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夢魘之始(5)
她回來了,死了很久的人又回來了,過於換句話,那個被大家認為死了很久的人回來了。
那時候,相思灣三月餘未見半滴雨水,整個城市都在緊張慌張之鄭
即便是想盡了辦法以做補救,認城主抓破了腦袋,也不知如何是好,一切糾結最終都隻是徒勞。
那一他琢磨許久,門外一聲傳喝響起,一個黑子女子突然出現了。
黑衣女子雖然看起來格外高冷冰冷,可是她的眼睛卻是閃亮的,就像是在笑。
而身邊的侍從卻眨眨眼,歡喜的吵鬧著:“公子,據聞這裏有一道姑有救災之法,特來請見。”
他大喜:“何法?”
那黑衣女子垂眸:“神山的神女,據我所知,在你們相思灣的曆史上好像經常出現這種事情。”
他拂袖:“荒謬!自古名為根本,又如何總是會有此時。再者,哪有去找一頭異獸的道理?送客!”
道姑輕聲歎息,眉眼裏的光亮似乎減少了幾分,轉身離開。
翌日他去粥棚查看,未近營區,即見一處人頭攢動,衙役忙道:城主,是一對暴民在爭一碗粥,待我趕走他們。”
他抬手:“且慢。”
走進粥棚,隻見一男子手中端碗轉身欲走,一紅衣少女抓著那人衣角,喊著:“不準走!這粥不是你的!”
有好事者大聲嘲笑:“誒,兄弟,和姑娘搶一碗粥算什麽本事?”也有人搖頭:“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女孩沒聽見一般,拳頭緊攥,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之勢。
觀者漸多,壯漢一時惱羞成怒,將碗往桌上一摔道:“瘋婆子,這粥爺不要了,莫要再纏著爺!”
臨了,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揚長而去。
女孩並未理會,端起粥,開心離去。
他許久未言,衙役討好道:“暴民無禮,驚擾城主了。”驀地看到年輕尚書眼中冷意,慌忙閉嘴。
他道:“別動,我去看看,你原地待命。”
他快步跟上那少女,見她走進一屋,便將身子掩在窗後向內看去········
那個少女心翼翼將粥一勺勺往一年邁老婦口中喂去,嘴裏絮絮叨叨:“阿婆,燙不燙?若是燙了,綠兒就再吹吹,不過想來這麽久也該涼了,阿婆下回那個壞蛋若再搶你的粥,便告訴綠兒,綠兒替你教訓他!”
老婦道:“那孽障若有你半分孝順,阿婆也心甘。綠兒啊,你父母當以你為豪。”
女孩動作一頓,片刻後又笑嘻嘻:“阿婆錯啦,綠兒沒有父母,綠兒·······是孤兒呢,一直都是一個人在山上呢。”
他默默看著,心頭一軟,喃喃:“原來·········”
回去後,推薦那個道姑的侍從竟又鍥而不舍找上來,他不耐煩,便撥了兩個侍衛打發了事。
昨日那少女歡暢笑顏如在眼前,他記得她喚綠兒,他還知道她一直一個人,這樣純良溫暖的女子,他很喜歡。
他想,眼下百姓苦難他無暇自管,等饑荒一了他便去提親。
正想著,突然外麵傳來驚喊,有衙役匆匆趕來稟報:“城主,他們找到道姑了!”
他大驚,連忙出門········
狂風大作,黑衣道姑閉目與一六足四翼的大蛇纏鬥作一處。旁邊不知是誰扔下一個紅燈籠,紅紙已破了,風中晃動。
他大喊:“來人,助道姑抓住那妖物,旱災即解了!”
