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280）長生殿之訣別
‘噗’！……
趙煜氣急攻心，一大口鮮血，從他口中噴湧而出。
被自己唯一用真心愛過的人背叛，這樣心痛至極又失望萬分的感覺，將他的心思擊打的紛亂無比。
若是他能夠分心看一眼那落地的血色，就好了。
暗紅如褐的血色，完全沒有仲英身前的鮮血赤紅如朱啊！……
“你！”趙煜隻說了一個字，便再也說不出半個譴責她的字。
因為她的眼神，突然變得那樣的溫柔，又那樣的炙熱。
一如當初，芙蓉亭初見時她的樣子。
她為何如此矛盾，明明前一刻還在他的耳側，親口告訴他，曾對他的利用與背叛。
如今，又用這樣的眼神，望著他。
明明是她們仲家對不起他，可看著懷中女子這模樣，趙煜卻再也恨不起，狠不下心了！
“芙兒，堅持住，朕不許你死……”
這一刻，趙煜才明白，他能說的，不再是治罪與仲家，他想要的，不過隻是希望，她能好好的活著。
“芙兒……”感覺到她掌心的涼意，越發深重，趙煜的眼角躥紅，眼底浮光一片。
“景煦，你的手真涼，我的手暖，以後，就讓我來為你暖著你的手，好不好！？”
昔日她那嬌俏如斯的話語，猶在耳際，可曾許諾想要與他一世相守的人，卻正麵色蒼白的躺在他的懷中，漸漸變得冰冷……
“陛下，我們就此別過吧……”她這句毫無留戀的訣別之詞，令這位帝王心碎。
玉眸緩落，長睫微闔，仲英唇瓣帶著一抹淡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煜哥哥，芙兒不怪你，如你所說，我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事實真相。
是我對自己過於自信了，我以為我可以製止和說服我最親近的人，讓你們不要自相殘殺的。
可惜，我的想法終究是太天真了。
好在，墨先生說，這樣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以我一命，換取你們所有人平安的活著，這筆買賣不虧。
如今，你的噬心蠱得解，我也可以安心得離開了。
白玉簪，心頭血，噬心蠱終得解。
原來，許久之前，趙煜因噬心蠱的反噬而身體抱恙，白淩晗入宮為他熬藥緩解。
仲英尋他相問趙煜身體虛弱的原因，那隱於暗處的人，就是墨禪子。
仲英知道那假山後有人，表麵不動聲色，卻再轉身之際，看到了墨禪子的衣角。
墨禪子看到前去尋他的仲英，絲毫沒有詫異之態。
“太子妃來找墨，有事？”
“墨先生明知我的來意，又何必繞彎子呢？”
墨禪子淡笑，直言仲英不拘小節，而後告知，趙煜的虛弱是因為受噬心蠱反噬引起的夢魘有關。
而那噬心蠱，正是當初，趙煜瞞著她，從她身上轉到他的身上的。
得知此事的真相，仲英一時無法接受，她不知道，原來趙煜為她暗中付出了這麽多。
她緩了下心神，向墨禪子求問解蠱之法。
“回太子妃，您應該知道，離心蠱沒有解除之法，隻有中蠱之人的意念能克製住它。
可是強行克製離心蠱的結果是，太子殿下的氣血會日漸虧虛，久而久之，便會墨發早白，心脈盡斷而無法逆轉。”
仲英服下噬心蠱時，雖已經知道，噬心蠱無解。
可是她認為，墨禪子此時的眼中，卻另有含義。
“墨先生，噬心蠱其實是有解除辦法的，對不對？
“太子妃聰慧，不錯，是有辦法。可就怕太子妃做不到……”
仲英眼眸篤定，她向墨禪子說，無論方法為何，她都做得到。
所以，關於如何解除噬心蠱，墨禪子更是毫無保留的告知了她。
“回太子妃，樗裏雲以他之血，養母蠱，將子蠱放入你的身體中。
他早就猜到，陛下會為了救你，而將那子蠱轉到他的身上。
生蠱之人就是你，你的心頭血滋養了子蠱，令它有了生命。
所以那噬心蠱的解藥，就是生蠱之人的心頭血啊！”
……
