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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去年此時(三)

  皚皚之冬,勾勾渾黑,鳥雀無疑。遙遙卻似宮,醉不把誌得。陰影滿城壓,初雪至,狂風來,其聲嗚嗚,骷骷不停,吹得滿,惹人煩悶。車暖人置鬆懈,無以為然。滿界銀裝又素裹,似像仙境之景。而遠望,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由得遐想,也罷,不過是一夜風雪,何有我而不解校

  夜半三更走時,悄然無音,素有我一人而校夜色茫茫,不有察覺,相思如堤水泉泉湧來。其神若何,月射江寒。他常年一身玄衣,氣宇軒昂。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眯,靨輔承權。我自知他心性,一心向國,國在他在,國亡他亦亡。每每想至此,都覺頭疼欲裂,蹙眉不知解。難也,難也。終將至,塞外雪已停歇,愣神之際下馬前校未曾行至門前便聽其聲。強忍心頭悸動淡淡。


  “還真是好興致,本殿早聞塞外雪花開,吹一夜行路難,果真如此。”


  晚風卷入珠簾,月色藏夢雲巒,燭火惺忪,火光微弱隨自窗隙而入的涼風輕輕搖曳,照亮了誰的側顏。


  玉白的手指推動吱呀的窗,遮去了窗外欲入戶的纖弱月色和微涼晚風,淡色的唇靠近暖橙色的燭火,呼氣將之吹滅,拍手挑去調皮垂落的黑色發絲,複脫去發冠,任其散落在潔白的裏衣上,順滑細長。


  啟目往床榻望去,縱已無光,他目綻光。


  猶如實質的眼神緊緊盯著自己淡色的薄唇,許在心中暗生期許,坐落於床榻間,與他明眸對視,佯裝無知。片刻,在他捱不住失落側身以讓時,啞然失笑,眉目彎彎。


  蔥白玉指撫上他俊顏,柔軟的唇輕覆上他的溫軟。又片刻,移開,他仍處於怔愣之鄭

  趁之怔愣,往床榻內側挪去,蓋好錦被,雙手擱於被沿,留一雙靈動眼眸在外,帶些許撒嬌討饒意味,裝乖,問他。


  “可以睡覺了嗎?”


  沙場景色壯闊雄渾,雁過長空斜暉脈脈。色漸晚,那殘陽紅得像是點著了空,像是滴著血。


  一杆銀槍折彎了棄在一邊,戰前束得利索的發激戰過後難免蓬亂,細碎發絲垂落頰邊,自己坐在塊石頭上獨自看著景色,不時伸手比劃比劃太陽往邊墜了幾寸。


  驚風很是通人性似乎明白主人心情不佳,走過來低下頭碰了兩下肩膀,弄得肩甲鐺啷啷響,無奈拍拍它脖頸安撫了叫它走遠些,眼角裏卻瞥見有人著一身白衣走來,卻並未如往常一樣主動找人話,自顧自發著呆。耳畔腳步聲漸近隻聞來人清清冷冷開口。


  「…難得。」


  一股子虛泎的味兒,閉著眼睛都知道是誰。


  轉了頭紆尊降貴抬頭掃了他一眼,自己低下頭把玩著一塊染血的護心鏡,又去看邊的夕陽。聲音沒了平日活力輕得像是能叫風給吹走。


  你也是難得——還知道過來找我?


  「嗯。」


  嗯個鬼。


  行吧,不得不要看夕陽他倒是個格外合適的人選,身邊上一坐一聲都不帶吱,絕不打擾。黃昏時滿目瑰麗暖光,有風吹麵吹得微微眯起眼,發帶梢兒偶爾飄飄悠悠飛起到頰側,乍一看像是齒間叼著。直到際最後一抹殘紅褪去,全都擦上悠遠的藍,身邊人才開口。


  「走了。」


  他扔下這麽一句起身就走,一著急就要翻身下來,右腿受了傷一挪動就是鑽心的疼,好半也沒站起身,緊皺著眉尖低低悶哼。眼看著他根本不等人走出好遠才疑惑回頭,茫然問腿怎麽了。


  你可真是…。隻可惜咬碎了銀牙總解決不了問題,四下看了看竟隻能拎起那杆折彎的槍,靠那破槍支撐勉強站起來,攥了槍杆抹把冷汗,垂下眼簾低低喘著氣沒好氣擺手道:不知道。挺疼,好像,斷了。


  撮唇一聲尖哨,叫上愛馬,像模像樣沉了聲音學他語氣:走了。完了也覺得好生無聊,自己笑自己。


  又夢到了那個時候。


  “啞巴,我們出門兒了,看好家啊”


  一個身著藍衣的十四歲枝歸抱著那把桐木琴目送著師哥師姐們外出慶演。見著他們身著華衣,又打扮的漂亮,不禁看得有些晃神。但也不忘在人們臨行前聲嘀咕一聲“我才不是什麽啞巴……”隨即目送著馬車的漸漸離去。正是寒梅傲雪怒放時,雪壓枝頭慢慢搖曳。紅腹的雀兒卻不覺得冷,也念著出來賞賞梅。枝歸坐在台階上望著繁榮的東市六巷,不禁也想出門溜達溜達。無奈不可,隻能眼巴巴的觀望了片刻街上的行人,長長呼出了一口白霧,轉身就欲回房,卻不料身後響起了聲音。


  “留步…!”


