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古鎮往事(4)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如白駒過隙,轉眼已是初夏時節。
薇婭即將告別純真的童年時光,步入情竇初開的少年時代。那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那個打不死的小強,也許即將一去不複返。那個帶著些許憂愁,時而微笑,時而嗔怒的婷婷玉立的少女在這個夏日裏正如蓮花般開得燦爛明淨。
夏日的清晨,天亮得早,太陽熬不住黑夜,早早地便從山澗裏蹦跳了出來,嫵媚地照耀在山澗河穀平地上。
金牛古鎮就坐落在這一片狹長的河穀平地上,漢源河道從中穿插而過,河兩旁良田層層的舒展開來,不寬不窄,像鑲滿珍珠的仙姑的絲巾慵懶地從香肩上輕輕滑落下來,傾斜平鋪開來。河北麵的平地邊上是梯田小丘陵,河南麵的平地邊上是山巒起伏,愈來愈高。
放眼望去,這古鎮雖說沒有漢中平原一馬平川望不到邊的遼闊壯麗,但她像一個清秀孌孌的小家碧玉,溫文爾雅地靜臥在那兒。她有著山川的秀美,又有著平原的不羈;她有著丘陵的羞澀,又有著碧水的溫柔。她是隱居在山林裏的公主,她的美貌與才華,隻能令你去慢慢地發現,隻到某一天裏你終究會悄悄地愛上她。
薇婭迎著朝陽,歡喜地從穿過平地的國道上走過。此時此刻,風兒是柔情似水的,花兒是含笑嫣然的。那些綠油油的稻苗也變得活潑可愛起來,晨風拂來,此起彼伏,它們如同淘氣的孩童,開始跳起了俏皮的舞蹈。
她想起前些日子夜裏的星星,它們將齊老師的期待和媽媽的慈愛從遙遠的地方帶來,來陪伴孤獨無助的她。她再也不是永遠一個人走在風雨裏,她還有她,那個隱藏在她的靈魂深處裏的她,她們是一對情感深厚的孿生姐妹。她將是她的精神支柱,她將是她在困境中堅強的理由,她將是她麵對信仰永不放棄的理由。
這是小學階段的最後一個多月,這也是小升初的最關鍵時刻。同學們都早早地來到了教室,開始了一天的晨讀。
薇婭因貪戀路途中的風景,竟然來遲了一步。她剛剛坐在座位上準備打開語文課本開始晨讀時,該死的鈴聲響了。
“糟糕,真是一個不好的預兆!”
薇婭皺了皺眉。
果然語文老師已經夾著教案和作業本匆匆地進來了。
趁語文老師在那裏整理教案之際,薇婭縮著腦袋,視線從人頭縫隙裏穿過,她偷偷地拿眼瞟了一眼老師。他的神情不太好,大有不悅之態。
教室裏靜悄悄的,大家都很嚴肅。大家似乎都已經注意到了老師臉上嚴肅的表情,個個都緊繃著臉,神情嚴肅,不敢說話,不敢喜形於色。
“今天這節語文課,我們專講作文。這一次的作文,全班整體水平不高,大部分學生寫的質量較差,有的同學寫得甚荒唐。”
語文老師的話語像寺廟裏的鍾聲一樣,一聲比一聲響亮地劃破氣流,振動著同學們的鼓膜,穿進耳朵裏,傳進腦海裏。大家都屏住呼吸,息聲凝氣,生怕被老師查出內心深處的忐忑不安。尤其是坐在最後一排的薇婭,早已忐忑不安恍惚起來了。
老師一示意,語文課代表上講台上取了作文本,走下來,一個個傳遞著發給每一位同學。
唯獨薇婭沒有收到自己的作文本。
“老天爺哎,今天的日子真難熬啊!”
薇婭隱隱約約地已預感出下一秒她即將麵對的難堪和窘迫。她偷偷地瞅了一眼同桌,隻見他的本子上寫著大大的“較差”兩個字。
此時,他已經開始揉著紅紅眼睛,大有欲哭無淚的症狀。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麽?連她都這樣了,我該怎麽辦呢?”