縱然有銀針封穴，可仲英心口處鮮紅的血，早已經沿著白玉簪向外流淌了許多。
它們滲過仲英的禮服衣角，沿著趙煜龍袍上的金絲線，慢慢滴落在地。
透過喜慶暗紅的長毯，肆意的徜徉在那白玉無瑕的方磚之上。
如同一朵朵盛放在白雪之中的紅梅，令人望而震撼。
紫焰軍出宮去逍遙閣接白淩晗，飛馳掠影，卻一時半會回不來。
可趙煜想著距離皇宮比較近的樗裏雲和宮內的太醫，應該還是能及時趕來的。
卻不想，他所等的那人，卻是再也等不來了。
七華閣，宣德帝賜給樗裏雲在宮外的住所。
一襲淡藍白色長衫，端坐在錦閣之內的樗裏雲，本是悠閑滿足的品著茶。
卻突然感到心中一陣攣縮的痛楚，他皺眉猜疑，卻緩搖頭否定。
直到鮮血從他的口中，大口大口得猝然落地。
他依然不敢相信，他在仲英體內設下的，而後被轉移到趙煜體內的噬心蠱，竟然被解除了。
子蠱得解，母蠱必死。
養蠱之人，必然殞命。
“雲，你窮其一生都沒有得到的，以命相護的愛情，是真的存在於世的啊！”
是墨禪子的聲音，樗裏雲再熟悉不過了。
他早就知道他的事，瞞不過墨禪子的眼睛，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將如何解除噬心蠱的方法，告訴仲英。
他更沒想到，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願意以自己的心頭血，為另外一人解除噬心蠱！
“不，我不信！我知道了，是你們強行取了她的心頭血，對不對？”
墨禪子並沒回答，隻是站在他的身側，垂首望著他。
那深幽憐惜的目光，像是看著一個可憐的孩子，又仿佛是在透過他，看著曾經的自己。
“不會的，若是你們搶來的，噬心蠱是能感知到的，隻有生蠱之人，自願獻出心頭血，才有用的……
自願，才有用的……不……哈哈哈哈……我不信！……為什麽！為什麽她會願意這麽做！？”
樗裏雲那雙純淨無塵的眸子，此刻猙獰不滿，唇角的血色將他絕色的容顏，襯托得越加出塵不凡。
他抬起手腕，指尖拽緊了墨禪子的衣角，不停的狂笑，又哭泣，整個人已經完全失去了平日裏謙謙公子潤如玉的樣子……
“當初仲英服下噬心蠱之前，你便已經料到，陛下他定會以他的百毒不侵之體，為她易蠱。
那蠱在你的體內被催動養成，在仲英的體內被激活生長，入了他的體，它才便會慢慢入了他的心血之中，蛻變活躍。
所以，他之後才會與那個女子漸行漸遠。
因為他有了心魔，是你以梨花咒，激活了噬心蠱的心魔。
你想看著他們相互猜忌，相互傷害，這就是你對麗兒、宣德和仲家兄妹的複仇麽？
讓他們的兒子、女兒，一生一世結為怨偶，相互折磨，無法得到幸福！？
可惜，你算錯了，雲。
那個女子，寧願犧牲自己，也要讓他逃離被夢魘的折磨，讓他活在陽光下……
雲，你現在可清楚了？
你的計劃，失敗了……
而你的性命，也將因此而結束。”
樗裏雲最是睿敏靈慧，他又怎麽會不知道，自己機關算盡終是一場空了呢。
隻是他不甘心，他不信這世上有能為對方犧牲性命的深情。
他看不到世間萬物，卻最是懂得窺探人心。
他看到的人心，都是自私的，所以，他才步步為營，步步得勝。
卻不想，今日，他終是功虧一簣了麽！
“我以為我這一世，是為了她而活的。所以當初，我放棄了所有，陪在她的身邊。
可惜，她背棄了我，那我便要將她選擇的人，全都毀掉！
她最愛的人，除了宣德帝還有趙景煦，所以，我要讓她的兒子，活在地獄裏！
一生被夢魘折磨，永遠懷疑心愛之人的真心！
不能得到心愛之人的真心，是生不如死啊！
可惜，我終究是輸了……輸了……”
樗裏雲狂笑之後，淚流滿麵，片刻之後，吐血而亡。
墨禪子眼含哀傷的望著他，久未離去，直到聽到嘈雜的腳步聲，方才隱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