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紅綃香斷有誰憐
紅綃是第一次見到皇上，也是第一次到這麽尊貴的地方，按理來說，她在宮女中的身份也算低微的了，隻能看著一個廢棄的宮殿，做著灑掃的工作，如果不出意外，她會在二十五歲出宮，隨便嫁給誰或者去大戶人家做禮儀姑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個罪人一樣跪在天子腳下。
雖然她確實是個罪人。
她的人生也全部都充滿了意外，紅綃低著頭，嘴角卻止不住的勾起，她想，這次把命搭進去，應該不會是意外了。
梅馨現在夏景辰旁邊，臉色陰沉的可怕，這是她有史以來栽的最大的坑，直到外麵傳來消息，她才回過味來，原來因為她的疏忽，造成了這麽重的損失！
原來小東子記不起來的事情是火器的事情，她怎麽能這麽疏忽大意！
而如今小東子卻找不到人了，她不敢置信的吩咐人把宮裏掘地三尺，小東子卻像人間蒸發一樣，到處找不到人了。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一直以來小東子都在她的掌握中，怎麽在這個節骨眼上找不到人了呢？
最後一個看到小東子的宮女說，她在那時候明明看到小東子拐了個彎，沒想到她隨後跟上的時候，人卻憑空不見了，那兒也絕不可能有藏身的地方。
這樣說來，就一定是有人把他接走了，是組織的人嗎？
夏景辰也罕見的沒有微笑，他不僅笑不出來，而且還很憤怒。
他的眼皮子底下，後宮裏，竟然安插了細作！
本來就因為各種政事忙的焦頭爛額的夏景辰，遇到這事更是快心力交瘁，他沒有絲毫閑情逸致的把暗衛招來，聲音冷酷連梅馨公主都忍不住心驚。
“審訊她，用最快的速度把她嘴裏的東西全撬出來。”
他不在乎這個宮女的死活，她說不說都是死路一條而已，不過夏景辰更相信暗衛們的手段，都到了這個份上了，痛快的了結是這個宮女最好的選擇。
“不用，我現在就說。”紅綃一點也不意外她的結局，她看著自己膩如白脂的柔荑，明明是這麽年輕的身體，雖然不算很漂亮，但也是青春美好的少女，如今就要像忽然壞掉的鍾表，從此消逝在此了。
她如今怎麽都是一個死，當然要選擇體麵的死法了，她一輩子都沒有享受過座位一個人，一個少女的美好生活，如今要死了，也要保持最後美好的樣子吧。
更何況她一點也沒有對組織的忠心，更多的是仇恨。
“還算識相。”夏景辰心情也好轉了一點，點點頭示意紅綃開始說了。
“這個宮裏不止我一個細作，但我們也並不是全都互相知道身份，我知道的有和我同在一起灑掃的趙公公，其他的就不知道了。”紅綃組織了下語言，“不過我相信，其他細作知道的，沒有比我更多的了。”
聽起來像是釣上了大魚，兩人都有些意外，等著紅綃繼續說。
“和我接頭的幾個人的身份，他們的落腳點，我都會告訴你們，”紅綃細細的說了幾個消息，配合的讓夏景辰兩人驚訝。
“知道了這些，很容易順藤摸瓜，越來越靠近組織的核心。”紅綃抬起頭，第一次直視當今天子，她甚至沒來得及去看，也沒興趣看夏景辰對樣子，而是鄭重的說，“我叫紅綃，是寧國人，從來也沒有叛國的心思，我做的一切並非本願，如果陛下是明君，那就殺了我，日後殲滅碎玉樓為我報仇，也為千千萬萬被迫加入碎玉樓的寧國同胞報仇。”
夏景辰瞳孔微微收縮，內心極為觸動，那種感覺，他好久沒有被觸動過了，好像看著一個戰士，一個英雄宣誓，要為了這個國家，永遠的奉獻自己，不惜犧牲自己，而紅綃的身影與戰士重合，她雖然那麽纖瘦單薄，隻是個柔弱的女子，但夏景辰從她眼眸裏看到了驚人的能量，他微微啞了嗓音，鄭重的點點頭，“朕答應你。”
君無戲言，這事夏景辰清楚，紅綃也清楚。
像是終於完成自己的使命，也終於解脫了一樣，紅綃一向皺著上挑的眉放鬆了下來，盈出絲絲笑意，睜著明亮的眼睛對夏景辰笑著說，“動手吧。”
夏景辰有些動搖，他內心的觸動不可謂不大，紅綃短短一番話，確實打動了他的心。
“皇兄，不可。”梅馨閉上眼睛，掙紮著說，誰也不確定，紅綃這是不是為自己脫身而說的場麵話。
這個節骨眼上，已經不能再出亂子了，任何不靠譜的苗頭都要掐掉。
“紅綃，”夏景辰說，“為了保護這個國家，同樣要犧牲一些人，我相信你所說的是真心話，倒是，我還是不得不取你的性命。”
夏景辰對暗衛搖搖頭，“你們莫言輕舉妄動。”
他抽出一直放在牆上做裝飾的劍，輕輕撫摸鋒利的劍刃，這是能代表他身份的尚方寶劍，他決定用這把劍，親自動手結果紅綃的性命，這是他能給紅綃的最大的尊重。
紅綃笑了，她始終睜著眼睛，臉上洋溢著明豔的笑容，直到一道寒光閃過——
她倒在了地上，嘴角還含著輕鬆的微笑，一個人如果麵對死亡能真的如負釋重，那她一定常常在生與死之間痛苦抉擇，而且覺得自己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厚葬。”夏景辰淡淡的說，這個女孩子，所表達的意誌讓他內心依舊澎湃不已，她是英雄。
夏景辰轉過身去背對梅馨，苦笑著說，“我隻是個皇帝，曾經的我自以為自己萬人之上，千秋萬世，是世界上最尊貴的人，但慢慢的我才發現，茫茫人海中，像紅綃這樣的英雄並不為人所知，他們的光華如此耀眼，朕甚是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