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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德州平盜

  “爹爹說得也是。”阮元道“隻是即便爹爹這樣說,孩兒想來,師長之中,有入幕經驗的,也就隻剩下西岑先生了,可西岑先生年過八旬,若是強要他南下杭州,那不是苦了他老人家嗎?可除了西岑先生,其他幾位恩師,眼下早已謝世了,是以孩兒雖然想到了西岑先生,卻也不願再勞他大駕。”


  “這個無妨。”阮承信道“伯元,有件事你或許忘了,西岑先生確實年紀大了,但他在江浙一帶,也有不少好友啊?爹爹想著,這次南下揚州,你便也先去找西岑先生問上一問,若他能再度南下也好,如若不能,便請他引薦江南一二端士與你。這樣相互薦舉之下,總該有幾個願意相助你的前輩能人。你再想想,是不是這般道理啊?”


  “這樣也好。”阮元笑道“孩兒這次南下揚州,就先去問問先生,隻是之後的事,就隻能看造化了。”


  可一家人說著說著,忽然之間,隻聽得岸上尖叫連連,緊接著,便是一陣又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竟似德州城中,發生了什麽變亂之事一般,過不得片刻,叫喊聲、哭泣聲、行人相撞之聲越來越大,可城內的天空卻依然寂靜,並無火焰之屬。


  阮元聽著岸上聲音,心中也不覺詫異,道“楊吉,岸上或許有什麽亂事,這裏還是河道,應該還算安全,快去尋個人來,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麽。”楊吉應聲而去,過不多時,卻自己一個人走了回來,道“伯元,方才去問的時候,他們都跑了,隻有一個人回答了我,說什麽張標……對了,你剛才也說過這個名字,張標的手下來了德州,正在城裏行劫呢。這些人好像都知道張標是什麽東西,所以都害怕,問了就跑,也不理我們。”


  “可是聽這聲音,他們都不知賊人在哪裏,也不知該往哪裏跑啊?前後幾條街上,都有人在喊叫呢。”孔璐華道。說到這裏,阮家三女想著敵暗我明,也都有些害怕。


  可是看阮元時,隻見他雙眉緊鎖,竟似在沉思一般,思考片刻,口中竟然還在翕翕而動。


  “德州城……城守備……”


  忽然,阮元竟站了起來,走到隨身攜帶的包裹邊上,從包裹裏取了一塊牌子,一份文牒出來,又走回來,交在楊吉手上,道


  “楊吉,拿著這個,去德州守備甘大人府上,讓他速速發兵,彈壓賊盜。”這時船上尚有燈火,各人也看得清楚,阮元給楊吉的,乃是自己的官牒和巡撫令牌。


  “這……這守備府在哪裏,我還不清楚呢。還有,伯元,你怎麽這麽相信這裏的守備啊?萬一我過去了,他不肯發兵,可怎麽辦?”楊吉從來不願意相信官府,這時自然有所疑惑。


  “楊吉,若是旁人,我也不會輕易相信,但這裏的守備叫甘運濂,是個漢軍旗人,正是我兼署兵部侍郎的時候,在南書房內定下的德州守備人選。當時他來覲見皇上,我也識得,是個老實之人,所以我清楚。他應該知道我行船正在德州,隻要見了這文牒令牌,看著不是作假,必然相助於你。”一家人聽來,也都暗自吃了一驚,不想阮元在京中為官不過一年,竟然對這些地方官兵如此了如指掌。


  “那……這樣去守備府不會被賊人看到吧?”楊吉問道。


  “不會。”阮元一邊說,一邊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簡單的畫了一幅德州城的地圖出來,道“我隻畫最重要的,你看,這裏下了船,往北走轉過那條街,就是一直通往守備府的路了。那裏你仔細聽,正好是聲音最小的地方,賊人應該也熟悉這德州城情況,所以不敢在守備府一帶動手。而且你看外麵,雖然聽著很亂,卻沒有火光濃煙,可見賊人人數應該不多,甚至……他們可能不是張標的人,隻是冒名搶劫罷了。你下了船,就按這條路快些過去,定然不會被賊人發現。”楊吉聽著阮元之言,處處確鑿,自然也相信了他,隨即反身下船,按阮元所指想著守備府方向去了。


  隻是阮元看著楊吉漸漸遠去的背影,似乎也想到了另一件事……


  “皇上……或許我出任浙江巡撫,也是因為京中了解的八旗、綠營之事太多,皇上擔心我謀取私利吧……”


  然而轉念一想,似乎捕盜之事,也有了些眉目。


  “我……或許還是太謹慎了,此次巡撫浙江,本來就有調度浙江綠營之權,倒是之前一直想著自己是文官,竟忘了武職之事了。雖說綠營多有廢弛之事,可若是我來調度,說不定有機會呢……”


