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漢薩車站
生活在莫斯科地下世界的人們並不團結一致。
聯邦癱瘓后，地鐵也從一個複雜的民間臨時避難所變成了一個個獨立的地下小王國，每個地鐵站都有自己的思想和體系，有自己的『軍隊』。有的一夜間崛起，有的一夜間被推翻，他們既會組成聯盟對抗威脅，當恢復丁點元氣，又開始自相殘殺。
這些『地鐵戰爭』往往理由很可笑，居住空間、地下世界土生土長的蘑菇，以及雞舍和豬圈——養滿用蘑菇餵養的蒼白地下豬和瘦弱雞。
戰爭是對一切物質的瘋狂掠奪，擁有獨立發電機和小型水利系統的地鐵站是其中強者。
比如被波利斯站的守護者斯巴達騎士團，例如佔據絕大部分環線地鐵站的漢薩人。
最近幾年地鐵站中的『戰爭』越來越少，一是能引起爭端的資源越來越少，二則是強大地鐵站們組成了相對穩定的聯邦。
但不代表人與人之間就能夠相互信任，即使是明面上的盟友。
嘭哐！
麵包車上的黑衣漢薩士兵被喻丞甩在地上，步槍對準了腦袋。馴養的獵犬被粗暴砸在裸露的鋼筋上，已經咽氣。
安娜揪著另外一人的衣領，怒不可遏質問：「為什麼襲擊我們？」
他們上車的瞬間，後車廂的漢薩士兵就試圖繳除他們的武裝，同時打暈喻丞，好在他早有警覺。
「咳咳，因為你們擅自闖進禁區。」
漢薩士兵理直氣壯的叫到，但喻丞卻捕捉到他眼神遊移。
啪！
他一拳打在這個人胸口，讓他又趴在地上乾嘔很久。
「恐怕不是這樣吧？那輛火車來自哪裡，你們知道多少！」
安娜迅速反應過來，繼續質問道。
這回，幾個人就再也不說話，把頭別到一邊裝死。
「該死，阿爾喬姆，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追上去！」她把漢薩士兵丟到一邊，然後朝喻丞問道。
「當然。」
喻丞言簡意賅，火車雖然已經消失在他們視線里，但剛被碾壓過的鐵軌很容易追蹤，在暴風雪來臨前痕迹會一直存在。
而且如果火車和漢薩人有關係，他們眼前的三人一狗組合就是巡邏隊，無故失蹤肯定會引起警覺，必須在漢薩人反應過來之前追蹤到火車的出發地或者目的地。
安娜點頭，把幾個漢薩士兵的槍和子彈全部收繳，然後用把他們拖離麵包車。
「自身自滅吧，如果我是你們就回地鐵站去，運氣好還能活下來。」
她把車鑰匙丟給喻丞，走向後座：
「阿爾喬姆，我們去追火車。」
「好。」
喻丞頓時打起精神，在夜之城就沒什麼機會開車，現在手的確有點癢。
他坐上駕駛室，發動引擎朝火車消失的防向追去，與此同時安娜在後排發現了其他人。
「別開槍，我們沒有武器。」
喻丞沒有減速，從後視鏡看見後排有一個老婦人以及一個小男孩。
「你們是誰！」
安娜被嚇一跳，然後鬆一口氣。
「我們是祖孫，來找人……能不能告訴我你們莫斯科出什麼事了？」
老婦人把孫子攔在懷裡，安娜翻身坐下。
「『你們』？說得好像你們不是這裡的人？」
「我們不是，我們村莊里莫斯科大概兩百公里。」婦人懷裡的小男孩搖頭道。
安娜和喻丞同時愣了一瞬。
老婦人接過話說道：「就是一個普通村莊，我們來找他父親，大概一年前他離開村莊來莫斯科，然後再也沒有回去……我們才到這裡，就被剛才那些人抓了。」
「等等，等等。」
安娜忍不住身體前傾：「意思是說，莫斯科之外還有人倖存？!」
