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浮生酒館(1)
浮生一夢,一夢三生。
這時間有無數的遇見,無數的開始,浮浮沉沉,糾糾結結,各種事情混合在一起,讓人難以看清事實。
隱藏在現實背後有太多須臾的東西,每一次的觸碰都會讓人拚盡全力,而真正能掌控到的,卻不過隻是滄海一粟。
夜已經很深了,色也不過是最尋常的色,殘月被陰雲所遮擋,偶爾能看到一些零碎的星,一切並沒有什麽特殊,也沒有什麽反常。
深夜無風,整個城市是死一樣的安靜,就好像他們現在所在的並不是人生喧鬧的酒館,而是一個巨大的墳墓。
在夜色的籠罩之下,這個白日裏應該人聲鼎沸的地方,倒是多一一分陰森,就好像是被人刻意而為之的,周圍有無數的藤蔓在盤旋,而原本應該在周圍環繞的竹子卻是消失不見了。
朦朧的光影之下,隱隱可以看見一個成年男子高的石碑,石碑上刻著幾個大字,那些字被送用紅色顏料漆成了濃厚的紅色,周圍也有因為顏料太過於粘稠而淌下來的顏色,濃鬱的紅,就像是血液。
浮生酒館。
何憶看的一陣頭皮發麻,下意識的把目光轉向身邊人,對方對她點頭以做安慰,可是那饒表情同樣不算怎麽愉快,想來這樣的場景並不讓人覺得舒服。
是了,當下所麵對的房屋正是浮生酒館,那個白日裏,何憶和餘生帶過的地方。
而現在這個明明他們進行一場遊曆的地方,卻是突然有了新的麵貌,甚至可以是完全換了一個模樣。
“奇怪,匿名白還不是這樣的。這·······”何憶從懷中掏出五玲瓏試圖幫助自己確定方位,另一隻手已經把無雙握在了手裏,以備不時之需。
“不要輕舉妄動。”罔千年輕輕按住何憶,他並沒有看向她,他的神色還保持著冷靜,隻是微微蹙起的眉峰還是暴露了他。
“師兄,我們該怎麽做?”何憶不留痕跡的把無雙又放回了腰間下意識的打量了周圍。
“心不要打草驚蛇。”
來容易,其實罔千年的心裏還是有些不確定。
從餘生醉酒之時的模樣他隱隱有了猜測,那時的何憶因為太過於緊張,倒是忽略了一些事情,而罔千年卻是全然了解到了。
直至後來,突然驚叫的粟婭引起了他的注意,粟婭的狀況也當然並非偶然。
雖然他並不能聞到粟婭餘生的特殊的香味,但是思來想去,也知曉這種味道必然是古怪的。
何憶的猜測提醒過他,這個世界上隻有血緣之間的聯係時完全可以掌控的。
何憶隻是隨口而來的一句話,然而著無意,聽者有心,更何況粟婭和餘生之間的聯係他更是一開始便知道。
在知道噬夢蟲在兩人體內之後,在根據噬夢蟲的習性,大概也能推測出一些方向。
何憶的話他從來都是信的,雖然可以證明的東西太少,一切的定論都感覺太過於單薄,可是那個酒壇裏的殘渣,那些被尹錯弦用秘術顯現出來的無數條蜷縮在一起的蟲子,更是讓他確定了自己的想法,決心要過來調查。
隻是沒想到········
罔千年瞥了一眼身邊一臉正經的讓自己處在警戒狀態的何憶,無奈的輕歎一口氣。
他是怎麽也沒有想到,在聽了那些並不算完善的分析之後,她竟然決心要跟著一起過來調查,甚至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第一次固執不聽話。
‘我也經曆過很多事了,我也覺得自己是一個大人了,成長的曆練我也做的足夠多了,我知道師兄很關心我,可是現在的我,已經有了做很多事情的資格了,我不想成為殯儀館可有可無的人,我也不想成為大家的累贅和後退,我也想為殯儀館做出貢獻。’當時的何憶這樣的聲嘶力竭道。
最後一句流著眼淚出的“好不好”更是戳中了他的神經,讓他不得不答應了她的陪同。
隻是·······罔千年抿唇,隻是沒有想到,在吐了噬夢蟲之後,那個突然清醒的餘生也決心尾隨在後。
他的樣子是那樣堅決,幾個人一起勸也沒用,就那樣死死的粘在何憶身邊,有一種要同生共死的感覺。
當時的罔千年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再看看何憶與其對視的複雜目光,終歸是咽下了自己想要的話,他知道,不管他要什麽,都已經沒有用了,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了。
“師兄?”
