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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兩全其美之術

  阮元聽著胡廷森這番言語,卻也不好再行拒絕,隻得道:“老師一番心意,學生也清楚了。既然老師願意南下,學生也沒什麽好拒絕的。之後刑名之事,還要請老師再行指教才是。隻是老師畢竟年紀大了,頤養天年,方是要事,學生一定勤學刑律,讓老師早日放心。”


  胡廷森尚未答話,焦循卻忽然又想到一事,向阮元道:“伯元,說起刑名之學,眼下江南卻有一人,我記得和你還是好朋友呢?怎麽,伯元竟也不去問問?”


  “裏堂所言竟是何人?”阮元一時也記不得江南還有這樣的好友。


  “伯元,陽湖孫淵如,不是和你一同中了舉人嗎?”焦循道:“就在今年夏天,淵如的母親去世了,他歸家守製,平日無事,便在常州尋了個書院,日常講學度日。我這也在淮揚做了許多年教書先生,算是有點小名氣了,秋天的時候,曾經南下與他一敘。聽說淵如不僅經術精通,而且當年做得就是刑部郎中,多有秋決之際,平反冤獄之事呢。而且我記得當年在山東的時候,你就和我提起過淵如啊?這樣說來,你若是去請他出山,應該是事半功倍之舉才對,怎麽還需要我提醒你呢?”


  “裏堂,你怎麽能讓淵如給我做幕僚啊?”阮元確實知道孫星衍在家守製,可內心之中,從來都把孫星衍當作自己的前輩摯友,又怎麽會想請他入幕之事?又對焦循道:“你說淵如與我關係不錯,這是事實,但我有何德何能,去請淵如入幕啊?論年紀,淵如長我十一歲,論為官資曆,我乾隆五十二年會試未能得中,淵如卻是那一科榜眼,論學識,淵如那部《尚書今古文注疏》我也看過,看來我這一生,都不能於《尚書》之道上望淵如之項背了。請他來為我做幕僚,這樣的話,我說得出口嗎?”


  “伯元,老師倒是覺得裏堂這建議,提得不錯。”不想這次胡廷森卻站在了焦循一邊,笑道:“你也是平日對朋友太過真誠,卻恰恰忘了一件事,你現下已是二品之身了,孫淵如卻隻做得四品,這樣在官場上,你該是他上級才對,就憑這一點,我看他也不會拒絕你啊?當然了,如果你覺得這樣請他入幕,於尊卑之事上心中有愧,那老師倒是有個想法,孫淵如平日就多番前赴常州書院主講,那杭州呢,書院也不少啊,你讓他一邊在書院有些事做,一邊幫你出謀劃策,不就兩全其美了?再說了,老師都八十歲了,此去杭州,也隻能待得數月,之後刑律之事要是沒個人幫你,我也不放心啊?怎麽,你一邊說老師年事已高,不便辛勞,一邊有個精於刑律的朋友,卻不願以他為佐,你這官做得,就是如此口是心非,自己務虛名,讓老師處實禍嗎?”


  既然胡廷森言語如此,阮元也不好再行推托了,而且,一邊聽著胡廷森說起講學之事,一邊看著焦循,依稀之間,阮元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好吧,既然如此,我……到了常州,就去找淵如談談,或許這講學之事,也是他心中所願呢。對了,鄭堂最近如何,若是他也能助我一臂之力,我看府中庶務,也就不在話下了。”阮元又對焦循問起江藩的事。


  “鄭堂啊?我清楚,最近又出門遊學去了。你或許也不知道,鄭堂對自己的學問,要求最是嚴苛,入幕之事,其實我早就問過他了,可他非要說自己學問不能貫通,就不願入幕。他家中尚有些家產,倒是也不在意這些。”焦循道。


  “既然如此,也不能強求於他。”阮元點了點頭,心中也不免有些遺憾。但轉念一想,這一日焦循和胡廷森都願意隨自己南下,孫星衍那裏也可以嚐試尋求一臂之力,結果已經遠遠大於預期,也就心滿意足。焦胡二人隨即清點了隨身物什,便即上船,與阮家一行一道南下去了。


  一路之上,阮元也和焦循、胡廷森聊起杭州要務,覺得除了刑獄之事,捕盜同樣關鍵,但說起精於捕務之人,二人所知也不多,胡廷森建議阮元到了杭州之後,就盡快整頓綠營,綠營如能嚴加管束,捕盜之事同樣可以事半功倍,正和阮元心意。而與此同時,那彥成作為陝西方麵剿捕白蓮教的欽差,也已經親率數千京營步騎精銳,來到了西安城。


