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六章抉擇
當那洶湧的玄黃洪流出現在天地之間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別人寸縷難求的玄黃之氣,在那個修為不高的漢子手中,卻如同眼前這闊海之水一般,取之不盡。
遠處的封濶北看到那如同巨龍一般朝自己衝來的玄黃之氣,頓時發出一陣酣暢淋漓的狂笑聲。
當日公子說過,各人的機緣福分不同,所以於多於少那是強求不得的。
就好比當初在長川城,韓大雄從頭到尾都沒有做過一件能讓人側目的事,但是最後出天幕,卻得到仙境的饋贈更多。
當時宗門的弟子根本就想不通,唐銘占大頭他們認了,但是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憨貨得了好處,怎麽看怎麽覺得憋屈不已。
這就好比一位角色美嬌娘,在眾多青年才俊之中,偏偏看上了一個相貌醜陋的憨傻之人。
別說那些青年才俊,就算是和這些都毫不相幹的人,再看到好白菜讓豬給造了的時候也會莫名的勝出三尺無端怒氣來。
而韓大雄,偏偏當時就成了糟蹋白菜的那頭憨貨。
可是公子也說的明白,因果報應,這是天地規則之中顛簸不破的道理。
那日韓大雄汲取了將近八成的玄黃之氣,不是沒有原因的。
當日在長川城,那些妖帥被騙來之後,為了成就妖王,拿出了各自的寶物,而當公子得到種子的時候,雖知道其中蘊含的功德,卻亦無能為力。
他們這些外域魔頭之中,多是從小就在學府宗門之中,一心隻知道修煉,對那春種秋收之事卻是一頭的霧水,唯獨韓大雄,出身草莽,對這些事情知之甚詳。
這也就成就了韓大雄教化先民的功德,從而在最後的天幕之中,得到了將近八成的玄黃之氣。
封濶北抖了抖肩上的長刀,隨即剛剛融合進刀身之中的法相猛地竄了出來,那刀身之中的真靈猛地張開巨口,將所有的玄黃之氣一絲不剩的吞入腹中。
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法相周身開始迸裂出一道道細紋,同一時間,飲血刀上也隱隱約約的出現了崩碎之相。
封濶北心念一動,那吞下萬丈玄黃之氣的真靈再次衝入飲血刀之中,同一時間,懸浮在眾山之上的地令,開始猛烈的顫抖了起來。
玄黃之氣隨著刀靈進入刀身之後,順著迸裂開的縫隙開始瘋狂的朝著四周崛起的山巒滲透出去。
在那些化作千萬條絲線散入山巒中的玄黃之氣後麵,跟著一道道精純的劍意。
“那異獸,似乎……很眼熟!”
金瞳男子走到公孫止和血殺天的背後,語氣淡漠的說道。
“不曾見過,不過,能承受萬丈玄黃之氣,想來也不是什麽簡單的手段!”
公孫止剛開始的時候也在極力的認那法相,最後卻發現他根本就沒有見過。
“那不是法相!”
血殺天盯著遠處的天空,眉宇間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遺憾神情。
對他而言,封濶北是一塊值得仔細雕琢的瑰玉,可惜的是今日一過,恐怕世上就再也沒有這樣純粹的刀客了。
“嗯?不是法相?”
公孫止吃了一驚,如果那不是法相,封濶北手中的長刀就真的值得推敲了。
“那是刀身真靈,由神獸精魄幻化而……我想起來了,那是上古異獸!”
金瞳男子說道一半的時候,突然雙目閃過一絲金芒,隨即腦海中猛地出現一段言簡意賅的上古妖文。
“鉤吾之山有神獸名曰饕鬄,其狀羊身人麵,目藏於腋下,虎齒龍爪聲如嬰孩,喜食人族,可吞天下萬物!”
金瞳男子死死的盯住封濶北肩膀上的那一柄長刀。
肯定是長刀在以往歲月之中,曾斬殺過這等上古神獸,將其精魄封在刀身之中。
不過讓金瞳男子想不通的是,那神獸念力何其龐大,這封濶北不過區區道玄修為而已,如何駕馭的了這等魔兵?
來不及細想,遠處的天地囚籠出現了巨大的變化。
無盡的玄黃之氣滲入山巒之後,隨即慢慢的在眾山之巔開始匯聚。
封濶北則當玄黃之氣都匯聚在山巔的時候,猛地一腳踏在眼前的虛空之中,隨即周身勁氣鼓蕩。
竟是想要用一己之力,將這群山肩挑而起!
地令上散發出一道道厚重的勁氣,想要將封濶北的挑山之勢壓製下去,而那匯聚的玄黃之氣,卻猛地沸騰起來。
山體之中被困住的唐銘此刻逐漸的冷靜了下來,他明白,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不管他能不能出去,封濶北都將必死無疑。
隨即單手一揮,神凰槍瞬間回到身側,唐銘雙腿盤膝而坐,竟在這天地囚籠之中,表現出一副等死的模樣。
外麵天崩地裂,裏麵卻安詳的好像世外桃源一般,唐銘知道,現在想要救封濶北,就必須要靜下心來,打破這個天地囚籠才行。
可是依仗外力,是無法和天地規則所對抗的,況且這天道法則,是一心要將自己此刻置之死地的。
心思沉入識海,裏麵倒是有不少的東西,但是能在此刻用得上的,卻寥寥無幾。
慿鬼槍!
