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腰
墨姒顏此言一出,楚夫人明顯感到後背一冷。
司堇聿淡淡看她一眼,他的鳳眼沉寂如淵,那幾分一塵不染的涼薄,令人壓抑。
那一瞬,楚夫人隱隱覺得對方一個眼神足以讓她萬劫不複。
心下一顫,她優雅的假麵終於有了一絲裂縫,聲音明顯可以聽出一點點的僵硬:“怎麽會——”
“既然不是,那你提沈先黎做什麽?”墨姒顏一臉不解,眸底似是碎了一地的白月光,噙著三分慵懶。
有些,咄咄逼人。
楚夫人一時不慎,竟然被她一語逼得啞言。
單論立場的話,她確實是一個沒資格置喙的外人,如果隻是打聽一二,也不符合一個豪門主母的身份。
隻是,墨姒顏卻再沒說什麽,而是低頭認認真真地吃著司堇聿給她夾的那一隻蜜汁雞腿,對麵那一道晦暗不明的視線,她直接忽視。
沉不住氣的人,顯然不是她。
楚映曦那隻纖纖弱弱的玉足差一點碰到司堇聿冰冷的鞋麵那一瞬,墨姒顏自然而然地一腳踩上去,她穿的那種藤編亞麻綠的人字拖,一般而言沒什麽殺傷力,隻是,她的腳有自己的想法,一點也沒有憐香惜玉。
墨姒顏注意著她的麵色,明眸彎彎,左頰那一個梨渦更加無害,聲音軟得不像話:“楚小姐,你怎麽這麽看著我?”
楚映曦沒想到她會那麽無恥,明明此刻她的腳還被她壓製得死死。
隻要一想若非墨姒顏橫插一腳,剛剛她已經碰到了司堇聿,那個她肖想二十年求而不得的男人,心下難免有些不忿。
“葉小姐,此話怎講?”
“我姓墨——”墨姒顏眨眨眼,一本正經:“胸無點墨的那個墨。”
楚映曦一怔。
分明,剛剛司家主說的是葉家的四小姐。
墨姒顏還想繼續,司堇聿冷冷看她一眼,視線仿若透過海棠木的桌麵看到她不安分的小腳腳。
楚夫人大概也察覺楚映曦的不對,稍稍側身,正準備說什麽被楚映曦製止:“母親,我沒事。”
墨姒顏點點頭,確實沒事,就是勾引失了手而已。
唔——
她剛剛的力道還是輕了些,這種跟她搶男主爸爸的妖豔賤貨,應該直接打斷腿讓她活不到下一章更新。
彼時,司堇聿的手隨意地擱在交疊的膝上,筆挺的西裝褲下的長腿勻稱而優雅,他一向嚴謹自持,此刻反倒多了一分慵懶的味道。
那一隻骨白修長的手,如是剔透如雲的獨山玉,十分惹眼。
墨姒顏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手已經得寸進尺地摸了一把他的指骨,一如其人,冷不可侵。
“不瞞你說,我其實會看一點點手相。”她的眼神這樣解釋,順便扯一個清純不做作的假笑。
飯後,司家主坐鎮主廳的上位,墨姒顏乖乖地跟著司堇聿坐在下首。
“司家主,我看堇聿如今已經三十,您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司家繼承人的問題?”楚家主略一沉吟,溫聲說道。
他是一個涵養不錯的男人,器宇不凡,至少墨姒顏覺得無可挑剔。
所以,她同樣很清楚,這樣一個霽月光風之人,其實與葉少雲是一類人,都把虛偽藏在骨子裏,假麵入木三分。
楚家主此言一出,另一邊的司朝寧隨之附和說道:“不錯,父親此前擔心堇聿聖際集團首席一職尚未上手,不能分心,如今他已運籌一手,聖際集團如日中天,確實應該處理一下個人問題。”
司朝寧平日與楚家來往不密,隻是在司堇聿的個人問題上達成一定共識,楚家想攀司堇聿,而他,覺得楚映曦那樣一個好掌控的嬌花做司家的少夫人未嚐不可。
至於墨姒顏,背後牽扯著葉家和葉硯之,恐怕有些棘手。
雖則如今聖際集團由司堇聿掌控,司朝寧卻怎麽也不甘心屈於一個晚輩之下,何況,還是一個那麽髒的野種。
司堇聿的母親並非他的大哥明媒正娶的夫人,因為司家這樣古老的世族,一向看重門第,他的母親不過是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司朝寧甚至不知道那個女人來自哪裏。
她像泥沼裏的妖,有一雙雲深霧沉的眼睛。神誌不清的時候隻會說兩個字:阿徵。
那是他的大哥司承徵的名字。
司堇聿也是三歲的時候才到司家,若非長子身亡,後繼無人,司家主也不會留下他的命。
司朝寧一直以為家主並不看重司堇聿,司承徵一死,司家遲早是他的囊中之物,直到後來的一切開始失控,那個根本不入他的眼的野種,開始接手聖際集團。
司朝寧的態度擺在那裏,楚家主這個老狐狸自然不會不借這個東風,他深深看一眼司堇聿,意有所指:“堇聿,當年你很喜歡我們曦曦,記不記得?”