  分明是一青澀的少年音色,卻無傲意。可能因為寒,乍一聽竟也帶了三分沙啞。那枝歸哪裏經曆過這種事?送完人回房還被人叫住?隻得慢慢的轉過身來,眨了眨眼睛瞧著這位“不速之客”。此少年衣著講究想來非是平常人家,腰有令牌佩玉,披衣繡有龍鳳之紋,麵色微白,眉宇非凶態,眼下微帶含笑,儀表堂堂。瞧這人些許眼熟,卻沒有甚麽印象。半疑的“質問”台階下的少年


  “……你是哪個?家裏沒人,改日再來吧。”


  “我為東市六巷地主,前來收租錢。不過…無人?”


  枝歸頓時睜大了眼睛,方念起這人。師父時而念叨著這地錢不易交,一拖一欠就要積攢,再到還時甚為困難。方才剛過家中無饒孩兒立馬改了口,聲稱著家中人出門買藥,片刻即回來,就把少年領進了屋院。


  這一領,就是個大事兒了。枝歸本就些許怕生,如今卻要拖延一生人直至師父一行人回來。早已感覺渾身的不自在,卻無奈隻能如此行事。


  兩個少年就這麽麵對麵的坐在桌兩旁,那少年倒似乎不匆忙,從容的打量著枝歸。而此時的枝歸早已緊張的沒邊,拿著一塊布巾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著琴上並不存在的汙漬。此時的枝歸手心已出了汗,放下手來攥緊了衣袖而沉默不言。就這樣僵持了大概有十多分鍾,本已慢慢平緩下來的孩兒卻又聽到了對麵少年的聲音。


  “你家裏人呢?怎麽還未回來?”


  “想…想是冬日受寒人廣,郎中忙不開…”


  又是一片沉默,枝歸唯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因緊張而急促的振動。麵色微微帶著紅,好似麵前坐著的不是來收錢的,而是來聽曲兒的客官。似乎孩兒也覺得再這麽幹坐下去恐怕拖不住這人,念著“聽曲兒”搗鼓了幾遍即抬手來慢慢的撫著琴奏曲。好歹自七歲即開始練曲,幾首可信手拈來的多少還是有的。悠揚的琴音似是的確有安神的效果,猜測著少年估計也安定了下來方才悄悄的交談。


  “我聽有地位家中幼輩都在私塾,你怎麽來從商了?”


  “身弱病體,常年臥床,如何用得苦功?”


  “哦……那,那你喚什麽名字?”


  “姓顧名笙,不過你即使記了也無大用。”


  方談起幾句,師父領著班子就回來了。枝歸如釋重負地跑撲進了三師哥的懷裏,把剩下的“戰場”交給了師父。


  本以為熬過來了,以後再不會與這人有如此尷尬相處的機會了。可怎知,枝歸從那日起即與這顧笙的緣線一直蔓延到了未來。


  滿目糊上黏稠血痂痆。鮮土泥巴擦了滿臉遮蓋人味兒。駕馬徐徐拖動係在馬上破肚掛腸的誘餌羔羊,五髒六腑稀裏嘩啦流了滿地,驅趕綠頭蠅蚊嗡嗡扒在白花花腸肉。拖得稀拉殘破的爛腸臭肝直淌著,油脂滴上鹿皮靴子,惡心得緊。碧綠的眼兒忍無可忍闔上翻白。


  不得虎穴焉得虎子,腥臭熏,不信逼不出個偷腥的野狼崽子。


  叢林茂茂,綢緞帛子似的皂橘顏色梭遊曳林間,玄色黑斑紋,一雙貓兒碧綠的眼兒凶光畢露,煞是,駭饒很。嗐,一頭吊睛白額虎!


  這張頂好的虎皮可勝卻蹲不來的偷羊狗狼崽子百倍,不枉兜來繞在這深山老林引了已久。綁得那般紮實的柵欄一爪便扒開入木三分,哪來的偷羊野狗?這擺明了條虎。


  好個謊報實情的黃毛丫頭片子,換個郎君來還不得一巴掌給掏開腸子心肺咣啷淌滿地?


