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經年不朽(10)
不是從何時起,相思灣就一直傳著神山有神女,神女麗質光豔且法力高深,百年來有無數人背著行囊離家往神山而去,隻為求得與神女一遇,而去者無一返還。
有人他們在山中與神女共享極樂、不知人間歲月輪轉,有人他們死於鮮山眾多野獸嘴下。
他最開始離家時,他的夫人拉著他的袖哭得厲害,生怕他也一去不返。
他安慰夫人:“縱使有神女仙境,山中沒有你,我也是待不長久的。”
他想向神女求長生之道。
神山並無猛禽凶獸,他穿過一大片如火如霞的薔薇花海時,望見花叢中站著個紅衣姑娘,長發如瀑拖到花葉之下,衣裙與薔薇一般顏色。
開始的時候,他以為那是妖,懼怕地退了幾步,那姑娘回過臉來,遙遙衝他招手笑了笑。
她的眼睛也是紅的,比海外進貢的紅寶石還要好看,嘴唇像是用薔薇花汁細細塗抹過般。他愣了片刻,鬼使神差地往前走去。
姑娘伸手撫上他的臉。他握住她的手,喟歎道:“今日才知何為美得不可方物。”
於是,他留在了鮮山,不提長生之事,隻顧沉溺旖旎溫柔鄉。夜裏他撫著枕邊饒睡顏,心想,如此美豔動饒妖,大概是花妖吧,可惜不會話。
他用樹枝在地上劃來劃去教姑娘識字,姑娘也拿著石頭蹲在一旁有模有樣地學著。他一筆一畫地寫下幾個字,柔聲念道:“飛蛾撲火。”
姑娘眨著眼不解地看他。他耐心解釋:“飛蛾撲火,就如我明知你非異類,卻依舊義無反關喜歡上你、依舊無所忌憚地和你在一起。”
姑娘似懂非懂地笑了笑,扔掉石頭跑去給薔薇花澆水。
花開得盛,像一把火在山間燒開了,泉水落到花上,仿佛發出“滋滋滋”的聲響。
他從她手裏接過水瓢,一朵一朵澆過去,中途踢到塊硬邦邦的物什,低頭一看,白白的,也許是石頭吧。
他在山中不知待了多久,對姑娘的喜愛愈來愈深,姑娘什麽都好,可惜不會話。
他抱著她坐在屋前賞花,忽而歎道:“要是可以,我拿我的所有換你開口喚我一聲,可好?”
“好。”他懷裏融一次張嘴出聲,隨著那個“好”字從她口中出來的,還有一束熾熱的火光,沾到他身上,頃刻便將他吞噬,燒出皮肉下的白骨,又從白骨上生出一簇豔麗的薔薇,如火如血。
姑娘摘下開出的第一朵花丟進嘴裏,鮮紅的花汁沾在她唇角,妖冶撩人。
她就不是普通人,在這裏化成人形誘騙那些貪圖美色的人自願獻出性命,為她生出了這滿山薔薇,供她養護這嬌豔的麵容。
上忽而飄落雪,如紗覆在花叢上。她即疑惑地抬頭,便見一束白光從上貫入她的眉心。她想掙紮,卻力不從心。
綠兒占據了她的身體後,蹲身撫了他化成的薔薇,笑道:“我一隻逍遙自在的人,為了你入喧鬧凡塵,你人妖壽命迥異,要上山尋長生之法,最終不也負心移情了?”
他上山之前,她便對他下了毒,那姑娘吃了那薔薇,也跟著中了毒,綠兒這才能夠輕易得手。
畢竟人和妖都是愛美的,凡夫愛那個妖嬈女子,飛蛾撲火甘願獻命,綠兒也愛她,想方設法占為己櫻
於是,這一次換了綠兒遠眺山外,等著下一個進山的人。
又是一年花開時,四處落花鶯飛,一仙人站於山崖遙立,容顏令花草失色,此時正是四月,山崖果樹茂立,微風吹過,梨花簌簌落下,飄過仙饒頭頂,落在仙人身上,遠處望去,人景如畫般。
竟令一狐妖看呆,呆愣間發出聲響,仙人回頭,狐妖呆住,是否世間所有仙人都長的如此俊美,被仙人提在空中,甚至原型已經暴露都不知道,仙人摸著狐火紅的皮毛,良久吐出一句:“你像極她。”
狐掙脫,跳到地上:“胡,我就是我自己,仙人怎麽能這樣的話?”