  不過德州距離杭州還有數千裏水程,這時就去思考整頓綠營,也確實沒什麽辦法可言。


  慶幸的是,之後楊吉的行事,果然盡在阮元預料之中,守備甘運濂之前也曾聽聞阮元名聲,這時見了巡撫令牌文牒,自然相信,連忙督軍前往剿捕劫匪,過得半夜,便將五名強盜悉數抓獲。經查問,這些人也如同阮元猜想,並非張標一夥,隻是德州城內的慣犯,原本押在監獄,被同夥救了出來,又得知張標劫掠長新店之事,便想狐假虎威一番,不料正好遇見了阮元,被識破了真正麵目。而德州雖經騷亂,幸得甘運濂一日安撫,也很快重回太平。阮元遂讓行船繼續南下,一路南下揚州。


  行得數日,北麵又漸漸傳來喜報,胡季堂得以戴罪立功之後,果然勤加剿捕,不負嘉慶所托,終於尋得張標巢穴,很快帶兵前往,將張標一夥一網打盡,長新店盜案便即告破。隻是阮元一行欣喜之餘,想到劫盜之事,一月再現,也不敢有任何鬆懈。很快坐船再一次轉過茱萸灣南下,到了揚州城東碼頭之畔。


  阮元先前給焦循去了信,問他入幕相佐之事,就在行船到達揚州前一日,已收到焦循回信,願意繼續南下,是以行船停泊不久,阮元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焦循的身影。可這一看,阮元卻也是又驚又喜,原來焦循身邊還站著一人,身材高大,雖須發盡白,卻仍有一股雄壯之氣,正是自己的第一位外家老師胡廷森。


  阮元忙下了船,快步走到焦胡二人身前,看著焦循,想到雖然隻離別一年,可京城幾經巨變,數度抉擇,皆是生死前程之間,是以再見故人,已有恍如隔世之感。一時激動,也緊緊抱住了他,喜道“裏堂,不想你我竟還有相見之日!這次南下,你還能出山相助於我,真是……真是不知該如何謝你了。但這次不一樣了,我已經是巡撫了,咱以後資財充裕了,一定,一定再多刻些書出來!”


  “伯元,我們分開不是也隻有一年嗎?”焦循雖然也聽阮元書信中說起過京中見聞,畢竟未能親身感受易代之事,是以看了阮元模樣,一時也有些不解。但隨即看到胡廷森在側,也笑道“再說了,你這次南下,是做巡撫,我也聽你說過,政事上的事多著呢,刻書之事,慢慢來也不遲的。你看看,這是誰過來幫你啦?”說著看向胡廷森,報以一笑。


  阮元忙走向前,向胡廷森拜過了,可回想焦循之言,心中也有些驚異。再向後看時,原來胡廷森身後還有兩人,正拿著包裹衣物,不覺驚道“老師……難道老師也要一同南下揚州嗎?這……學生德行淺薄,不敢請老師入幕的……”


  “伯元,你的事裏堂也和我說過了。”不想胡廷森卻是異常從容,笑道“你考進士的時候,我也到你家中祝賀過的,還記得那是乾隆五十四年,到今日,也不過十年光景,你都做到巡撫了,這般升遷之速,老師也為你高興啊?你官做得大了,老師我在朋友麵前,也覺得光彩多了,這不是你帶來的福氣,還是什麽?為了報答你給老師這番光彩,老師也該相助你一二才是啊?”


  “老師,學生知道您都八十了,怎麽能……”


  “八十怎麽了,老師身體好著呢!伯元,你忘啦?你小的時候,老師就在薩誠恪幕中辦事,刑律斷案之事,最是精通。你書讀得好,學生帶得也好,可刑名之學,之前了解還不夠吧?若是你到了杭州,不明所以,胡亂斷案……嘿嘿,老師可還聽說了,最近皇上大開京控之門,百姓若是知道你決獄不明,那是可以直接去京城告禦狀的啊?到時候皇上知道你冤枉好人,你這浙江巡撫,還做得下去嗎?老師一生精於刑名,這臉不也丟盡了?所以啊,你這次去杭州,老師是怎麽都不放心,得跟你先去幾日才行!”胡廷森笑道。所謂薩誠恪便是薩載,這時已經去世。


  而“京控”則是清代一種特殊的查案方式,清代並無今日審級製度,無論省府州縣,若是百姓認為官員斷案有枉法之事,便可進京直訴於都察院或步軍統領衙門,隨即朝廷便可以從中央選拔官員參與審案,即是“京控”了。乾隆之時,對京控多有裁抑,但嘉慶親政之後,為恢複朝廷公信,重振朝綱,對“京控”之事非但不加阻止,反而積極查辦,多有朝臣因“京控”斷案有功,被嘉慶重點提拔。一時之間,民間入京控告之事,也與日俱增。胡廷森精於刑律,平日就對這些事頗多留心,這時見阮元南下做了巡撫,本就有輔佐他辦案之心,又擔心他過分謙敬,拒絕自己,才用了這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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