薇婭的那顆心,怦怦地跳著,像一隻上竄下跳的小兔子,不安分守己。她靜靜地一傾聽,果然能夠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現在我要給同學們講一篇範文,這是有史以來,我見過的最荒謬的一篇作文。”
這時語文老師那聲音如同喪鍾般響了起來。
“完了,徹底完了。”
薇婭緊緊地抱著腦袋,趴在桌子上,一動也不敢動。
“叔叔修手表的技藝可高超了。隻見他拿著手表使勁一晃,那個掉落的針就緊緊地扣上了,手表瞬間就被修好了……”
語文老師在講台上繪聲繪色地讀著,時不時還夾雜著戲謔的表情:“我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太厲害了!這麽高超的技藝,人間難得!我想寫作文的這個人就是一個蠢蛋!”
頓時,全班同學一陣哄堂大笑。
薇婭感覺自己已經窘迫到了極點了。她低著頭,重重地低著頭,整個身子已經快縮到桌子底下去了。隻覺得鼻子裏一酸,那淚珠兒就一個勁兒地流
“我如何去描述我心中的難過呢?我如何去形容我這愚蠢的無知呢?”
“這位同學,難道你不知道自己要來取作業本麽?難道你還想讓我親自給你送過來?”
老師突然間吼了起來。
薇婭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她又怕又羞,她顧不了那麽多了,她猛然間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奔向講台,拿回了作文本。
她以閃電般的速度完成了這一係列的動作,完全不顧及已經被石化了的老師和同學們。
回到座位上,薇婭坐在那裏發著呆,也不去修改作文,隻顧著默默地流淚。整個一天,她幾乎啥也沒有聽見耳朵裏去,不是發呆,就是揉眼睛。
下午放學,回到家裏,她依舊是一言不發,悶悶不樂地刨完了飯,就趕緊上樓去寫作業。待她寫完作業,銀蝶兒又叫她哩。
“薇婭,走我們去割豬草去。”
“……”
薇婭飛快地跑下樓,從廚房裏拿起籃子,就跟隨著銀蝶兒一溜煙跑了。
“她今天這是怎麽呢?悶著頭,不說話,倒還挺勤快的。”
姑姑驚訝地問著婆婆。
“誰知道呢?我哪裏有那閑工夫管她了。”
望著薇婭遠去的背影,姑姑沒有再說什麽。
小表妹蓉兒嚷著要出去玩,斷臂爺爺忙忙地領著她去鐵路邊的草破上玩石子耍去了。
“我也想去走走,身子乏得很。”
姑姑見大家都去了,心裏也癢將起來,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這樣才好,你多運動運動,必然生的時候,也不遭罪。”
婆婆笑了。
母女兩個說著便往火車站走去。每天下午陪女兒出去散心,是婆婆這個當媽的每天要做的功課之一。對她而言,女兒是她的命根子,照顧好女兒,是她這後半生裏最快樂的一件事情了。
姑姑腆著大肚子叉著腰走在前麵,她滿臉洋溢著滿意的笑容。夕陽無限好,慵懶地照耀著她那臃腫的身影,盡管涼風已開始陣陣吹來,但初夏的餘熱依舊還在。她走了沒幾步,便已開始汗流滿麵。
“我得再歇會才好。”
“那你就歇會吧。”
婆婆幸福地看著女兒,扶著她坐在一塊石頭上。
當夕陽斜射著婆婆那滿臉溝壑的臉時,她正沉浸在絲絲的甜蜜中。她回憶著當年女兒出生時的情景。那時候她已經三十八歲了,她依稀記得女兒當時是腿腳先下來,屬於立著身子出來的。當時的情況非常的凶險,接生婆早已提前告知了正在農業社做活的爺爺,但爺爺無可奈何地說道:“這叫我能有啥辦法呢?一切聽天由命吧,看她娘倆的造化吧!”為此,爺爺悄悄兒叫人備下了一口棺材。
但是現在看著女兒過著這麽好的日子,婆婆是幸福的。
“我當日受得那些苦終是沒有白受啊,她可是咱村子裏嫁的最好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