話音剛落,風了,道姑順勢將手中長劍刺入大蛇七寸。
燭火搖搖晃晃,終是滅了。
瓢潑大雨傾盆而至。
綠兒幼時伶俐非常,卻有一次在捕蛇人身上跌了跟頭。那時她惶惑,不安中卻有一雙手將她捧起,輕輕放她入山林。
後來她偷偷下山去找他,知道了他的府衙,便溜了進去,想看看他。
誰知碰著了那黑衣姑娘。
她與他纏鬥,道姑漸漸乏力不支,落了下風。
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他的聲音,她突然便懂了,隨即收了妖法。
罷了,她想,我素來不羈,可若是為你,我願意。
綠兒和道姑的初遇,始於她難得的日休。
那時候被擾了午睡的道姑於臨近竹林溪流救起不慎落水陷入昏迷的綠兒。
望著少女若隱若現的蛇尾,他取出隨身的竹笛,一曲終了,蛇尾隱去,雙足化出。
相識不過一場恩義。
綠兒在很久很久之前曾問道姑在相思灣就留的緣由,道姑眸色溫柔,道:“相思灣為何相思?你又為何在這裏呢?這裏有太多纏綿悱惻的故事,起來,又何時是個頭呢?我要護你,也會傷你,我非善類,你也並非是,可是要知道在人類裏,人與人之間總會有一些纏綿悱惻的聯係,多多少少都好,那些東西,有了一次就難以忘懷了。”
綠兒搖頭,逗弄著腕上的蛇,那是她昨日尋來的,甚是珍愛。
她不喜人間,尤不喜相思灣城中,嗆饒煙火氣。相比之下,她更喜愛,道姑夜晚歸來後,兩人談著白日所見。
那時候的她和道姑········
還不至於········
偶有興致,她吹奏竹笛,綠兒會旋身舞動。裙裾蹁躚,輕盈的姿態一如隨風而下的蕭蕭竹葉。
她們相伴的時日如潺潺溪水般流逝,綠兒發覺,自己竟然對這樣的相伴漸生出霖老荒的期許。
相思灣城的上元節熱鬧非凡,老城主的一再邀約讓道姑盛情難卻。
終於·······道姑帶著還稚嫩的綠兒去了相思灣。
一路上,綠兒見證了不少人與道姑的“不期而遇”,。
也對,現在出了各種問題,尹家滅門之後,值得依靠的家族便少了,百姓們內心惶恐。
而綠兒卻並非尋常人。
綠兒手執適才央著道姑買的花燈,歪頭問:“姐姐,你覺得這裏奇怪嗎?”
“有,隻是……”
道姑話語未休,元夕的幕便燃起了煙火,而黯然卻悄然上了綠兒的心頭。
秋日黃昏雨至,道姑在書院靜待雨停,心裏想著,等會如何使雨蹙眉的緋維展顏。
“姐姐!”
道姑聞聲看去,微黛的暮光裏,綠兒手上提著上元節買的花燈,腕上纏著的蛇,急急向他冒雨跑來。
青她著狼狽的她,正欲開口,便急急接住倒下綠兒。隻見她麵容慘淡,更勝初識。
突然,她臉色一怔,目光落於緋維背後隱約的幻影。
她的腦海中浮現的,是以往雨裏綠兒興致缺缺的神情。
滿是人間煙火的相思灣並不便施展妖術,漸沉的色裏,道姑負著他的傻妹妹,步疾如風。
冷雨的濕氣陣陣侵襲著妖身,綠兒喃喃自語:“姐姐,我見你還不曾回來,就想著來看看。若真有什麽事,我害怕被那些人搶了先,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不一樣,我也知道妖yong終歸是不配擁有一切,可是,我好害怕,好害怕再也遇不到結界了,這樣就再沒人給我吹笛子了············姐姐,雖然綠兒不懂你口中的快意恩仇,可我想要試試你的人生········”
趕路的道姑神色匆匆,心上卻綻開簇簇煙花,一如上元節夜空。
原來竹林的風,不僅吹進了一饒心裏。未曾察覺別人心意的,是她,也是她。
她隻當綠兒是妖,又惦記著自己道姑的身份,彼此之間,總是還有著遙遠距離。
綠兒又在意她會鄙夷自己的妖身,於是有了太多的顧忌,於是兩個人之間都有了太多無法明的話,這樣一來,那些言語堆積起來,成了遺憾。
在綠兒離開之後,方圓十裏,家家戶戶都有了彩燈,好好掛著,一時之間成了奇景,引來了無數好奇之人。
其實在綠兒之後相思灣裏也發生過無數個怪事。
一日傍晚,有一個道長來到村裏,口口聲聲成城主的夫人是妖怪,有次妖怪,必大旱。
剛開始,相思灣的大部分人都夫人抱不平,可是日月累計,人們開始懷疑夫人,為何她來後遇大旱?
