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相殺
葉長笙此言一出,葉嬌人和沈先黎皆是一僵。
帝都誰人不知,葉少爺淡然無爭,君子灼灼,剔透且從容,無一分紈絝子弟的習氣。
至少,葉嬌人認識的葉長笙,沒有這麽不留情。
“哥哥!”這一聲哥哥,她的聲音明顯有些顫。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輕薇姐姐?”
“難道不是?”墨姒顏在一邊煽風點火。
“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葉嬌人想也不想地說道。
“是嗎——”葉長笙低眉,翻頁的手略微一頓。
他的聲音依然很輕,幾不可聞,透出三分清冷,好像無情無欲的那種味道。
隻是,葉嬌人卻是聽出一分詭譎的沙啞。
像是,風起死亡的枯井。
“哥哥,我才是你的妹妹!”
“那你,怎麽不聽哥哥的話?”葉長笙低眉,凝視著自己的手。
稍顯病態的白,不掩風華,那是天神的右手,輕拈一朵優曇婆羅花。
我讓你不要傷害阿顏,你怎麽不聽話。
這樣的葉長笙,幾乎與長夜虛無化作一副冗長的畫,墨色深深,沉重不已。
不知為何,葉嬌人突然有些害怕。
“葉少爺!你這樣對嬌人是不是不好?”沈先黎不想葉嬌人委屈,上前一步虛虛遮了葉長笙的視線。
葉長笙不說話,閑閑翻一頁,目光冷沉如水。
“你為了墨姒顏,幾次三番讓嬌人難堪,難道不覺得自己不配做她的哥哥。”
“確實,不配——”葉長笙略一勾唇,低低說道。
不配,在這裏髒了阿顏的眼睛。
“阿顏,你今天吃得有點慢。”
墨姒顏聽出他的話外之音,慢吞吞地把保溫盒收起來。
“什麽意思?”沈先黎麵目一冷。
“滾——”
十分鍾以後。
“墨!姒!顏!”葉長笙有些忍無可忍,手裏的書久久不翻一頁。
“幹什麽?”墨姒顏花枝亂顫,一臉不厚道。
“閉嘴!”
“笑一下也不行?”
想想沈先黎臨走之前憋一臉的樣子,簡直想放一下煙花。
“一下?”葉長笙表示懷疑。
“再多一下下。”墨姒顏比了比尾指。
“得寸進尺!”葉長笙隨手把書放到枕下。
“葉長笙,你今天看的什麽書?”墨姒顏湊了湊,什麽也沒看見。
“猜猜看?”
“我不認識字。”墨姒顏一本正經。
“混賬——”話是如此,他的聲音卻是十分寵。
“葉長笙,你今天有點野。”墨姒顏悄悄地把手移至枕頭下麵。
“你也不差。”
葉長笙稍稍側身,不偏不倚壓住她的手。
“葉長笙,你好重!”
“你也,胖了不少。”葉長笙一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觸手溫軟,雪膩如瓷。
“鬆手!”
“你先——”
墨姒顏:……
無恥!
“你壓著我,怎麽鬆手?”
葉長笙不說話。
“別逼我動粗!”墨姒顏看著眼前這個柔柔弱弱的病美人,暗暗威脅。
“哪裏粗?”葉長笙低眉,爾後了然:“你的腰——”
墨姒顏:……
禽獸!
“葉長笙,你真的需要看一下神經科。”墨姒顏十分認真地建議。
葉長笙看著單薄,壓著她的手卻是不輕。
“這次不說泌尿外科?”葉長笙聲音微啞。
“葉長笙你別這麽記仇行不行!”
墨姒顏想想這個凶殘的泌尿外科,玻璃心一顫一顫。
當初,一時調侃而已,葉長笙竟然此般耿耿於懷。
明顯,伺機報複。
“阿顏——”葉長笙略一傾身,直視那雙灼灼的桃花眼,不緊不慢地說:“你說的每個字,我都不會忘。”
“葉長笙,你有點肉麻。”墨姒往後退了退。
臥槽!
葉長笙今天吃錯藥了嗎?
“有點?”葉長笙略一挑眉,淡淡說道:“還不夠——”
墨姒顏:……
講真,黃曆是個好東西。
“叫一聲哥哥,你閉嘴可不可以?”
墨姒顏一臉淩亂。
聞聲,葉長笙卻是一臉嫌棄:“難聽!”
“你說難聽的時候,可以收斂一下你的眼睛嗎?”
“葉長笙你知不知道自己非常不矜持?”墨姒顏重點強調非常。
“那——”葉長笙斂眉,低低說道:“叫一聲試試。”
墨姒顏:……
不!要!臉!
“葉長笙,我們斷絕關係好不好?”