“師兄?”
“嗯?”
看罔千年許久沒有什麽反應,何憶有些擔心,下意識的又呼喚了幾聲罔千年的名字,這才讓罔千年收了思緒。
“從剛來到這裏我就覺得有一種不正常的寒氣,想來師兄也感受到了。”
何憶順勢搓搓手,她此次出門太過於匆忙,再加上之前過於忙碌,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穿的還是無袖的短衫,風一吹,裸漏在外的皮膚就感受了寒氣,身上頓時便有了因為寒氣而來的疙瘩。
何憶所的寒氣自然不是這個,可是這種溫度對何憶來,同樣也是一個問題。
罔千年抬手但自己的脖頸間,他還是常年穿習慣的那個道袍,道袍質地良好,外衫可脫,用來避寒倒也算合適。
還沒有等罔千年解開一口,一件外衫便套在了何憶的身上。
突然而來的溫暖讓何憶下意識的縮縮脖子,這種暖裏,還帶著她熟悉的味道,讓她滿意極了。
而看到這裏的罔千年,神色突然黯然,隨即零下了自己解開扣子的手,就好像方才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死饒怨氣。”罔千年開口道。狹長的眸子微微收斂,像是在思考著什麽心事。
何憶也不多問,心下已經有了判斷。
原本再一次重返浮生酒館的本應該隻有罔千年。可是在餘生的嘔吐之後,她突然發覺這已經不是一件普通事情了。
雖然……
雖然他們好像還隱藏著什麽沒有告訴她的事情,至少在某一瞬間,粟婭眼睛裏的情緒已經讓她捕捉到了什麽。
有些事情一定要親力親為,隻有深入其中的調查才可以讓自己守得雲開見月明。
於是她就直接的向罔千年表達了自己的想法,那還是她第一次都主動要求,不僅僅是罔千年,粟婭,尹錯弦,茶杯後的丸子,還有已經清醒的餘生,甚至還有聽她要以身涉險,像個家長一樣擔憂的周望。
她理解他們的心情,可視她確實不再是從前那個女孩了。
夜獸讓她學會了冷靜,夢中夢讓她知曉控製心智的重要,北市之行讓她有了判斷力,接二連三的事情重疊在一起,讓她覺得自己成長成了足夠獨當一麵的人。
在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之後,罔千年倒也沒有再多什麽,也就隨了她的心願。
隻是……何憶也沒有想到,餘生竟然會一同跟隨。
“餘生。”何憶藏不住自己的心事,心中的想法已然出現,便湊過去和餘生咬耳朵。
夜色朦朧,何憶隻顧著觀察周圍,並沒有發現餘生悄然泛紅的耳垂。
僵屍一直在自己究竟是人類還是僵屍之中搖曳不定,在這一瞬間感受到跳躍的像是快要飛出來的心髒,朦朦朧朧的為自己下了定義,原來自己是人啊。
“喂,想什麽呢,我問你話呢?”何憶湊的極近,一方麵因為是冷,另一方麵師兄正在觀察環境,貿然出聲隻怕會對師兄造成打擾。
更重要的一方麵是,不知道為何的,她就那樣的想要靠過去,興許他的身邊會比較暖。
“嗯。”
餘生悶悶回答一聲,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噬夢蟲的原因,聲音有些發緊。
從餘生出現開始,便是何憶一直在照顧,突然聽到餘生這樣並不動聽的聲音,何憶別提多心疼了,抬手便在他的一把上瘙上一把。
反倒是餘生被何憶突然而來的動作惹得自己有些不自然,手抬起來,想要阻止,又不想阻止,看起來古怪極了。
“是不是不舒服,你看看你呀,我都想好了要你留在殯儀館裏修養,這裏我和師兄在沒問題的,你偏偏不願意,還什麽最佳搭檔,真有你的,這種話怎麽想的出來?”何憶嗔怪道。
聽起來像是指責,可是其中卻是帶著些許甜膩,餘生能來,她自然是高心,雖然在師兄身邊她同樣的什麽都不怕,可是餘生不一樣,盡管偶爾可能還要需要她來保護餘生,可是隻要餘生在她就會有一種安全福
是因為餘生總會在危險的時刻拯救自己嗎?
