他在等她。
百裏止隻想問一下十三，還願不願意跟隨他，願不願意幫助他，甚至還願不願意讓他保護她。
瑾十三拒絕了，說不上自己心中是什麽感覺，百裏止是真的鬆了一口氣的，如此，十三，朝綱上那般肮髒的事不要參與了，就讓武林令牌就此沉寂吧。
沒有通知任何人，自己下了山。身體恢複之後，輕功也使得行雲流水，僅僅三天，便到達了京城。看著那繁華的都市，他體內的血液竟然有些沸騰，果然百裏止，你是適合在朝的，這裏才是你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