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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保甲糾紛

  「這個不難,那三鎮會剿,將軍有何辦法?」阮元問道。

  「所謂三鎮會剿,便是我定海、黃岩、溫州三鎮,於海盜北犯之際,統一調度,一併遵從號令。眼下之勢,若三鎮各自為戰,只有被賊人一一擊破一種結果。但若是三鎮能從中擇一人總領其事,到時候將三鎮戰船一同調遣,一鎮出戰,則另外兩鎮在旁策應,一鎮不利,則另外兩鎮隨時救援,被賊人圍攻的可能,就會大大減少。到時候,隨機應變,關鍵在我不在敵,掌握了主動,即便人數不如賊人,也至少能多支撐些時日。只是……」李長庚分析起來,一字一句皆切中海戰要害,阮元聽了,也不禁連連點頭。

  「只是現下尚不知,若是三鎮會剿,總領其事之人,竟是何人,對嗎,李將軍?」阮元道。

  「正是,其實在下想著,岳鎮台是八旗出身,戰事經驗豐富,資歷也是三鎮之最,所以……」

  「不必多言,眼下這總領之任,除了將軍,再無第二人能及。」卻不想阮元在這個時候,竟打斷了李長庚的話語:「將軍之前也說過,海戰不同陸戰,必須要有足夠的海戰經驗,才能獨當一面。眼下論資歷,胡鎮台不如將軍,岳鎮台資歷固然足夠,卻並不以海戰見長,眼下能精於海戰的提鎮,只怕大清綠營之內,也無人能勝過將軍了。此時乃危急之時,便無需如尋常一般再拘執於資歷長幼、八旗綠營之別。舉薦將軍之事,我單獨上奏皇上,定會將將軍實情,一一說明,到時候,我相信皇上也會讓將軍總領這三鎮水師的。」

  「可是中丞,這……」李長庚似乎也有些不放心。

  「無需擔憂,若是將軍認為此舉對岳鎮台略有不敬,我替將軍去勸說岳鎮台便可。岳鎮台為人通達,多半也不會計較這些,若是此戰我軍能獲全功,封賞之時,再將首功讓給岳鎮台就好了。但這一戰,除了將軍總領其事,再無第二人能擔此重任。為了東南沿海,還請將軍無需多慮了。」阮元也非常堅決的和李長庚說道。

  「那……那我這便北上,整頓兵船,隨時準備南下!」李長庚看阮元對他信任如此,心中自也是無比激動。

  就在這時,忽聽得府衙之外,竟有陣陣嘈雜之聲傳來,阮元聽著,一時也不知發生了何事。過得片刻,一名衛兵方才從府衙門前跑回廳上,對阮元道:「稟告中丞,外面……外面有些不妙,好像是……是一群保甲鄉民,與所在村中總保不睦,竟鬧到了府衙門前,還說……說是聽聞中丞大人就在衙署之內,請中丞大人去主持公道。」

  「保甲嗎……」阮元略一沉思,問道:「那你可知他們所言,竟是何事?」

  「好像是說……是說那總保濫用保甲,鄉民不堪欺凌。」衛兵道。

  「好吧,既然如此,我便過去一趟好了。李將軍,這保甲之事,眼下至關重要,我只好先行一步,還請將軍保重。」阮元清楚,保甲設立,必有總保欺凌保丁之弊,若是能在台州一舉解決,正好除了浙江一大隱患,是以聽聞保甲反抗總保,也不再做猶豫,便跟了那親兵向府衙之前走去。李長庚自然清楚其中利害,也不再挽留阮元,便自回歸寧波,做出海準備去了。

  阮元到得府衙門前,只見前面人聲嘈雜,左邊是七八個鄉民打扮之人,簇擁著一名儒生。右面有十來個人,幾個居中的卻都打扮得頗為齊整,想來是總甲、總保之屬了。阮元當即走上前去,高聲道:「前面各位聽了,本官便是現下的浙江巡撫阮元,方才聽下屬上報,言及你等有以上欺下之事,特來問過你等,所謂欺凌,竟是何事?你等自可將其中詳情一一道來,本官必居中持正,為你等主持公道!」

