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無賴

  諾蘭眼裏浮現淡淡的笑意:“是鳥居。鳥居現在正停在攝嵐街警署外,他們看不到我們,也聽不到我們說話。但我們可以通過他們的窗子聽到他們的討論,順便了解案子的最新進展。”


  白薇巴著沙發的靠背,跪坐起來:“我們能看到他們嗎?”她的語氣裏滿是驚奇。


  “可以。”諾蘭衝她招招手,“你過來。”


  白薇小跑著來到諾蘭身邊。她肩膀一沉,一件呢絨大衣蓋在了她的肩頭,撲麵而來是諾蘭的味道。


  “你看。”諾蘭指了指窗外。


  從這裏往盧克的窗口望進去,正好能看到盧克在一塊黑板上寫寫畫畫。安普倒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邊抬頭看,一邊往本子裏記東西。


  盧克的黑板上貼滿了各種照片、剪裁的新聞報道以及手寫便簽,黑板上的文字和箭頭更是讓人眼花繚亂。


  有八張照片被貼在非常顯眼的位置。前七張照片裏皆是名**英,想來是那七位死在馬車裏的老爺。第八張則是一位少女,正是白薇作為瓦多佛小姐時的模樣。


  所有的圖像、文字最後都由無數個箭頭匯總到了一起。最終的箭頭指向了三個張牙舞爪的大字——


  開膛手。


  短短數月,這個名字在多倫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那八個人死相過於駭人,城中甚至傳聞這位開膛手可能是某個嗜血啖肉的怪物。


  但顯然盧克並不這樣認為。


  黑板上“開膛手”這三個字旁邊,密密麻麻地寫著盧克對這個凶手的推測性描述:三十五至四十五歲,男性,偏執狂,身材高大……


  白薇仔細地將盧克對於開膛手的描述看了一遍。


  “他是怎麽得出這些結論的?”白薇有些詫異。


  諾蘭倚著靠背,雙手交疊:“盧克從凶手穩定的作案手法和對現場的處理看出,凶手身手敏捷,心理素質和隨機應變能力極強,故而推斷開膛手有較為豐富的社會閱曆,年紀不會太小。而前七位死者所能接觸到的人多在三十至五十歲之間,於是盧克得出了這個年齡區間。”


  白薇下意識裹緊了肩上的呢絨外套。


  “至於對身材體態的推測,”諾蘭簡單道,“主要依據凶手在現場留下的一個痕跡。”


  白薇眼皮一跳:“痕跡?”


  諾蘭頷首:“開膛手非常謹慎,凶案現場清理得很幹淨。但在其中一個現場,他留下了破綻。”


  此時,窗子裏的盧克指著黑板上的一張照片對安普說:“……這個鞋印是個重要佐證。鞋子四十五碼,說明開膛手個子不矮,至少六英尺。從鞋印深度看,他的體重約一百四十磅上下……”


  白薇聽得愣了愣:“這幾個月多倫的雨就沒停過,鞋印沒有被雨水衝刷掉嗎?”照片裏的鞋印雖模糊卻完整,沒有雨水破壞的痕跡。


  諾蘭耐心地示意她看那幅照片:“你看照片的底色。”


  白薇聽罷眯起眼看向照片。照片裏的鞋印已幹涸,正印在一塊木板上。她瞬間反應過來:“馬車!”


  諾蘭讚許地點點頭:“對。開膛手留了一枚鞋印在馬車裏。”


  “他怎會這麽不小心?”白薇喃喃。


  “鞋印在坐墊下的暗處,不仔細檢查很難發現。”諾蘭道。


  那邊盧克和安普不知討論了什麽,隻見盧克展開了一張地圖,用釘子固定在一旁的木板上。地圖上有幾個點被紅色鋼筆圈了出來,紅圈旁邊還寫了幾個符號。盧克一手拿著便簽本,一手拿著鋼筆,又往地圖上添了幾個叉。


  白薇一眼就認出這是多倫城及其周邊的地圖,隻是不知那幾個紅圈和叉代表了什麽。她默默數了數紅圈和叉的數量,七個紅圈,七個叉,對稱得很。


  七這個數字讓她思緒一頓。她明白了,那些紅圈和叉,應該分別是發現馬車和馬的地點。


  盧克拿著筆點了點地圖上的紅圈:“馬車分布在多倫城周邊的郊區小道上,這些地點分散且沒有規律,隻能暫且推測開膛手偏好在少有人煙的郊區小道上作案。”


  他又比劃了七個叉的位置:“馬被發現的地點也在郊區,與馬車位置不同的是,馬要麽停留在城門入口,要麽停留在城門不遠的交叉路口,這些地方人流量都不小。”


  安普撓了撓臉頰:“他為什麽要把馬放跑呢?”


  馬被套牢在馬車前,如果沒有意外,它無法自己從韁繩裏掙脫。而放跑馬的這個“他”又是誰?馬車夫還是開膛手?或者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盧克摩挲著下巴,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白薇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幅巨大的地圖。她喃喃:“諾蘭,你說馬車和馬被發現的地方,有規律嗎?”


  “唔?”諾蘭單手支頷,“你發現規律了麽?”


  白薇沒有立刻回答,她又把所有的紅圈和紅叉看了一遍,似在做最後的檢驗。


  這時,盧克放下了揉著下巴的手。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地圖,自言自語道:“如果像白薇所說,不去找軌跡的重合處,而把它們看成一個整體,那麽……”他咬開鋼筆蓋,用紅色的鋼筆將題圖上所有的紅圈連結在一起。


  連起來的軌跡組成了一個不規則的閉合圓。


  白薇抬起手,隔著虛空沿著盧克畫出的圓劃了一遍,最後落在了那個圓的圓心。


  與此同時,一窗之隔,盧克興奮地擊掌:“找到了!”他一把將筆尖紮進圓心。


  “七個地點,有且隻有一個可以共同去往的地方——費舍爾大人的荒郊城堡!”


  那座荒郊古堡,正是瓦多佛小姐死亡的地方。


  白薇指尖發涼,渾身因不自禁的激動而微微顫栗。忽然,她手心一暖,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是諾蘭。


  “冷嗎?”他問。深夜開著窗,攝嵐街的寒氣便會透過窗子侵入鳥居。


  “不。”白薇搖了搖頭,“我不冷。”


  然而諾蘭並沒有因為她的回答而鬆手。手心傳遞過來的暖意讓白薇身上的顫栗慢慢平複,她的神思漸漸回籠,理智告訴她,應該矜持地將手抽出來,可她的手一點兒也不聽話,貪戀地留在了諾蘭掌中。


  她下意識低頭看了諾蘭一眼,正好撞見諾蘭的目光。他也正看著她,淺碧色的眸子寧靜而溫和。他分明走過了漫長的歲月,可眼中卻清冽依舊。


  因為簡單,所以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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