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善緣,惡果
如今的望北城和過去那蕭條的邊塞城池有著天壤之別,自從皇朝鐵騎攻破南莽大軍之後,這裏就成了北塞外最繁華的都城。
其中不但有皇朝的商賈,還有南疆的異族人,本來水火不相容的兩個種族之間,倒是在這一方城池之中顯得異常的和諧。
“哥哥,到了嗎?”
在官道上,遠遠的駛來一輛馬車,不說其車身的構造,單單就是那充作腳力的馬匹,都給人一種異樣的雄壯感。
車簾掀開,一個小腦袋探出馬車,隨即對著兩個車夫之中的一個年輕白發的男人輕聲的詢問道,
“到了,那就是望北城的城門!”
唐銘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揚起馬鞭指著遠處雄闊的城牆說道。
小玉輕輕的呼出一口氣,連日來的奔波,雖然不至於讓她感到疲憊,卻待在狹小的馬車上也悶得慌。
一行三人隨著人流緩緩的走到門口的位置,唐銘遞出早就準備好的身份文牒,繳納了一些入城的費用之後,隨即進入了這種生機勃勃的新城。
過了城門和馬道就是外城的地界,路上到處都是做生意的小販和一些來往邊境的客商。
“雖然不如皇城雄偉,但是卻另有一番味道!”
小玉進城之後,忍不住掀開簾子,看著周圍那些吆喝的小販,神采之中也多少流露出一些孩子該有的欣喜之色。
“唐……公子,那玩意好吃不?”
熊無雙瞪著一雙牛眼,死死的盯著不遠處一個老頭插在草把子上麵的糖葫蘆。
紅色的糖漿在暖陽之下散發著誘人的色澤,別說沒見過這人間世界的熊無雙,即便是君臨天下的軒轅小玉,此刻也雙眼放光的看著那玩意。
“可好吃了,以前爹爹去青霞的時候給我帶過一次,酸酸甜甜的別提多美味了!”
此刻的人皇,算是徹底的回複到了韓小玉的狀態,誰也不會想到,想要能讓人皇卸下人間權勢,不過也僅僅是一串不怎麽值錢的糖葫蘆而已。
唐銘苦笑著搖搖頭,隨即拿出一粒碎銀子走到那老者的麵前,在老漢錯愕的眼神中,拿了兩串之後轉身回到馬車、
“謝謝哥哥!”
小玉興奮的接過糖葫蘆,隨即伸出舌頭舔了舔紅色的糖漿,眯起眼睛笑嘻嘻的對著唐銘說道。
而一旁的熊無雙,則將整串糖葫蘆連同木簽一起送進嘴巴,也不怕被紮著。
馬車緩緩的朝著內城的方向行駛而去,幾人一邊看著周圍的風土人情,一邊品嚐著望北城的特色吃食,倒也顯得愜意。
“他娘的,老子能看得上你是你們家祖墳上冒青煙了,還敢逃走?”
就在幾人快要走入內城的時候,眼前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猛地分開一個大圈。
在人群之中,隱隱約約的能看見幾個壯漢將三人圍在中間,而一個身著華服的年輕衙內則高坐駿馬之上,一臉狠厲之色。
“哥哥,這……”
小玉原本天真無邪的臉色瞬間收斂的一點都不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熊無雙都如芒在背的淩厲感。
“膏粱子弟欺男霸女的老戲嗎了,當初在上漁村,咱們不就遇到過一次嘛!”
唐銘微微眯起狹長的眸子,神色不善的從那個膏粱子弟的身上掃過。
“進去看看!”
小玉猛地掀開車簾,起身跳下馬車,率先朝著人群之中走去。
唐銘的神色之中閃過一絲隱晦之色,不過最後還是歎息一聲,跟了上去。
人群分開,眾人才看的清楚。
在人群之中,一個二八年華的女子一臉驚恐的看著四周,身後還有一隊年已花甲的老人,尤其是那個倒在地上的老頭,似乎腿腳有些不方便。
“嘿嘿,跑?別說你們出不了這望北城,即便是你們跑出去,這偌大的一個軒轅皇朝,隻要本公子一句話,連給你們落身的耗子窩都不會有一個,信不信?”
那紈絝子弟坐在馬上,言辭之間很是張狂,似乎這天下不性軒轅,而是他的一樣。
周圍的十幾個惡奴也張狂的笑出了聲,手中的製式腰刀更是抽刀出鞘,一副隨時要人腦袋的凶悍架勢。
“皇朝鐵騎製式長刀,私配者可是要問斬的?”
看著那些惡奴手中的長刀,唐銘眼神之中不自覺的閃過一道殺意,隨即沉聲問了身邊的小玉一句。
軒轅小玉輕輕的點點頭,眼神卻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那個跋扈的紈絝子弟。
說來也奇怪,但凡紈絝子弟,多是嬌生慣養的,身嬌肉貴不說,那自然而然的一身豪門氣息也無法遮掩。
但是眼前這個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的紈絝,卻生的有些奇怪。
臉頰黝黑,皮膚粗糙不已,一雙手掌之上,甚至都多有老繭,雖然身著華麗錦服,但是卻好像那衣服是偷來的一般,極不相配。
“我兒有軍功在身,皇朝戶部親自發下賞銀文書,你敢如此羞辱我們,就不怕皇朝律法嗎?”
那老頭掙紮著起身,將母女兩人擋在身後,隨即對著那膏粱子弟厲聲喝道。
“哈哈哈……”
誰知,那老者說完之後,除了周圍的人都有些驚訝之外,那紈絝子弟竟是張狂大笑,笑聲之中盡是譏諷之意。
“別說你一個死在戰場上的廢物兒子,即便是那北道經略也不敢對我如此大呼小叫!”