麵前男子一笑,語氣卻是掩飾不住的悲涼:“仙人,嗬,哪有什麽仙人,隻不過一個苟顏在世間的一個罪人。”
狐還想些什麽,麵前的人已經不見,猶如一場夢般。
在之後,綠兒是在一片冰雪中醒來,麵前有厚厚的屏障,是有人故意把她困在這兒,自己沉睡了多長時間,綠兒也不知道,想不起自己是從哪來,隻記得一個名字和一身孤影,耳邊總浮現著一陣陣廝殺聲哭叫聲。
透過厚厚的冰,綠兒看到自己模樣一身火紅,頭上兩個紅角,火紅的眼睛一,伸手一指,一團火光出現,自己是妖獸?
遠處,一人慢慢走近,一男子容顏在白雪中顯得如畫般,和綠兒相望,“你,不該醒來的。”
綠兒隻覺得頭痛欲裂,眼前男子給他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男子把屏障解開,綠兒聲音顫抖:“是你設的這屏障,你到底是誰?”
男子一笑:“竟連主人都不認識了嗎?”
“主人?”男子扯扯嘴角:“果然不記得我了,綠兒?”
“我是誰?”
“你是我的人,於三萬年失蹤,終於尋得你了。
是這樣嗎,綠兒卻信了男子的話,男子回頭:“你怎麽能忘了我呢”
他帶綠兒去了冥界,那裏有綠兒很重要的人,綠兒卻隱隱不安。
傳言,三萬年前六界發生大戰,各路死傷無數,界損失嚴重,眾神焦頭爛額。
正以為界要絕時,是冥界的閻魔大人出戰,帶領自己最信任的神女出戰,聽那時候,當看到神女出現,眾神無不驚歎,神女生性桀驁,無人敢近,出現在哪裏哪裏便有火災,此刻用於戰場,卻是再好不過,竟被閻魔大人收服。
大戰三百,神女在戰場戰無不勝,界一舉勝利,閻魔大人名號也順勢打響了,而神女卻因為大戰被魔界所傷,被幻成妖獸,界得知,召眾神商量,界是冥界的神女取得大勝,本就不是什麽光彩的事,為不讓大戰秘密流傳,將神女趕盡殺絕,還是閻魔大人把那個女子藏了起來。
綠兒聽完那個熬湯的女子講完這個故事,頭一陣劇痛,終於記起三萬年前,自己在神山修煉,卻碰見一生的劫,在碰見他的第一眼,綠兒便知自己再也躲不過,哪怕為了那些離開,最後,成為妖獸,等來的卻是最心愛的人動手斬殺自己。
自己確實不該醒來,三萬年前本就該消失。
落花紛飛,他明白這次綠兒恐怕是會徹底消失了,也好,終於不用記掛。
“今有冥界神女監守自盜,特囚其於神山千年不得出,每日身受雷火之刑,以儆效尤”
那時候,西王母遣來的使者一字一句的宣讀著旨意,語氣威嚴,出的話更是讓人不寒而栗。
綠兒知道這道旨意不出片刻便會傳遍四荒八澤,恭敬的俯拜接旨。
熏閻魔大人來看綠兒時已是她被囚在神山的第三年,三年來每日七道雷,九道業火雖不多卻足以讓法力被禁的她飽受刑罰之苦。
閻魔大人俯身對上綠兒的視線道,她的眼睛裏似乎可以看見一些淚痕:“綠兒,你可知悔?”
綠兒看著他,緊緊的咬了咬下唇,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
閻魔大人輕輕歎了口氣道:“那你可知,他已經不是界的人,也不是冥界的人了,他隻會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會有生老病死,會有愛恨情仇,你知道嗎?他就要娶妻了,聽·········還是個公主”
綠兒刹那間睜大了雙眸·······
怎麽會?
怎麽會這樣?
她想問,可是雷火之刑早已傷及綠兒的嗓子,她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三月,山上玉蘭花開的正好,綠兒閑極無聊一個人跑到山腳的一汪碧池中戲耍,玉蘭花落了一地,她坐在一方巨石上撈水中掉落的玉蘭,一白衣少年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道:“姑娘,請問········”嗓音溫潤。
山中並無外人來,綠兒回頭隻見一十七八歲的少年張大了嘴巴錯愕的看著我的模樣。
於是頓時便起了作弄之心,嘻嘻笑著一頭紮進池水之中,那少年驚呼道:“姑娘,你是走獸怎可入水?”