他與司承徵私交不錯,當年亦反對他一意孤行帶回了那個女人,後來司承徵一走,司家對司堇聿不聞不問,他卻不能不管這個故人之子,於是幾經周折,將司堇聿帶回了楚家。
不過,將將一年,司家便派人來接回了司堇聿。
那一年裏,楚映曦喜歡上了那個不說話的漂亮小哥哥。
楚家主本相借著當年的惻隱之心來試試司堇聿,不曾想,眼前這個司堇聿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勢單力薄的少年,而是星雲之巔的統治者,王艦第一指揮官,一個根本不屬於這裏蒼穹之外的神。
他從地下一點點爬出的那一刻開始,已經改寫了司堇聿的人生。
這裏,屬於他王者歸來的曆史。
司堇聿沒有說話,淡淡地看一眼楚家主,冷寂的鳳眼一刹成淵,無聲吞噬。
那個眼神毫無溫度可言,楚家主甚至懷疑下一刻自己一身骨血就要化作齏粉。
這一點楚映曦不知道,原本作為一個世家貴女這種問題輪不到她說話,她隻需保持端莊做一個莊重的嬌女,隻是,司堇聿不是一般人,她也想為自己爭取一下。
楚映曦盈盈的水眸看著司堇聿,眼下的那一顆淚痣暈了一分柔軟,像是一枝蝕骨的芍藥,令人移不開眼。
“聿哥哥,小時候你說會跟我永遠在一起。”
聞聲,墨姒顏不禁咬咬唇:渣男。
彼時,司堇聿低眉看著她粉粉的腳趾一點點蜷起來,右踝綁帶上那一朵雞蛋花隨之顫了顫,視線觸及她的足弓,那是一道不堪一折的柔軟,雪膩如瓷,青色的經絡如是跗骨而行的藤蔓,越纏越緊。
司堇聿喉結無聲一動。
另一邊,楚映曦猶自說道:“聿哥哥,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墨姒顏:……
有!完!沒!完!
墨姒顏看著那邊我見猶憐的楚小姐,終於忍無可忍:“楚小姐,一把年紀能不能別這麽幼稚?”
“如果我沒理解錯,你在跟我搶司先生的所有權?”
“你知不知道非法搶占她人的男朋友已經構成犯罪,我隨時可以告你。”墨姒顏眼眸微彎,一本正經。
楚映曦:……
“你在說什麽?”
墨姒顏認真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尷尬!
墨姒顏指天發誓她真的隻是不想楚映曦繼續說下去而已。
至於所有權——
她的飼養權還在司堇聿手裏,談什麽所有權。
“堇聿,你也不管管,這樣成何體統?”司朝寧眼見司家主麵色一沉,出聲說道。
“楚小姐與你自小相識,你該分得清孰輕孰重。”
“楚家主與楚夫人不計前嫌,願意將千金托付與你,我們司家也不能欺人太甚。”
此話,有些重。
若在平時,司朝寧其實並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對著司堇聿指手畫腳,畢竟,司家誰都知道,那是一個無欲而生的男人,手段陰戾,嗜血近妖。
所謂涼薄,不過是懶得出手而已。
隻是,今日有司家主坐鎮,他不免有了倚仗。
司堇聿再怎麽翻手雲覆手雨,終究不能違逆司家主。
司朝寧隱隱地知道,他的父親應該是拿捏著司堇聿的一根軟肋,才能牽製一二。
他卻忽略了一點,司堇聿連司家主都需牽製一二,豈是他可以招惹的人。
墨姒顏看著司朝寧那張虛偽的臉十分不順眼,她輕輕勾了勾司堇聿的尾指,甜糯糯的少女嗓跟撒嬌差不多:“司先生,誰輕誰重難道要稱一下?”
“我試試——”司堇聿一手扣著她的腰把人往懷裏緊了緊,順便捏了捏,啞聲說道:“以後少吃一點。”
墨姒顏:……
男主爸爸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占便宜還TM一本正經打臉還可以順便發糖你跟我說他帝都第一不近女色?
小說都不敢這麽寫!
司堇聿一手漫不經心地扣著墨姒顏,冰冷的指骨抵著她的後腰,沉沉看一眼司朝寧:“欺人太甚?”
“二叔不妨問問楚家主,是不是這個意思。”
聞聲,司朝寧麵色倏地一白。
司堇聿不稱家主,自然也不會稱他一聲二叔,司家少主清冷無欲,一向隔著煙火雲端,對誰都不假辭色。
司朝寧唯一一次聽他喊一聲二叔,那是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