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古鎮往事(1)
再次回到古鎮,已是春風得意馬蹄疾,楊柳依依河堤新。
母親怕薇婭早上挨餓,準備了許多點心果子,還有好吃的香甜可口的芝麻餅,令她帶上。到了姑姑家後,即便早上沒有什麽吃食,而這些東西完全可以令她在一段時間裏當作早餐充饑。
這一學期裏,姑姑又有了身孕。因為姑父常年在外上班,沒有時間照顧有著身孕的姑姑,婆婆便被姑姑接到了古鎮來,邊照顧姑姑,邊給薇婭他們三個做飯。
這一學期,畢竟是春天來了,古鎮一派新氣象,漢江源頭的河堤兩岸,稻田青青,百花爭豔,配著古色古香的小鎮水上人家,好一幅春江秀色圖,果然是古鎮獨有的不一樣的風景啊。
薇婭的心情極好。隨著白天慢慢地變得長起來,早上天亮得早些了,寒冷也早已遠去,清晨沐浴著暖潤的春風去學校,學生們的心情分外好,大家都嘰嘰喳喳地你一句我一句,邊說笑著,邊欣賞著公路兩邊的秀美風景,早把那些饑餓和艱辛丟到爪哇國裏去了。
目前薇婭早上靠母親給準備的吃食是不曾餓肚子的。但是這些吃食卻也給她帶來了小小的煩惱,近日鬧出了一出家庭矛盾。
薇婭將點心和糖餅藏在一個格子布口袋裏。那個口袋是母親親手用縫紉機縫製的,裏麵藏了許多薇婭喜歡的小東西。
這些日子,堂姐見每天早上薇婭都有東西吃,心中深深疑惑。趁著薇婭不注意,她四下裏尋找,去翻薇婭的東西,果然在薇婭的床頭上的牆上,找到了一大包吃的。堂姐見這麽多好吃的,心裏頓時樂壞了,她見薇婭沒有進屋裏來,便悄悄兒地取了些,偷偷地藏在了另一個地方。
這日恰恰是星期天,學校裏不上課,大家都在屋子裏,姑父也在家裏。
下午吃完午飯,閑來無事,一家人坐在那裏閑聊,薇婭和姊妹幾個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
“我們這家裏居然還有吃獨食的?難道我虐待你們了嗎?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哪?這說起來親骨肉似的,還這樣算計呢?”
冷不防的,姑姑生起氣來。
姑父一頭霧水,瞧著默默作笑的婆婆和大堂姐。
薇婭和大表哥頭也不敢抬,戰戰兢兢地坐在那裏。
“薇婭,你還有臉坐在這裏麽?”
姑姑終於忍不住了。
“……”
薇婭默默地站了起來,低下頭不說話。
“都是你那狐媚子娘把你調教壞了,我那哥哥也被你們蒙了心眼,是非不分了。你說你寒假回家都給你娘老子講了些啥?”
“啥也沒有講。”
薇婭兩眼直愣愣地注視著窗外。
“你那一副桀驁不馴的個性給誰看呢?”
“沒有。”
“你還回上嘴了!”
“……”
這時,姑父站起來勸道:“好了,你就別再說她了。她帶點吃的也不算啥大過錯。”
“這裏有你說話的地方麽?”姑姑氣得直跺腳。
“……”
“這是我媽給我做的吃食,我放在那裏吃,難道我也錯了麽?”半晌,薇婭帶著疑惑不服氣地問。
“錯了,當然錯了!首先,你媽不該偷偷地給你做吃的。其次,你不該把吃的藏起來自己偷偷地吃!你應該拿出來和我們大家一塊吃。”
“哦!為啥啊?我餓啊!我自己都不夠吃的。”
薇婭用牙齒咬著自己的指甲,像瘋了似的,吼叫著,跑上樓,一個人蹲在屋裏的地上哭。
“這是一個什麽東西?”
身後,姑姑也吼叫著。
婆婆和堂姐依舊在那裏笑容滿麵。
“今天晚上不許她吃晚飯!”
這是姑姑今天對薇婭說得最後一句話。
薇婭蹲在屋子裏的地上哭得好不傷心,一聽說晚飯也不準她吃了,她突然大笑起來,站起來瘋狂地拿頭撞著磚牆。幸而下麵屋子裏電視的聲音大,大家都未曾聽到她的異樣。
直到撞累了,哭累了,薇婭這才坐在獨凳子上,偎依著桌子,趴在桌子上發呆。
果然,晚飯的時候,也沒有人上樓來喊她吃飯。
她幹脆賭氣也不主動下樓來吃飯。
待夜裏堂姐和婆婆上樓來睡覺,薇婭依然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地發著呆。堂姐和婆婆誰也沒有理她,自去上床歇息睡覺。
看看這間屋子吧。
這是一間隻有十五平米的屋子。屋子裏放著一大一小麵麵相對的兩張床,一張舊寫字台書桌,一張獨凳子。兩張床的寬麵都緊挨著牆麵。大床的一頭窄麵靠著牆麵,另一頭窄麵挨著寫字台書桌,書桌旁邊即是獨凳子。小床的一頭窄麵也緊靠著牆麵,另一頭窄麵依著一個大木箱,木箱裏裝著薇婭和堂姐以及婆婆的換洗衣服等雜七雜八的東西。平時薇婭和堂姐同睡在那張大床上,現在自婆婆來了後,薇婭就一個人睡在了那張小床上。
薇婭倒是特別喜歡這張小床,盡管它隻夠平躺下一個人的身體,可能連翻身都是困難的,但是薇婭卻說:“睡小床兒好,自由自在。”
夜已很深了,婆婆開始打起了高沉而長久的呼嚕聲,堂姐也早已睡著了。
薇婭爬起來,揉了揉幹澀的眼睛,站起來,轉身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悄悄兒走了出來。
雖說這已是暖春了,但夜裏的氣溫卻還是低得會令人縮成一團。一股冷氣流瞬間包圍了薇婭,她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站在陽台上,對著黑夜,遠眺了一會,她才感覺此刻心裏舒坦了些。
這不是春江花月夜,似乎明月並不想早早地出來,令人去追逐一番。也不見天空裏繁星點點,四周都是沉寂著的黑乎乎的一片,遠眺前方,跨過那條小溪流,是一座小小的土丘陵。這條小溪流,即是當初薇婭和金蝶兒銀蝶兒姐妹倆一塊嬉戲玩耍的地方。
土丘陵黑乎乎的,像一個超級大的墳塚,恰到好處地遮擋住了薇婭姑姑家的視線。倘若你想站在陽台上去遠眺,視線也難以飛越遠方。因而人們往往會心煩意亂氣躁不安,因為他實在難以從這裏看得更遠。
薇婭又往火車站方向看了一眼,當她的視線掠過那婆娑幽暗的柏樹林舊塚時,她忽然想起那天黃昏裏她和銀蝶兒一起割豬草回家路過那裏時的情景,突然間意識到這已是夜深沉了,心裏由不得一股恐懼襲來,她這才忙忙地收了心,轉身又躡手躡腳地進了屋。
這時婆婆和堂姐早已睡得人事不醒,薇婭見狀,又想起明日還須得去上學,於是她也解了衣服,利索地爬上小床,鑽進了被窩。
不一會,她也睡著了。
四周更加的寂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