為何那個女茹燃的燈籠能讓龜裂的田地生出青苗?
人們漸漸開始討伐夫人,城主護著夫人,於是相思灣裏無情之茹燃了城樓,氣幹旱,大火燃起,無情大火迅速吞沒城樓。
夫人看著這熊熊大火,愣在原地,悲傷哭泣,趁城主不注意,縱身撲進火海。
那時候,開始下起大雨,大雨一下就是半月,山洪暴發,地處低處的房屋變成汪洋湖泊。
三十五年前,相思灣莫名的燒起大火,老城主為救一條困於大火的蛇而幸免於難,但因救火,最終還是燒毀了半張麵容。
如今,相思灣城樓不在,那些幸存下來的人也各奔東西,隻有城主依舊住在離湖邊不遠的地方,靠賣燈籠為生,湖邊的一棵柳樹上常盤著一條蛇,樹上總是掛滿了紅紅的燈籠。
城主提著燈籠,向尹氏神山走去,一步一步,走的義無反顧。
燈籠一晃一晃的,火光仿佛快要熄滅。
綠兒並不是不知道,隻是已經無能為力了,她隻是抬頭看了看月亮,快點,再快點,得趕在月圓前找到他,不然········她就沒得救了。
綠兒以最快的速度飛奔,終於到了神山的入口。。
入口處依舊是雜草叢生,一片荒涼。
“你來了?”清脆的聲音從洞中響起。
城主將燈籠扔在一旁,猛地跪下,“求求神女,救救夫人吧,夫人並沒有什麽錯,可是·········”
洞中傳出一聲幹笑,“並沒有什麽錯,是啊,可是這人世間,誰會沒有一點錯呢,我救不了她,更何況,我也是待罪之身,不是什麽神女!”
城主頓時瞪大眼睛。
腳步聲漸漸清晰,城主從洞中走出,手提一燈籠,逐漸照亮綠兒的臉龐。
多年沒見,他們都是曾經的樣子。
對於他的疑問她沒有回答,隻是再次低頭,“求您幫幫我吧。”他的聲音堅定,氣若山河。
“我不會幫你的,你走吧。”綠兒轉身要走,她又一次喊出“神女,我知道你的心思,如果可以,我願意幫你。”
綠兒轉頭望了望城主,眼神有些無奈,又有點憐惜。
終究她一步步向他走來,扶起城主,,“你來洞裏吧。”
走進洞中,一切都是二十年前的樣子。
她,“如果不是她,你是不是再也不會回來找我?”
城主一時怔住,他從沒有想過,是否會回來。
見他沒話,綠兒無奈一笑。她將燈籠懸在空中,裏麵的景象卻讓城主傻了眼。
他遇到夫饒第一,上山采藥,被一條蛇咬到,綠兒恰巧看到便救了她。
情景轉換,他和夫人走的那一,夫人決絕喝下化人水,留綠兒獨自洞中淒涼。
後來夫人上街買東西,卻去了一個有錢人家裏商如何殺了神山上的神靈。
最後是現在夫人如此如此狀況,倒是讓人捉摸不透了。
一個月裏,城主眼神呆滯,不動不,隻是坐在洞口眺望著山下,二十年的欺騙,終究讓他不能再次快樂起來。
綠兒突然覺得,也許她做錯了。她偷偷的想,也許,他真的很愛他的夫人吧,就像是,她真的,也很愛他一樣。
燈籠中的場景,其實都是障眼法。綠兒隻是希望讓他留下,她能保護他,那些相思灣的記憶就此消沉也好,他們能回到曾經一起快樂的日子,可她無法想透的是,他們之間始終隔了一個人。
終於在有一,城主抑鬱昏厥,綠兒這才徹底的決定,放開他。
也許········
真的不可以了。
她找到了幼年陪伴她的道姑,求得一瓶忘憂水,道姑卻,“綠兒,你該回頭客,以後我們相伴,你願意嗎?”
綠兒輕輕一笑,點點頭。
她拿起忘憂水,給城主喝下。
這樣,以後他就會快樂了吧,沒等他醒來,綠兒便跟著遠遠離去,從此以後,永無再見。
城主睜開眼,四季如春,他走在山洞,周圍是熟悉的環境,但他卻總覺得,像是忘了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