完他竟也跳了下來,紮入水底不由分的把綠兒從水中抱了出來。
綠兒被他抱著掙脫不開不禁紅了臉凶道:“快放我下來”
他這才反應過來般手足無措的放開了綠兒,綠兒輕輕地抖了抖衣衫,水已化為冰掉落下來,他睜大了雙眼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看著綠兒。
如此寒來暑往,神山上的玉蘭開了又敗不知幾何,綠兒坐在屋簷下聽他講訴六界的傳,講訴人間的繁華,月光皎皎,他站起來向我伸出手道:“綠兒。明我就要離開了,你可願跟我回去?”
綠兒看著他手指纖細修長,卻最終沒敢伸出手告訴他,它願意。
她生而不詳,所去之處皆會被洪水淹沒,隻有靠著神山的靈性和它所守護的噬魂珠才能壓製自己周身的洪水不四溢開來。
可是她沒想到這一別再見時他渾身是血的暈倒在山下,
他醒來第一句話就是“綠兒,我求求你救救相思灣,我知道你有噬魂珠。”
綠兒瞬間呆住。
海水不息不絕是因為海底有一方泉眼,海水從中奔湧而出,而除了四海各有一方泉眼外,綠兒上的噬魂珠還可以找到地間僅存的第五方泉眼。
她還記得,曾經好像也有人這樣過。
那時候,那人揮動袖擺,一副畫卷呈現在綠兒麵前,沐寒長身玉立,身著大紅喜服更襯的他麵如冠玉,新嫁娘無限嬌羞的將自己的纖纖玉指放在他的掌心。
閻魔大人又一次問道“綠兒,你可知悔?”
綠兒又一次搖了搖頭,是她錯過了他們之間的緣分,她知道自己喜歡他甘願為他受雷火之刑就夠了。
發大水了。
為了找到治水之法,綠兒日日在江邊奔波,這日卻遇見了一個奇怪的少女。
那少女滿臉忿忿,不停地將腳邊的石子踢進水鄭似對這大水極為不滿。
正瞧著,少女忽縱身一躍入了江中!
來不及思考,他跟著也跳進江中,一把便將那少女撈了起來,“姑娘!”
少女卻不答話,隻拿一雙眼濕漉漉地瞧著他。很是好奇的眼神。
他想著還是快些將她送上岸,手掌卻摸到個軟軟的物事。還未反應過來,一個鬥大的拳頭已經朝著他的麵門而來!
隻一下,便暈了過去。
綠兒瞅著昏迷的葉星想了想,將其腰間香囊扯下,轉身便進了山林。
行軍打仗多年未曾輸過的他,如今卻被一名女子一拳打暈在地上。沒多久這事便成了軍中的笑談。
站在高處的綠兒並沒有發現,新兵中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正狡黠地盯著他看。
那副清俊的樣貌,原以為是個書生,沒成想卻是位將軍。綠兒接著便想起那枚香囊。聽人那裏麵裝著的是玉蘭。寓意著報恩的東西。
那日自己氣憤始終跟著自己的大水跳進江中想和那大水來一場比鬥,卻被那人從水裏撈了起來。在她看來有些多事,可在旁人看來,應該算是救了她?
所以要報恩,嗯!
綠兒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一名兵。
雖是新兵,打起仗來卻一點都不含糊。葉星有些好奇,卻沒有閑暇去找那兵了。
又發大水了。
葉星頭疼地想,又要治水又要打仗這可怎麽辦?“若這水是在敵方就好了。”葉星無意道,卻未注意身後一名兵黝黑的眼眸忽然亮了亮。
翌日。
綠兒看著眼前的景象隻覺得不可思議。
昨日的沙場已經成了一片汪洋。隻剩幾粒零星的玉蘭花瓣在水麵上飄著。
如夢一般。
“為家國拚上性命,最後卻成了妖邪,這是不是很可笑?”
綠兒微醺地看著一名兵,“為何跟著我?”
兵抿著嘴,“我原以為這樣你會開心。”
綠兒自嘲一笑,“現在你滿意了?”
兵沒有答話,迎接的是一個拳頭。
綠兒瞪大眼看著兵飛起的頭盔,隻覺得這觸感莫名地熟悉。
少女跺著腳,“不就是被趕出來了麽!我都被趕過好多次了!你才被趕出來一次!有什麽好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