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玩物
“你去哪裏了?”這是略沉且旖旎的男性嗓音,有點沙啞,有點慵懶,還有一點無法形容的病態。
對此,橘千智子已經很熟悉了。
她的麵色說不出的蒼白,掩在莊重的深青十二單衣下的凝脂玉潤都不可避免地一顫。
這是骨子裏深深的畏懼,直到現在,她依然害怕他,沒有理由。
她明明已經很小心了,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了。
暗黑的視野,她看著那把十字劍的輪廓,嗜血,冰冷,一如他殘忍絕情。
明明那張臉可以讓無數少女一見傾心,妖孽且清純,可惜,教訓告訴她沒有誰可以覬覦暗夜的王者。
她想,他已經習慣白骨成堆,就不會對那些伶仃風月的有任何施舍。
橘千智子沒說話,她匍匐在黑夜的王者jiao下,鋪陳一地的花鳥圖騰深青十二單衣就像開在冥河的地湧金蓮,等著死神的垂憐。
而她麵前,也確實是一位死神。
那把十字劍被他蒼白優雅的指骨輕輕地壓著,卻比任何時候都讓她膽寒。
“尊貴的橘千智子小姐,怎麽可以如此卑微地跪在塵埃?”
明明是一番好意,他卻刻意一字一字地強調,很慢很慢,像是磋磨。
她知道,他這是提醒她已經不再是千櫻道的橘千智子了,不過就是他的玩物。
玩物,就要有玩物的樣子。
需要本分,需要聽話。
而她,今日有些任性了。
理智告訴她這種時候安安靜靜就好,不能騙他,卻也不能說實話。
不然,就是難以想象的懲罰。
“怎麽不說話?”他看著她,如是審視著自己的獵物。
目光冰冷,還有一種肉食者獨有的血腥的味道。
她在害怕,他當然知道,不過,明明害怕還想自作聰明,公然地違逆他,這就有一點意思了。
“說話。”他慢條斯理地說著,比剛剛任何一個字都輕,卻透出一種未有的壓抑,好像她如果繼續這麽沉默,就會直接把她一點一點撕裂。
這不是威脅,而是單純的陳述。
“我去看看她有沒有……”
“千智子,我有沒有告訴你,離她遠一點?”他看著她,如是獸一樣冰冷且殘忍:“還是,你想告訴她什麽?”
“刑家?還是那位主君?”
“沒有!”橘千智子麵色一僵,磕磕巴巴地說道:“真的,沒有。”
看著花容失色的少女,他卻沒有一點憐惜,審視的目光不放過任何一點異樣,冷冷地說道:“沒有?”
“那你提起刑家和墨家,也是偶然?”
聞言,橘千智子突然就慌了,她有些無措,不安地說道:“我不過就是對墨家的四小姐有一點好奇,沒有其他的意思。”
“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她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或者,可以說什麽,不過這時候當然不能坐以待斃。
橘千智子毫不懷疑,如果她不說清楚,自己也許就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那種不掩飾的殺意,就像無數夢回那樣,讓她無路可逃。
“既然如此,你緊張什麽?”暗黑的視野,他卻好像可以看到她的眼裏的恐懼,楚楚可憐,卻也,真的可憐。
當然,他看到的主要還是愚蠢。
“千智子,欲蓋彌彰了。”
狩獵者一向懂得如何讓獵物乖一點,為此,他們不吝自己的殘忍。
“難道,你不是想借此讓那位主君引起墨姒顏的注意?”
“不是!”她突然抬眸,直視那讓她畏懼的目光,冷靜地說道:“真的不是。”
“我怎麽可能這麽傻,明明知道瞞不住,還不知死活地企圖蒙騙你。”
“放棄千櫻道,放棄刑家,放棄自己最尊貴的身份,這不是傻是什麽?”他明明沒那麽憐惜,眼神都獸一樣冰冷,說的話卻透出一點說不出的寵,或者,狎昵。
“可惜,司雲鬱還是離開你了。”
他說可惜,眼神卻諷刺。
“再說,誰知道你是不是不知死活呢?”
這句話讓橘千智子不得不把自己埋在鋪陳一地的深清十二單衣上麵,幹淨剔透的一張臉隔著花鳥圖騰的刺繡,地下的寒意一點一點地滲透。
橘家曾經多麽顯赫一時,多麽高貴,誰見橘家的仕女都要俯首,如今,卻終究隻是如今了。
不過,他卻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沒有絲毫征服她的想法。
“這裏,沒有什麽是我想知道卻無法知道的。”他看著她,沙啞地說道:“同樣,也沒有什麽是我不想知道卻必須知道的。”
“千智子,懂嗎?”
“懂的。”少女依然保持著剛剛的姿勢,那樣卑微。
“我再也不會這樣了。”
“哪樣?”他卻不想輕易地放過她。
獸一樣審視的目光,滿滿的威脅。
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縮。
“不會自作主張,自以為是。”她很輕很輕地說。
她確實不能單獨去墨姒顏那裏,遑論目的不純,不過,她不後悔,真的不後悔。
如果不這樣,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沒死心。
墨姒顏說過,司雲鬱也許還喜歡她,還在等著她,讓她不要絕望,也不要一時衝動。
她要忍,也必須忍。
曾經麵對死都那麽坦然,現在為什麽不能再卑微一點?
為了司雲鬱,她怎麽樣都可以!
“隻是,如此?”他審視的目光稍稍一沉,不掩飾的血腥的嗜好。
“還……還要怎樣?”她沒有和他對視,卻可以感受到那種蝕骨的冷。
她很清楚,一時不慎,她就是難以善終了。
“我也不知道,不如,你告訴我?”
“嘖——”看著她如此卑微的模樣,他好像非常不耐了,冷冷地說道:“滾!”
言出,她心裏稍稍一鬆。
這樣,就好。
至少,他不會再借此對她做什麽了。
她很了解他,現在不計較,那就是再也不會計較了。
千智子不喜歡他,不喜歡他如此殘忍,如此冰冷,如此血腥,如此陰沉,如此,不似司雲鬱。
不過,她對他雖然害怕,卻沒有憎惡。
因為,比起橘家,他至少不會算計她,他想怎樣,永遠都非常坦然。
“謝謝。”她很輕很輕地說。
好像,害怕誰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