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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不負韶光

  “兄弟,這太陽可毒得很莫要再躺著曬了,擔心曬暈了過去完成不了差事,到時候有得總管一頓好說的,要隨我喝些酒麽?”


  身邊來的那人是一同來漁船上隨行保護的侍衛之一,他嘴裏勸著齊二,卻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個裝酒的葫蘆來,掀開蓋子迫不及待就往嘴裏灌。


  “啊……真是爽快,雖然不知道那些大船上頭的達官貴人們喝的是什麽好酒,我卻隻消手中這一壺已覺暢快!給!”


  葫蘆被拋出,齊二還未拿下蓋在臉上的草帽看也不看卻能一把穩穩將之接住,那侍衛先是看呆了,後又覺得正常,他認為但凡能給這些人上人做侍衛的,必定各自都有各自的本事。


  齊二揭開蓋子,大飲幾口,那酒不知是出自什麽酒坊,但味道卻出奇的濃烈,他平生喝過無數的美酒佳釀,但是也許許多年後在回憶起時,他能記住的不過也就事手中這一壺不知名的好酒來吧。


  當初是福伯好心,拚了命的將他從死人堆裏扒拉出來的,可是死裏逃生的齊二此刻卻成了這拌模樣,好好的大業未成置之不理放到一邊不說,他卻還要隻身犯險隻為了保護一個女子,當初齊二亦是不曾對福伯說過一句聊表謝意的話,想那福伯是何等的忠心,隻為了看他有朝一日回到那個原本該屬於他的地方,福伯如今該是對他失望了吧。


  什麽是他不該的,什麽卻是應該的。他還來不及去想早早就已經有人給他歸劃好一切,隻需要他悶頭去做就好。那如今他認為保護秦聽韻對他來說才是大事,這又究竟是算得該或是不該呢。


  ……火

  ……怎麽突然有了火光?頭也暈暈沉沉的,嘴中滿是酒氣,

  自己這是……喝醉了吧。


  ……


  “主子,所有人都已經離開了隻有你還活著,可是您輸了……你原本的身份已經死了……”


  “哼……你休想騙我,我沒有事,你看我還好好的,你到底是何居心?我是什麽?我到底是誰?是誰?!是人,是鬼?

  恍惚間看見福伯 實在是於心不忍的表情,聽見到叫自己……叫自己太子殿下?!

  “那些屍體在哪裏?”


  “殿下!””


  “士兵們的屍體在哪裏?阿福!”


  福伯也是一說出口,便後悔了吧,他每次不由自主的叫出了這聲如同詛咒樣的稱呼,齊二也好福伯也罷,心內早已是如刀割一般千瘡百孔,是啊,這聲稱呼這個名字背後背負故事實在太曲折了些。


  他遭遇的一切變故,因為上天給他的身份而變的不同,而非他名字中包含的什麽含義,若說幸運卻也真的不盡然是如此。


  你問我,赫連祁是何人?他是那個處變不驚,有著過人智慧的男子,是那個有著自以為是而不自知,一心想著成全別人的傻子!


  而這個因不願麵對現實而不斷自我催眠的瘋子。


  “


  活著怎麽變的如此艱難?他不曾奢求過的好過的喜樂些,最後即使心內再是不忍,卻連苟且偷生都失去了,現在,比起任何時候都更需要有一個人逼迫著他接受這一切。


  他半夢半醒間自眼前的湖景中聽到了怒吼聲,那是當時他在沉默了很久,久到旁人以為他癡傻了想要推醒他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


  也許從來西巡路上那一刻起,屬於他的命運的齒輪就大幅度的轉動沒有絲毫停留了,


  太子殿下!今日我要你好好給我聽著我說的每一字一句,你都給我記清楚了,我芍藥對天發誓,我必恨你致死不悔!我恨不得,恨不得此刻拚了性命也要取下你的項上人頭,雖我不能……終我這一生,隻要我有記憶一日,我便絕對不會原諒你!”


  他在火光裏看見那個後來被叫做是賢妃娘娘的女子發狠的眼神,和自己麵無表情依然醉生夢死的迷離,於這裏形成鮮明對比。


  一把鬆開抓著他衣襟的手,卻發現手心裏都是汗水,她便大步朝著門外走去,背影決絕又萬分淒涼。


  “賢妃娘娘你知道一件事麽?其實,被騙的那個……才是傻瓜!”


  身後的自己半夢半醒似的突然對著她的背影大聲喊那一句,見她立刻停住了腳步,回過頭,看著他依然好好的站立在月下,他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長,臉上卻帶著難得一見的笑顏,那笑裏有些嘲笑和喜悅。


  “砰……砰!”


