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好夢一場空(三)
很快就到了蘇若生辰這一。他生在二月十四,是冬的寒冷尚未散去,春的氣息已經蠢蠢欲動的時候。
前一夜下了一場茫茫大雪,沒亮,蘇櫻就指揮著下人們將府中的積雪打掃幹淨。紅色的裝飾配著賜的白雪,也算是別有一番風致。
蘇若身為國師,身份十分尊貴,是以勇武大帝派了太子親自來國師府道賀。太子妃身子已經有些重了,本應留在宮中修養,卻不知為何也跟了過來。
蘇櫻第一次主持如此大的宴席活動,忙的幾日都顧不上好好吃頓飯。還好有流鶯在身邊幫襯,她在宮中年歲久,見過了不少大場麵,主仆二人齊心協力,最終將這盛宴辦得妥妥體貼,得了不少稱讚。
來赴宴席的夫人們齊聲道,碧桃公主不愧是碧桃公主,年紀輕輕就能撐得起這樣大的場麵,國師真是娶了一位賢妻。
觥籌交錯之間,吳韻輕麵有怠色,蘇櫻便親自帶著她去往給客人們預留的暖閣中休息。
“太子妃,你如今身子重了,氣又寒,實則不用特意來走動的。”
路上蘇櫻扶著吳韻輕,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吳韻輕的臉上似乎有一些愁色,道:
“許是之前在屋子裏麵悶得久了。太子與母後把我看得緊,這裏也不許去,那裏也不許去,時間久了我都快忘記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了。所以這次國師壽宴,我聽聞父皇派了太子來,便極力央求著要一起出來散散心。”
蘇櫻點頭道:
“這也是。我聽宮裏的老嬤嬤,女人懷了身子,前三個月是最緊要的,要心著些。如今算起來,你這胎已經有七八月了,自是已經穩固了。”
吳韻輕笑笑,轉而道:
“公主與國師相處得可好?我聽,你們似乎經常交流醫術之道。”
蘇櫻有些害羞道:
“不怕你笑話,我原本確是為了與蘇若多些話,才去鑽研那些醫書的。不過後來也是真心實意喜歡上了。”
吳韻輕似乎想起了什麽,目光放空望著遠方:
“醫術,我也是略懂一些的。”
然而,就在這放空的一瞬間,一場幾乎改變了所有人命閱悲劇,悄然發生了。
許是雪沒有完全打掃幹淨,在地麵上結成了一層薄冰,吳韻輕一分神沒留意腳下,直接踩了上去。
這一踩自然是重心不穩,隻見她打了一個趔趄,就要向前滑去。
“啊!出事了!”
背後傳來一聲驚呼,似乎是柳無眉的聲音,蘇櫻來不及想那麽多,直直伸出手去,想拉住已經開始向前傾倒的吳韻輕。
蘇櫻使出了吃奶的勁,幸好吳韻輕雖懷著身子,身量卻比蘇櫻瘦弱,所以勉強被她拉了回來。
蘇櫻剛要鬆一口氣,卻突然感覺到手上一鬆,她不可置信地向對麵看過去,隻看到吳韻輕臉上帶著淒婉的笑容,向後仰倒重重摔到霖上。
這一切發生地太快了,快到除了她們兩個當事人,誰也沒有看清楚這完整的過程。
蘇櫻的手還伸在半空中,整個人呆愣愣地被定在原地。
背後傳來一陣陣呼搶地的聲音,然後一群人湧過來,手忙腳亂地將在地上捧著肚子哭的撕心裂肺的吳韻輕扶起。
蘇若皺著眉頭給她把脈,似乎還在輕聲安慰著。太子則憤怒地大吼道:
“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
院落中的人瞬間跪了一地。
這時,有個微弱且顫抖的聲音傳來,且夾雜著哭腔,連連道:
“不,不,我什麽也沒有看到,我什麽也沒有看到。”
蘇櫻回頭看去,正是哭著搖頭,如同瘋魔了一般的柳無眉。
太子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異常,命人將她按在原地,親自過去審問:
“,你剛才到底看到了什麽?”
柳無眉還是搖頭哭泣,著什麽也沒有看到。蘇櫻的嘴角僵硬地扯出了一抹微笑,她想她已經知道這答案會是什麽了。
人心真是複雜啊,這兩人,又是什麽時候勾連在一起的呢?或許也無需提前串聯,這一唱一和,可能是臨時起意生出來的默契。隻因她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
太子忍無可忍,直接扇了柳無眉一耳光,威脅道:
“不!不還有更厲害的!”
柳無眉呆愣了一瞬,隨後捂著臉,痛哭道:
“是大夫人,是大夫人將太子妃推倒的。”
眾人聽了皆是一驚。蘇櫻則好不意外,氣到極點,反而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笑話,我為何要推太子妃?”
流鶯也在一旁附和:
“絕對不是我家公主推的,是柳夫人在含血噴人!”
在場有不少人是知道蘇若與吳韻輕之前的一些糾葛的,也知道太子橫刀奪愛,蘇櫻單戀蘇若,求而不得,這些皇家秘聞,早就在坊間有些流傳了。
所以,盡管沒有人回答,但大家此刻都多半認定了蘇櫻處於嫉妒,推了吳韻輕。畢竟他們來的時候,看到的確實是蘇櫻伸著手,而吳韻輕在她麵前倒地不起了。
太子沉聲問道:
“公主姐姐,果真是你出的手?”
蘇櫻望著眾饒神色,心中隻覺得悲哀:
“不是。是吳韻輕自己掙開了我的手故意摔倒的。是她跟柳無眉在謊。”
太子並不相信:
“太子妃與柳夫人從未見過麵,又如何密謀串聯?公主姐姐,你為自己脫罪,也要編的更合理些!”
就在這時,吳韻輕哭的聲音變得微弱了。蘇若已經就地給她施了針,沉痛地道:
“太子,先將太子妃送到暖閣中吧。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太子再也顧不得其他,轉身抱起吳韻輕,往暖閣方向去了。
蘇櫻倔強地站在原地,看著蘇若一步步向她走進,然後隨手折斷一隻冰淩,狠狠向她刺來。
直到刺骨的寒意襲來,蘇櫻才低下頭去,看著從自己胸膛流出的熱血,慢慢消融了插在身上的冰淩。可她竟然不覺得痛,隻覺得冷,冷到麻木。
你有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愛到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捧到他麵前,他卻用一隻冬日的冰淩,刺進你的胸膛,冰凍你滿腔為愛沸騰的血液,從此再無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