這樣的哥哥不殺難道留著過年。
“也好——”葉長笙點點頭,煞有介事:“我跟你姓。”
“我可能真的需要給你送終。”墨姒顏十分痛心疾首:“葉長笙,你大概也許可能嫁不出去。”
“誰給誰送終?”葉長笙一手捏了捏她的耳朵,有些漫不經心:“天妒紅顏了解一下。”
“你在說我漂亮嗎?”墨姒顏眼眸彎彎。
“事實上——”葉長笙收手,淡淡說道:“說你長得不符合進化論。”
“葉長笙你大爺!”墨姒顏差一點掐死他。
“我的父親行一,上麵並無兄長。”葉長笙略一闔眼,意有所指:“不過,他是你大爺。”
墨姒顏:……
我輸得一敗塗地。
“葉長笙,你為什麽不看我?”
“是不是心虛?”
“醜——”葉長笙言簡意賅。
“門貴不貴?”墨姒顏沒頭沒腦地一問。
葉長笙一語中的:“你賠不起。”
行吧,不能奪門而去。
最後,墨姒顏一腳踹了葉長笙,霸占了他的病床。
她的意思,葉長笙需要一個人反省一下。
彼時,一室安寧。
葉長笙坐在沙發上,略寬大的病服更顯清瘦,卻是風華不減。
墨姒顏懶懶地窩在冷白如雪的雲被上麵,自然地曲起一腿,十分隨性,還有那麽一分猖獗。
她的長發如是一匹昳麗的夜錦,散了一地的旖旎。
“葉長笙,你打算拿沈輕薇怎麽辦?”她的聲音有點痞。
明顯,不懷好意。
“與我何幹?”
葉長笙看著她瓷白如雪的側顏,眸底隱隱掠過一道嗜血的暗光。
那是,勢在必得的味道。
“沈輕薇喜歡你。”墨姒顏劃重點。
“那你怎麽不喜歡?”
“因為,我的眼光沒有那麽差。”
很好,掰回一局。
“是嗎?”葉長笙低眉,不知想什麽。
墨姒顏安靜不到一分鍾,又開始沒話找話:“你覺得太空采礦這個專業怎麽樣?”
“靠臉不行。”葉長笙慢條斯理地說道。
“放心,你的妹妹智商180!”墨姒顏明眸灼灼,一臉囂張。
聞聲,葉長笙不改一色,淡淡說道:“不是身高180,你激動什麽。”
墨姒顏:……
老子哪裏矮!
“葉長笙,你以前沒這麽討厭。”墨姒顏控訴臉。
“以前,你也沒有這麽不聽話。”葉長笙低低說道。
“怎麽不聽話?”
“那是,不聽我的話?”
我沒有!
“說說,怎麽敢這麽大逆不道?”
“我不孝順嗎?”墨姒顏眨眨眼,很認真地賣萌。
“一聽你住院,我馬上就來看你。”
“看我慘不慘?”葉長笙挑眉。
“葉長笙,你真了解我。”
墨姒顏在床上滾了滾,軟聲說道:“如果我們不是兄妹,說不定可以做一對鴛鴦。”
聞聲,葉長笙隱隱一僵。
那雙幽潭一般冷沉的深眸,似有一線猩紅,觸目驚心。
半晌,他啞聲說道:“不像話——”
“我是認真的!”墨姒顏一指壓壓唇,胭脂濃淡,像是一枝緋色的山櫻引人采擷。
葉長笙的呼吸,無聲一顫。
他聽見自己克製的聲音,不含一分欲色,啞得不像話:“你是說,苦命鴛鴦?”
墨姒顏:……
尷尬!
原本想試試葉長笙,沒想到他這麽油鹽不進。
墨姒顏一向習慣跟他插科打諢,倒也不覺得不妥。
隻是,卻不知聽的人,早已刻骨三分。
葉長笙,經不起一分試探。
一時,誰也不說話。
墨姒顏是覺得自己說不過某人,所以讓自己的嘴巴休息一下。
至於葉長笙,卻已陷入一地的紅塵泥濘。
越陷越深。
“葉長笙,你在想什麽?”
“想你——”葉長笙略微一頓,低低說道:“什麽時候把床讓給我。”
“睡一下又不會怎樣!”
“誰是病人?”
“我也有病。”墨姒顏大言不慚。
聞聲,葉長笙稍稍抬眸看她一眼,冷冷地說道:“那你病的不輕。”
“你不問問我是什麽病?”
“水分超標——”
墨姒顏:……
葉長笙你再說一遍!
“腦子!”葉少爺十分淡定。
“標準答案其實是相思病。”墨姒顏考慮到自己還有一半葉家的血,沒有問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聞言,葉長笙不禁挑眉,啞聲說道:“那你不是水分超標。”
“那是什麽?”墨姒顏下意識問他。
“你的腦子,可能是假的。”葉長笙淡淡說道。
“你這個哥哥才是假的!”墨姒顏直接把枕頭砸他臉上。
聞聲,葉長笙的氣息倏地一冷。
那一刹,溫潤不再,他像一個倚花枕月的惡鬼。
隻是,一瞬如常。
墨姒顏一無所覺。
葉長笙看著她的那雙眼睛,幾不可聞地說道:“我的阿顏,原來這麽聰明。”
“你說什麽?”墨姒顏沒有聽清楚。
她的注意力,剛剛一直在要不要揍他一次的上麵。
葉長笙的聲音微微一沉,蝕骨一般地柔軟:“說你,怎麽這麽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