唐銘剛剛起了這個念頭之後,就立刻否決了。
依仗他現在的修為,動用慿鬼槍不是不可以,而是一旦動用慿鬼槍,破開這天地囚牢,或許他和封濶北都要死在這裏。
畢竟動用慿鬼槍的後果實在是太大了,此刻的等待他的並不是隻有這天地囚籠,還有外麵的無盡天雷呢!
動用慿鬼槍之後的他,別說抵抗天雷了,估計闊海上的一個浪頭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群山之中,唐銘雖然看似平靜,卻心急如焚。
群山之外,封濶北雖然看似狼狽,卻一往無前。
長刀逐漸開始凝聚,封濶北的身上也逐漸滲出一絲絲鮮血,而那群山也在這瘋子的動作之下,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
蚍蜉撼大樹,誰說可笑不自量的?
無盡的玄黃之氣猛地匯聚成一尊碩大的金剛法相,怒目嘶吼之間,猛地朝著那令牌衝擊而去。
身為天地靈寶的地利令,在一刹那崩碎成萬千光點。
“天劍起雷池!!”
力抗眾山的封濶北在地令崩碎的那一刻,發出一聲震懾天地的怒吼。
刹那間,群山之中,無數驚雷乍起,一朵朵紫金色的蓮花環繞整個山軀,而肩扛長刀的封濶北也猛地發力。
憑借血肉之軀,硬生生將眾山從闊海之中拔起……
“公子,封濶北無愧於你的照拂,你出得天地囚籠,也無須對我心生愧意!”
封濶北周身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裂紋,隨著山勢的不斷拔高,那些裂紋也開始逐漸的擴散開來。
當封濶北看到山體之下盤膝而坐的唐銘之後,已經分裂的臉頰之上,閃過一絲心滿意足的暖笑。
他一生極少露出笑容,每一次展露笑臉,都會被兄弟幾個嘲笑,可唯獨這一次,笑的卻很自然灑脫。
飲血刀崩碎,封濶北亦消失在闊海和天劫黑雲之間。
“不!!”
遠處的韓大雄終於後知後覺的明白,為什麽血殺天和公孫止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了。
因為他們可能從一開始就知道,借助玄黃之力破開天地囚籠的封濶北,必死無疑。
在韓大雄的眼中,區區幾座山巒而已,如何能讓一刀分天地的封濶北生死到校?
隻是他不明白,能困得住唐銘的山,本身就不尋常,在加上地利令的加持,那幾座山已經不是普通的貨色了。
人皇微微鬆口氣的同時,臉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你……你也知道是這個結果,是不是!!”
韓大雄雖然魯莽,但是卻也不是傻子,再看到小玉這個表情的時候就明白,從頭到尾,隻有他一個人不明所以。
“我沒得選擇!”
人皇甚至都不敢去看韓大雄猙獰的臉色,就像她說的一樣,當時的情況,她根本就沒得選擇。
韓大雄一愣,雖然心中悲恨,但是卻也清楚,即便是當初知道封濶北一心求死,在兄弟和公子之間,他一樣無法選擇。
萬丈玄黃之氣功成身退,重新灌入韓大雄的泥丸宮中,隻是那個在別的天驕眼中擁有無上福澤的漢子,臉上卻沒有一絲觸動。
“不好!!”
低著頭的小玉突然猛地抬頭,眼神死死的盯著不遠處已經開始逐漸消散的群山。
眾人尋著人皇的目光看過去,那原本消失的群山,卻在這個時候逐漸的合攏起來。
地令是崩碎了,但是它本身蘊含的天地精魄卻依舊存在,沒有了實物的束縛,依舊可以調動其本身蘊含的天地大勢。
一塊若有若無的令牌再次出現在群山之上,一道道厚重的勁氣依舊不急不緩的落了下來。
封濶北的死,在這一刻成了最大的笑話。
“哈哈,痛快,痛快!”
出人意料的是,剛剛還一臉悲憤的韓大雄,此刻卻暢快的大笑起來。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隻有人皇一人一瞬間臉色大變。
重劍緩緩的抬起,除了劍身之上流轉的玄黃之氣外,韓大雄的周身還升騰起一抹深藍色的烈焰。
“南明離火?!”
公孫止嘴角一陣抽抽,這一刻他才發現,唐銘身邊的人都無法用常理來定奪。
從封濶北到韓大雄,從魔兵,神獸精魄,玄黃之氣到此刻韓大雄流轉而出的南明離火,每一樣都可以讓八大勢力的人以死相搏。
而這些東西,卻都出現在一個個名不見經傳的修者手中,這些修者,恰恰都對唐銘死心塌地。
“你能一刀搬山,我照樣可以一劍開山!”
韓大雄抬起劍身的那一刻,嘴裏輕聲的自言自語道。
“不行!你不能去!”
人皇一步擋在韓大雄的麵前,神色焦急的說道。
“他和公子之間你沒得選,我和公子之間,你難道就能做出選擇了嗎?”
韓大雄淡淡一笑,手中重劍之上開始凝聚真靈法相。
人皇臉上出現了彷徨的神色,就好像韓大雄說的一樣,她依舊無法選擇,在上漁村的時候是這樣,現在成就了人皇,依舊還是這樣。
就在人皇進退兩難的時候,遠處那重新凝聚起來的山巒,卻毫無征兆的劇烈顫抖了起來。
地利令似乎被束縛住了一樣,開始想要掙脫。
天地慢慢的昏暗了下來,碩大的山體在不經意間化作齏粉消失的一幹二淨,唐銘**著盤膝坐在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