這個念頭突然在何憶腦海中,何憶下意識的搖搖頭,不,不是這樣,當然這些有一方麵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她也無法清楚的情緒。
“因為.……”
同樣的,餘生也在何憶耳邊輕聲回答,他的聲音很,其中還有幾率垂下的碎發觸碰到了何憶的麵頰,一瞬間的有些癢。
他的呼吸聲輕輕柔柔,熱熱的,暖暖的,撫在她的耳朵上,一瞬間的,她覺得自己失去了聽覺,餘生的話,她也就隻聽到了前兩個字,良久才恢複過來。
何憶暗罵自己沒出息,想要在硬著頭皮再問一遍,卻在抬頭之時看到了冷冷的看著自己的師兄。
“師兄.……”
何憶隻覺得自己肩頭上,餘生的手突然一緊,隨即又恢複了自然。
罔千年的目光又恢複了那種常有的冷靜和疏離,微微頷首當作回應。
何憶的心裏卻是亂糟糟的,莫名的有一種做壞事的時候被抓住的感覺。
興許是一直都在敬畏著師兄,突然這般不做言語,倒是讓何憶莫名其妙的有些慌張,好在罔千年什麽也沒有,手中虛握一下,一把劍便出現在了他的手鄭
何憶的眼睛頓時亮了一下,那把劍她是知道了,名字叫斷痕,罔千年修煉時用過各種各樣的武器,何憶的無雙他也會用,興許用的比何憶還要好,但是最少用,最擅長的卻是劍。
何憶見過斷痕的次數也不過兩次,第一次是罔千年辭別花婆婆的時候。
那一的亂葬崗下了一場大雨,何憶抱著門口的柱子看著師兄在大雨裏長跪不起,她很想上去為他撐一把傘,然而花婆婆提前的話讓她還是不敢靠前。
雖然她很是心疼師兄,可是……她不敢不聽花婆婆的話。
那一的雨下了多久,罔千年便在那場大雨裏跪了多久,而何憶便在那個裏偷偷的陪了多久。
直到那場雨終於停歇,何憶已經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在感受到有人從身邊擦身而過的時候,何憶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看見自己師兄抱著一把劍,哭的像個孩子。
從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看到師兄,等到花婆婆心情好的時候,何憶也曾試探著在花婆婆那裏詢問有關師兄的消息,得到的卻是花婆婆警告的眼神,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卻是沒有想到,成年後的第一自己便被花婆婆委派了任務,據那是她的成年任務,待她跟著花婆婆的指示各種拐來拐去,最終停留的地方卻是重生殯儀館。
重生殯儀館裏的師兄好像就在等她,看到她並沒有什麽異色,也沒有任何的寒暄,隻是在她眼睛亮起來,歡快的喊一聲師兄的時候,他卻是突然起身,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把劍,刺在了她的身後。
那是她時隔了六年再一次見到罔千年,那也是她第二次看到那把劍。
從昏睡中醒來後看到的便是罔千年,背上的疼痛提醒著她之前的事情並非錯覺。
她開口想要討一個解釋,抬眼卻看到自家師兄紅彤彤的眼睛,心裏是顫了三顫,什麽質疑的話都問不出口了。
從那時開始,何憶知道了罔千年的劍名叫斷痕,是一把有了千百年曆史的劍,其中的內涵她偷偷想要去了解,可是往往在即將知曉的時候,斷了一些線索。
她也想過去詢問那個看起來很容易相處,和自己師兄看起來關係很好的婭姐姐。
可是素來看起來無事不知的婭姐姐,卻是在聽到斷痕的名字之後,神色都變得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