老婦人說道：「為什麼沒有呢？哪怕周圍有很多糟糕的輻射區和野獸，但我們仍然能生存下去。」
「阿爾喬姆！你聽到了嗎！你是對的！」
安娜隔著前排與後排的鐵絲網，對喻丞說道：「不行.……必須把這個消息告訴父親.……等等阿爾喬姆，我們先把他們帶回地鐵站，這很重要。」
她顯然有點手足無措，停頓片刻后又說：「無線電，我們可以用無線電聯繫斯巴達們。」
喻丞點頭，這是最穩妥的方法。
以安娜的性格，不允許他們帶著婦孺去冒險。
至於那幾個漢薩士兵，死活就不再他們操心範圍內。
要在這種世道生存，需要道德但不需要聖母，需要冷酷但不需要屠夫，喻丞之前就意識到，這種處事方法也許能抑制[冷血]專精不斷提升帶來的副作用。 ……
麵包車被丟在路邊，喻丞和安娜戴好頭盔躍入廢墟的陰影中。
提前棄車是避免被有可能存在的觀察哨發現，剩下的路程就只有靠腳走。
好在天色已暗，2035年的莫斯科廢墟可不像2077年的夜之城有那麼多監控設備，巡邏全靠人和狗。
他們從漢薩禁區一路追蹤了差不多六七公里，最後看見鐵軌延伸到一座從外面看與其他廢墟毫無差異火車站後勤廠房，廠房周圍有不少陷阱和驅逐獸類的化學試劑味道。
這說明火車並不是最近出現，而是有人經營已久。
火車站廠房的位置大致處於另一片漢薩禁區，喻丞在『阿爾喬姆』的家中找到了其他寫完的日記，按照日記里定下的偵查計劃，他會在下個月試圖進入這片區域。
想到這喻丞眼神一冷，要是沒有今天突然遭遇火車，到時候迎接他的恐怕會是暗處狙擊手的子彈。
漢薩人到底隱瞞了多少？
除了莫斯科地鐵外，他們的觸角究竟伸了多遠？
「戒備很嚴。」
安娜用狙擊槍的倍鏡觀察一遍：「我們沒法從正面進去。」
喻丞點頭，然後指了指廠房下邊廢棄的通風管道，這種管道往往只能匍匐往前爬，連體型稍微大點的觀察者都必須擠作一團，按照曾經他特工訓練里學到的技巧，很可能是巡邏盲區。
「好辦法，我們就從那裡走！」
安娜很快理解他的意思，讓喻丞不由得懷疑在他成為阿爾喬姆之前，夫妻兩人是怎麼一種交流模式。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管道，往前爬了大段，逐漸能看到通往地面介面外滲出的燈光，以及人聲。
「該死，觀察者突破過來，工人們完了。」
「肯定是火車聲音吸引了獸群.……瞄準，士兵，有任何東西過來就開火。」
「火車裡運了什麼？」
「不該問別問，得派一隊人去堵住洞口，順便把殘骸撿回來。」
喻丞和安娜在管道里耐心等了片刻，後者順便打開隨身無線電，幾番調試輕易找到沒有任何加密的漢薩通訊頻道，然後對他打了個手勢。
果然，這個時代的人並沒有加密概念，喻丞默默想到。
通過無線電，他們一路避開漢薩巡邏隊，從一處洞口爬出。
落腳點是尚未打掃的狼藉戰場，人類和觀察者的屍體撒了一地，但已經沒有人在這裡。
「大批獸群，看來這裡漢薩人火力很強，否則根本不可能守住。」
安娜觀察著屍體，兩人小心翼翼走過安全門。
緊接映入眼帘的強光讓喻丞不得不眯起眼睛。
這束氦氣燈光不是照向他，而是照向空曠廠房的中間，在那裡有一輛巨大無比的鋼鐵怪獸正停在鐵軌上，工作人員在給它氣閥減壓，吞吐的白色蒸汽就像巨獸口中的呼吸。
重型裝甲列車，軍用型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