  賢妃氣極反笑,隨手拿起身邊的一個花盆朝著太子的方向奮力砸去,然後任由背對著太子時,傾瀉而下的淚水,憤然揚長而去,那時他連躲避都沒有,隻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那笑慢慢凝固在了臉上。


  記憶裏,跟某個人提起過的,明明就是不好笑的事情,卻還要拚命笑出來,那樣的笑叫做苦笑。


  ……記憶中齊二對這一幕映像及其深刻,身為妃子的人本該是萬千寵愛的寵兒,可她那時滿眼內竟是絕望和無助,太子府大婚的那夜裏,賢妃是想來參加他的婚宴來的,是想要祝福他,可惜後來齊二還是先了他一步,將密函發到了先皇那裏,找人將她帶走。


  她說至此不會原諒他,可齊二對於過往那些事裏最記得的也就是這件事,司徒珍知道的,所以他所會說那句沒有愛過怎麽懂珍惜?若是真的愛過,恐怕是無論如何都不舍得如此傷人的吧。


  ……


  是福伯高興的拿著紙燈籠出去了,這是她要回來看他了麽?他記得那幾日等了很久很久,卻也沒有急急找他過來,隻是每夜裏屋子外頭點燈照例會亮起,而且一點就是好久,似乎也知道秦聽韻來不了不會來了,隻是每夜還是假裝在外頭看書,點著燈籠,等著她來,她以為自己能等到這個時候。


  那段暗得看不見天的時候,似乎隻有在與秦聽韻說話拌嘴或者是鬧別扭的時候,他才能清清楚楚感覺到自己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世上一具存活著的屍體般的活死人,她點燃了他心內那一點火光,很弱但足夠他看清楚前方的路。


  秦聽韻永遠與他不一樣,她似總能將情緒收放自如,開心不開心皆能自己把握好,甚至有些時候看著她,竟會隱隱約約覺得她像極了某個存在於齊二記憶中潛意識中的人,不同的是他愛的是秦聽韻而非相似的那個。


  那一月的雪下的很厚,地上撲了足足有一尺那麽厚,他想起那雪厚到足夠埋沒到自己的腳踝處的感覺。酒意上湧,他昏昏然已開始分不清楚此時是青天白日還是月光彌漫,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在郊外的那所老宅中等待著秦聽韻的那個他,還是在漁船上側躺著看她與別人親密也做不了什麽的他。


  他想來想去,不禁開始迷茫起來,隻是心裏有一個念頭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的多,若是時光能夠回轉到曾經,他要告訴賢妃,叫她不要相信自己,立刻離開皇宮千萬莫要回頭。他要告訴福伯,讓他一定不要救他,因為後來他會發現原來活著竟比死了還難受。


  對了,他還要告訴之前的那個自己,等到秦聽韻來了,便抓住她的手,告訴她,自己早已知道她是女子,知道她是丞相之女,還要告訴她,要記著之前的苦難都放下就好,真真假假相信他就好,若是她厭倦了這一切的爭鬥,那麽他會認真的問問她,這也是他一直以來都想要問的一句話。


  “若是有朝一日,我放下所有而你也厭倦了這樣的生活,那麽你願同我一起奔赴天涯,追逐海角。陪我一起離開這裏,到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一起渡過四季如畫。一起……白首偕老?

  隻是,若是當時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隻怕後來齊二也不會在風雪夜的破廟裏遇上秦聽韻,更不會有他們之後的那麽多事發生。


  比起死更可怕的便是生不如死,比生不如死更可怕的,那就是不會與你相遇。


  要是這樣,那他寧願活著。


  “快來人!!救王爺!護駕護駕!你們愣著做什麽沒看見船上著大火了麽?!”


  “大人……哪,哪一艘船著了火?”


  “混帳東西!若不是最大的那艘船上出了事,本官何須親自跑來叫你們救人?!裏頭可是有兩位親王呐!出了什麽好歹,本官的命都怕是不保……還不快去!!”


  聽見那一聲巨響,急急趕來的頭一個便是負責今日宴會的安保問題的侍衛總管,他一心害怕項上的烏紗帽不保,說起話來也不再如之前那麽利索,大呼小叫背後那股底氣早已被嚇得蕩然無存,當然,死人的事卻是在宮裏時常發生的,見怪不怪,也沒有什麽好怕。倒是自己那五品侍衛總管的頭銜丟了的話,哎呀呀,往後的日子可不敢想,不敢想!


  ……


  怎麽不論秦聽韻往哪裏去,哪裏就要有什麽災難發生。這大概是無解了,不過一起的還有赫連禎、秦靈音,這一次倒是看到了些許公平的事情發生,秦靈音不是來說上天對她不公麽?若上此時離的她近一些,她肯定特別樂意過去裝瘋賣傻問上一句:“這下可算公平了?”想想便是覺的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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