  「回稟大人!」左首那儒生打扮之人走上一步,向阮元拜道:「小人是海濱蛟湖鎮總甲,名叫葉機,現為生員。本來因眼下保甲,皆為村鎮中舉薦之故,小人在鎮上蒙鎮民不棄,被舉薦做了總甲。小人也一直想著,既然海寇即將犯邊,自然要盡心儘力,農閑之時訓練保丁。可不想就在幾日前,這本鎮的總保張貴,竟到了小人保甲之內,強要小人出三十名保丁,為他修葺宅院,除此之外,還要保丁為他家看護私產,不得用於平日訓練。小人與他相爭多日,這張貴在鎮上頗有聲勢,竟遣了其他保甲過來,說是要驅逐小人。小人氣不過,聽聞中丞大人這幾日前來台州,便帶了這幾個被張貴拉去做苦役的保丁過來,還請中丞大人明察,為小人主持公道!」按保甲定製,一名總甲下轄十名甲長,共有百名保丁,如果張貴真的私自動用三十名保丁為他看護私產,對於這葉機而言,自然是巨大損失,張貴也自有嚴重瀆職之過。

  阮元看這葉機之時,心中也暗自稱奇,只見這葉機雖是儒生打扮,卻目光堅毅,步履沉穩,不像是個尋常的讀書人,反倒像是頗多經歷風浪的民間俠士。就在此時,右首邊一個衣飾華貴之人也站了出來,對阮元拜道:「稟中丞大人,這葉機所言,全是子虛烏有之事,不過是小人操練保丁勤了些,他們怕苦怕累,就編造這番謊言,說小人欺壓他們。還請中丞大人明察,小人一向盡心保甲之事,大人可不要為這些奸民之言所誤啊?」

  「你還敢騙中丞大老爺?你有良心嗎?那日叫我們去說是操練,其實呢?都去給你家搬木頭了!還說我們是賤種,你這就都忘了嗎?」葉機身後一名年輕保丁對那張貴怒斥道。

  「小兔崽子,叫你一聲賤種怎麼了?你不是九姓漁戶嗎?那你不是賤種是什麼?讓你幹活,那是張老爺便宜了你!」張貴身後一個張家子弟對罵道。這一罵不要緊,張貴的謊言登時便被揭穿,只驚得那張貴滿頭大汗,不住顫抖,連忙對阮元道:「中丞大人,這、這……小人沒有……」

  「夠了!」阮元看到這裡,也已經大概清楚其中內情,便對張貴怒道:「你欺壓保丁之事,我可以先不追究,但你家中之人,光天化日之下將此等良民稱為賤種,這你還想狡辯嗎?國朝世宗憲皇帝之時,便已下令,凡九姓漁戶,自世宗皇帝時起,便等同於其他人戶,再無良賤之分!自世宗皇帝至今已有八十年,這些保丁依年紀而論,就算是九姓漁戶,也一樣能考得科舉,做得舉人了!」雖然雍正之時廢除了所謂「賤籍」,但也規定四代之內暫時不能參與科舉,是以阮元有此一說。又道:「世宗皇帝昔年廢除賤籍,便是為了百姓之中,無論本生身份,俱可一視同仁,可今日你身為總保,卻公然縱容家人,以良賤之語相欺,你等這般行徑,可對得起世宗皇帝昔年的愛民之心嗎?」

  「中丞大人,這……」張貴眼看阮元盛怒,也只得支支吾吾的答道:「大人,是……是小人平日在家中管教無方,家中子侄之輩,平素不服管教,便有了這許多欺壓良善之事。但小人可一直對這些九姓漁戶一視同仁啊?這平素訓練保甲,小人可沒有半分怠慢過啊?」

  「你倒是一視同仁了,讓大家都去你家為你修園子,當然是一視同仁了!」那年輕保丁猶帶著幾分怒氣道。

  「好了,你也不要說了。」阮元倒是沒有過分偏袒保丁,這時也打斷了保丁的言語,道:「張貴,你究竟有無挾民為私之事,本官可以不聽他們一家之言,但本官也自有裁斷之法,你沒做過,本官不會誣陷於你,但你若是確有凌虐保丁之事,也休怪我手下無情!今日你等就先回去,再過得幾日,本官自會查清事實。但你這般放縱家人,公然以賤民之名相辱於保丁,你管教之法,本官也不能信服。你等聽著,即日起暫停張貴總保之職,如其並無凌虐保丁之事,可以再行商議,若其事屬實,便即革職,永不再用!你等可聽清楚了?」張貴等人見阮元聲色俱厲,哪裡還敢與阮元相抗?只好相繼拜謝了阮元,不過片刻,便即消失在府衙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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