紈絝一勒馬韁,胯下駿馬立刻抬起海碗大小的馬蹄,朝著那老人狠狠的踩了下去。
“爹爹……”
女子眼看爹爹就要喪身在馬蹄之下,頓時嚇得驚呼出聲。
而周圍的人都不忍看人血濺當場,隨即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閉上了雙眼。
預料之中的慘叫聲並沒有傳來,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睜開眼前,卻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一個丈二壯漢,一手拿著一塊北地的烤地瓜,另一隻手則輕描淡寫的托住了那海碗大小的馬蹄。
“這東西不錯,甜糯的很,就是量少了點!”
那壯漢在眾人驚駭的眼神之中,將手中的地瓜三兩口吞進腹中,隨即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手指頭。
而握住那駿馬馬蹄的手,卻不曾動搖絲毫。
“來者何人,你可知這是我軒轅皇朝重鎮邊塞,敢在這裏賣弄本事?”
膏粱子弟雖然內心恐懼,但是他也知道,自從人皇立世之後,天下修者皆不敢在皇朝城池之中放肆。
“你還知道這是皇朝重鎮?”
軒轅小玉慢慢的站出來,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那紈絝子弟,沉聲道。
“吆喝,好俊俏的小生,老子這兩天正好要換換口味,不如……啊!!”
不等那家夥的汙言穢語說完,一道白光閃過,將那人打下馬背,唐銘緩緩的站了出來。
他多少已經猜到這個膏粱子弟的身份了,所以才在他犯下滅九族的罪過之前,讓他閉上嘴巴。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本少爺出手,我讓你們生不如死!”
膏粱子弟落身下馬,翻倒在地上,狼狽的爬起身之後,對著唐銘他們歇斯底裏的吼道。
“我叔叔乃是陛下殿前禦賜的望北城主,我叔伯乃是望北將軍,副將!”
“你們敢在這裏對我出手,不管你們是誰,我都要讓你們不得好死!”
“來人,通知清風樓,有修者在內城行凶!”
這紈絝子弟雖然跋扈,但是還是有些腦子的,畢竟眼前的這幾個人從身手來看,絕對不是他身邊的這幾個草包扈從可以抵抗的。
周圍的扈從之中,有兩人直接轉身衝開人群朝著內城掠去。
熊無雙則冷笑一聲,至於唐銘和小玉,完全對這些都視而不見。
“老人家,您兒子是在軍伍之中戰死的武卒?”
小玉走到那老者的麵前,居高臨下輕聲問道。
“是的,我兒是北戰武卒,軍入北軍探馬營……”
老者老淚縱橫,他就那麽一個兒子,還死在了南莽的戰場上,如今雖然皇朝厚待賞賜,卻依舊沒有了依靠之人。
“探馬營?!”
唐銘的眸子猛地瞪大,一道勁氣從身體之中猛地散發了出來。
站在他身邊的小玉微微一愣,隨即單手一揮,那勁氣便消散於無形。
探馬營,這個名字對小玉和如今皇朝之中的黃紫公卿來說,都不陌生。
“老丈,你兒入探馬營,你可知他戰死在何處?”
唐銘收斂了戾氣,隨即上前一步,扶起那老頭之後,語氣都有些顫抖的問道。
“我兒子就死在東出山外,解龍鱗鐵騎的圍困之中,斬下飛熊軍頭顱十二顆……”
老丈越說越激動,他不是傻子,要是他兒子能活下來,他們如何會受到這般欺辱?
“對不起……”
前一聲是唐銘說的,後一聲則是軒轅小玉說道。
別說老丈一頭霧水,就連一旁站著的熊無雙都一臉的錯愕。
他雖然是妖族,但是對於人間的皇權也有幾分了解的。
能讓一尊人皇說出這樣的話,何其艱難,而更加讓他驚訝的是,此刻的唐銘滿目的懊悔之色。
“你家叔父是望北城城主張重山?”
唐銘轉過身,盯著那一臉張狂的紈絝子弟問道,冰冷的眸子之中看不出悲喜。
“正是,嘿嘿,怎麽害怕了?告訴你,遲了!”
這衙內還不知大禍臨頭,看著唐銘說出自己叔叔的名號,自認為是唐銘怕了。
畢竟雖然皇朝有雄城無數,望北城也排不上什麽名號,但是僅憑殿前禦賜的爵位,張重山就已經超越了很多人。
“你可是姓李?”
唐銘好似並不在意那家夥的態度,隻是平靜的一字一句的問道。
當這個問題問出來的時候,唐銘似乎看到了南莽北營之中,飛掠到自己眼前的那一柄龍鱗刀。
“你如何知道?”
紈絝也是吃了一驚,當初張重山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姓李,不過後來進了望北城改了名諱,但是這個姓,卻被張重山給留了下來。
唐銘見那紈絝錯愕的神色,麵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莽山北嶺,南莽北營之中,那李姓老卒,對自己可是有舍刀的救命之恩!
造化弄人,卻沒想到最後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張重山,給老子滾出來!!”
半晌之後,唐銘猛地睜開眼睛,隨即仰天怒吼一聲,白發飛舞如瘋魔一般。
聲音如闊海大潮一般流轉開來,別說望北城,就連莽山之外的南莽邊城都聽的清清楚楚。
軒轅小玉後退一步,神色淡然的看著此刻如同發狂的唐銘。
她自然知道,這件事情要是解決不好,恐怕對唐銘造成的後果,會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這家夥到底什麽來路?我怎麽感覺唐小子這是要一念入魔啊!”
熊無雙同樣驚駭的看著此刻神情猙獰的唐銘,滿臉的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