  虎渡方步睹個微風,這碧眼兒炯炯赫赫。好一張明晃晃的虎皮,正好扒了給凜哥兒做條毯子!這貓崽子身振而鬥腰塌臀翹似伏擊之勢,血盆大口吐出條腥臭血舌,舐舐尖刃利齒,翹翹若針白須,狂嘯一聲,一個虎撲呼嘯撲向羊羔屍體。


  來的好!一夾馬腹揮鞭狂飆,大貓崽子瞧著到手獵物詐屍逃竄怒不可歇,喉嚨幹澀咯咯幾聲低吼,鋼爪刨地逸足追來,拉弓睞目眼瞧著額中一“王”鎖死。抽箭撚矢羽,箭在弦上斜乜眼兒扯弓,眼瞅一張明晃晃的虎皮就到手。胯下馬戰巍巍顛去跳來不聽使喚,五箭連空激虎暴怒。


  力度不足,不僅沒一招製敵反倒激怒了傷虎。


  這貓崽子發狂仰咆哮怒吼,齒若劍爪若刀,強健四肢舒張狂飆紅了眼睛拚命攆馬,

  太近了!太近了!拉開拉開拉開!!

  怒吼揚鞭抽馬。胯下馬駒挨了幾鞭暈又轉向繞樹直打彎兒。脫了羔羊屍體的麻繩纏上樹幹裹死纏緊。不亞自投虎口。


  呔,跟虎繞圈子找死呢?


  猛虎呼嘯快得駭人,鐵鞭長尾一擺畫圓潤美弧,倏猛然轉個險彎平廢物臉上,冷不丁一掌險摑馬臀,廢物揚蹄嘶鳴,矢落五支後破口大罵:

  “廢物,臉都被你丟盡了!殺敵時都穩妥得很,一隻大貓崽子瞧你哆嗦個什麽樣子?又不是射你!”


  駕。廢物!害死個人。廢物!白癡!啥也不是,呸。


  馬鞭劈啪甩響劃破空氣抽碎空氣,鞭音爆響破風之音呼嘯,一抽馬臀調轉鞍韉抽箭再射,胯下受驚馬駒冷不丁尥蹶子,射偏常有氣尚不餒。玩個險招,腰身調轉猛夾馬腹,電光火石間借力蜷縮繃緊腿,一踏馬鐙翻身起調轉腰身躍上馬背,足踏背脊權作踏板飛躍騰空而起,撚羽拉弓搭三箭齊發,離弦之箭呼嘯破飆風去,折穿虎爪,一箭沒入虎背!虎脊梁最是軟脆,斷脊梁必死無疑,空中旋體背落地就地翻滾,抽出銀晃晃彎刀彈彈脆聲。從容踏步一腳踩上無了生氣的虎頭,銀光驟閃一刀插入虎眼!

  唇翹勾三分圓潤弧度,一層凝脂薄汗順臉頰輪廓淌下,不急擦拭任它掛長翹卷睫。貓兒眼睞眯碧綠色澤流眄,鮮豔貓唇上翹露出潔白牙齒,笑嘻嘻彎刀挑起半片黏稠眼珠糊物:

  “廢物真聽話,做得好。改日找中原先生給你改個好名字!”


  慵拂妝台懶畫眉。


  愜睡轉醒,鬢雲散漫綿綿霧,半抹酣酡。錦衣海棠紅,羅裙石榴色。懶起坐妝台,碧珠簪半墮,駝骨紅紋棹篦倒臥,金嵌剛玉墜兒曳鎏尾。


  慵詳鏡中人,彎眉長眼笑唇,瞳光泠泠冷,似笑似嗔。寶鬢蓬鬆,麵骼微微顯,許是久魘消瘦,越瞧乖覺。


  鬟婢悄卸簪,象牙梳白吻鴉青,一梳梳到尾,也未見舉案齊眉。薔薇露凝香,熨膚清涼,粉腮撲胭脂,紅雲漫上。


  霞麵似羞似醺,彎眉宛轉,眼波眄轉慣露篾寒,笑唇難掩,眉間更顯輕慢。思忖罷,修畫秋波眉。


  黛杵研墨霜,和調梅露。猩毫勾痕,削低眉峰,緩軟柔轉,細彎一道壓尾輕盈。


  點絳唇,理霧鬢,鬢角鬆鬆托金釵,鳳口銜琉璃,淡影濁濁。梳篦別絹花,東珠雍光轉。


  光暗沉,夕落月出。鏤金燈照麵,茜帳蒙蒙,掩口嗬欠,拂袖起身。


  ——你若瀕死,我未必救得了你,不如贈你一劍,權當送你去得痛快些,倒也不枉此生為友。


  那時我怎麽回答的?

  ——既然如此,我便偏要同你糾纏,這地獄一行,你得下來陪我。


  重重咳了一聲血,用微弱的氣音跟他,殺了我。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他手指微顫,道了聲好。


  恨生刺入心口的時候沒有意外,他本就不是心軟之人,更不會猶豫,隻是自己並沒有下什麽地獄,也沒有失了記憶去輪回,隻是以魂魄狀態漂在空中


  ——也對,還是你變成厲鬼的幾率大些。


  他似是被我噎了一下,猶豫半響問我是不是還在恨他,恨?不然呢。他神情淡漠,我還未來得及想什麽,就見他突然起了身,留下一句好自為之。但我確實是恨的,恨的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不上金線,是心頭熱血。更恨他已經是過河的人,而我自己站在橋中間,直至塌陷陷入湍流之中,不曾見他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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