  西安的駐防城在西安府城東北,而將軍府在駐防城西側,那彥成自東門而進,本也要多行一段路程。但那彥成卻沒想到,剛過八旗校場,迎麵便是一排錦袍頂戴的西安官員在麵前迎接,居中一個,頂上乃是紅寶石頂子,那彥成走得近些,也看得清楚,正是自己的嶽父,西安將軍恒瑞。恒瑞身邊另有一位珊瑚頂的官員,那彥成在京中亦自相識,是曾擔任過軍機大臣的台布,這時因外放之故,他已成了陝西巡撫。


  那彥成見了一行人已在麵前,也自停步下了馬,還沒等他走過去,恒瑞卻已經親自迎了上來,看著那彥成,頓時大喜過望,道:“東甫!是東甫嗎?這也十幾年沒見你了,你這都做了欽差大臣,了,也是……也是出息了,阿哈為你高興啊。快,這馬你就不用牽了,和阿哈到將軍府去,阿哈知道你今日要來,可是好好準備了一頓晚宴呢。你這些日子,也清瘦多了,這可得好好補補身子才是!”言語之間,七分是喜悅,三分竟是激動不已,若不是那彥成之前已經向阮元問過恒瑞之事,看他這番模樣,決計想不出僅僅十個月之前,他還一度與和珅密謀,準備“兵諫”嘉慶,甚至與自己兵戎相見。


  那彥成素來對恒瑞並無好感,但看了他這日模樣,甚是親切,自己也並非刻薄之人,一時間也不願再對他多加斥責。隻得答道:“阿哈,我這次來西安,是親率京中精銳,前來剿滅賊寇的,阿哈這番熱情,我自然難以相報,可四年以來,戰事不已,是以我也想著,明日就帶兵西進,阿哈也快整頓兵馬,準備出征吧。飲宴之事,就不勞阿哈操心了。”


  “東甫,你這一心為國效力,倒是讓阿哈我有些羞愧了。”話是這樣說,恒瑞卻依然客氣的笑道:“但今日這晚宴,阿哈準備得也差不多了,咱們先共飲一番,東甫遠道而來,也多欣賞些西安的風景,再想西進的事,也不遲嘛。老實說,這前線戰事,雖然一時未決,卻也沒有東甫你想的那樣難辦了。總之這頓飯先用過了,再過些時日,絲毫不會耽誤你剿匪的。”說著一邊也請了那彥成,與其他將軍、巡撫衙門大小官員一並向將軍府而來。


  台布聽著恒瑞言語,知道解釋到這裏,那彥成多半不會信,也隨即補充道:“東甫,其實恒將軍說的沒錯,你千裏勞頓,或許還不知吧?就在五日前,明亮將軍雖說要去職了,卻也加倍盡心,千裏追敵,子午穀張家坪一戰,明將軍陣斬匪首張漢潮與馬下,賊人大敗。下官聽說,眼下陝甘這邊,隻剩下那張漢潮的餘部高二、馬五等人,群匪無首,已是不足為慮了。所以那大人也沒有必要這樣急著進兵,待各路人馬匯集齊了,再行西進,不礙事的。”張漢潮是白蓮教陝西地區主要領袖之一,那彥成自也清楚,所以這時得知明亮雖然即將卸任,卻為他提前除了一個勁敵,不禁放鬆了不少。高二名高天升,馬五名馬學禮,卻是不為清廷所知,是以一眾官員議事,也隻以他們諢號相稱。


  不過多時,一行人已回到了將軍府,恒瑞早已準備下酒宴,看著天色已晚,酒宴便即開始。那彥成是遠道而來的欽差,自然與恒瑞、台布二人一道坐了上座。看著菜肴豐盛,想著自己前來,即便張漢潮已經被斬,戰事總也沒有立刻平定,不由得有些猶豫。


  恒瑞卻依然悠閑自得,看著桌上菜肴,對那彥成笑道:“東甫,阿哈府裏這些廚子,手藝可是西安城一絕啊,你看這油潑麵,顏色,那是一個鮮亮。這味道,你來嚐嚐,保管你走了以後,一兩年以內,是決計忘不了的。還有這水盆羊肉,做得可比京中那些暴殄天物的廚子好多了。來了西安一次,你這什麽美食都沒嚐,那不是白來了嗎?”說著也夾了些麵和羊肉,放在那彥成麵前。


  那彥成看著嶽父這般盛情,雖然也有些過意不去,但畢竟平日清儉,還是及時克製了自己,笑道:“阿哈,這番盛情,卻是讓我受不起了,我此番西進,本也是想著為國分憂,怎麽能寸功未立,就先行享福呢?阿哈說賊人已被剿滅了大半,可畢竟還有那高二、馬五餘部未能盡剿。所以我還是想著,要不然,就先滅了這些餘寇,到那時,朝廷公事已了,我再來品過這些佳肴,也更安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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