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殘酷的懲罰
‘祈雨塔’那邊,卡維利登上塔頂,站定之後,對著一枚巨大的水晶石不停地輸入魔力。
——魔法塔正在激活中。
這一邊。
格蘭塞安苦笑道:“木鍾大人,卡維利這些年一直在彌補自己的罪過,以他的地位、他的資源能做到的善事,他都做了。自惡龍消亡之後,他拯救和幫助了數以萬計的民眾。”
木鍾絲毫不為所動:“嗬……如果他的罪過真的被對消掉了,你覺得,我還會出現在這裏嗎?”
“木鍾大人,他的未來還會繼續為自己贖罪,他做的善事非常多,多到足以讓我為他求情。”
“格蘭塞安,你跟卡維利是什麽關係?”
“是同學。木鍾大人,我並非因為同學之情而替他說話。”
“但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是嗎?”
格蘭塞安遲疑了一下:“……或許是吧。”
……
木鍾:“你那麽聰明,你應該很清楚,我們誰也計算不了一個人一生的功過。你告訴我,誰能知道,卡維利所做的好事,抵消了多少他做的錯事?”
格蘭塞安伸出手指,指向天空:“諸生萬物的命數。”
——即‘世界意誌’。
木鍾笑道:“它告訴我,卡維利的所作所為,遠不至於讓我寬恕他的罪孽。”
格蘭塞安低下了頭,她仍在倔強:“木鍾大人,請你仔細。”
“你想說,單從行為上來看,卡維利已經功過相抵了,是嗎?”
“是的。”
“此事是偽善,能減刑,不抵罪。當年參與討伐的那幾位大魔法師,換到他所在的位置,誰做的不比他好?”
“可這難道就不是抵了罪嗎?何況卡維利建造祈雨塔,利在千秋,是大善事。”
…….
與此同時,‘祈雨塔’被激活,塔身亮起了大量的魔法咒文,一束湛藍色的光柱衝天而起,貫入雲霄。
四方水氣開始聚攏,圍繞著光束,不停的生成雲霧。
——看著這一幕,木鍾勾起了嘴角:“格蘭塞安,有句話叫做‘當局者迷’,你在凡俗之中,那我就用凡俗的說法來與你談論。你說卡維利做了許多善事,是吧?”
麵對眼前的超脫之人,格蘭塞安猜不準對方的想法,她應道:“是的。”
“按照卡維利當年的錯誤,他應該以死贖罪,他效力的國家應該衰退或破滅,是吧?”
“……是。”
“我念在他這些年確實做了許多好事,我就饒過他一命,可以吧?”
格蘭塞安聽出他的想法了,她緊張道:“木鍾大人,你不會胡亂殺人,就算是當年的你,也不會殺了卡維利、毀了‘版尼瓦’。”
木鍾震去圍繞周身的迷霧,露出了真容,他的語氣疏遠:“罪過如此,你敢否定?”
“……”格蘭塞安不說話了。
“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他的性命,我隻是不允許他超越人身,不允許他成功建造祈雨塔而已……你拿他這些年的善行說話,又何曾想過,是我的大度,才讓他做出了那些善行?他所做的好事,至少有七成得算在我的頭上。”
……
木鍾是‘債主’,且對於人類功過的評判,有非人的途徑可供參考,這方麵是人類之身的格蘭塞安,無論如何都比不了的。
格蘭塞安躬身拜了一下:“木鍾大人,老太婆年齡大了,命不久矣,常有糊塗,還請你見諒。卡維利或許真的不配超階,但是……那座祈雨塔有利於世人,請你不要破壞它。”
木鍾反問道:“真的有利嗎?”
格蘭塞安訝異了一下:“難道還有害處?”
“……”
木鍾無奈地搖了搖頭:“格蘭塞安,你真的是老了。調控水利,再強也強不過‘烏斯’。你說,‘烏斯’調控水氣的本質是什麽?”
“水氣充裕時,吸收水氣,積為冰川,旱時消融……”
說著說著,格蘭塞安瞪大眼睛,怔住了。
…….
‘祈雨塔’那邊,雲層密布,且還在不停的擴大。
有清涼的風,從四麵八方吹向那裏。
木鍾站起身,伸出右手,用魔法在手心上凝出了一團水球,“真實的降雨魔法,雨水都不是憑空生成的,吸收水氣,凝聚成珠,大抵如此。”
話完,他降低對手中水球的約束,隻見水球散出白色的水霧,霧氣隨著風兒,飛去了‘祈雨塔’那邊。
望著那道通天的藍色光柱,他接著道:“魔法書上有寫,降雨術不能常用,原因就是這個。‘版尼瓦’的一場大雨,是周圍成百上千公裏的大地,共同奉獻的結果。‘祈雨塔’不利於世人,有利於‘版尼瓦’,它要是長久存在,你覺得,它是祈雨之塔?還是引戰之塔?”
“……”
當初從報紙上看到相關新聞的時候,木鍾心裏就在嘲笑著這件事情。
埃雷拉建造‘烏斯’,成就賢者之名,卡維利想要仿照對方,建造‘祈雨塔’,成就超階。
同在悉洲,且有珠玉在前,卡維利連模仿也模仿不到神髓。
‘烏斯’的成功,比其核心魔法‘水司核心’更關鍵的,是它的地理位置。
而‘祈雨塔’的位置,它在一國首都之內,降雨時,取周邊數國的水氣,滋潤一國的土地,是自私自利,若是長久,必有戰事。
格蘭塞安受人所托,前來勸說木鍾,而今反被說得啞口無言。
講情無用,講理不通,她隻好默不作聲的站在一旁,任由對方行事。
……
密積的雲層以‘祈雨塔’放出的光束為中心,向四周擴散。
雲層從灰白轉向灰暗,絲絲電光如雷蛇般,在黑雲中閃爍。
轟——
悶雷聲響起,似有巨石在雲中滾動。
很快,烏雲蔓延到了木鍾的頭頂上。
大風呼嘯,與夾帶的水氣,一同帶走遭遇的熱燥。
眼見著雲層形成,雨水將至。
木鍾行動了。
他化作一道白光,衝過濃密的烏雲,來到了雲層之上、穹頂之下。
“風源。”——2級魔法。
閃爍著白光的魔法小漩渦出現,自其中刮出了極猛烈的暴風。
暴風突襲雲層,如沾墨的毛筆掃白紙,頃刻間便掃出了一片藍天。
木鍾身影閃爍,布出九個‘風源’。
狂風肆虐,將漫天的烏雲,漫天地吹散。
…….
祈雨塔下,圍觀的群眾們紛紛驚呼,不懂天上雲,為何聚集了又散去。
祈雨塔上,‘大魔法師’卡維利不複威嚴,他雙膝跪地,絕望地望著重現光明的天空。
魔力不再注入,祈雨塔通天的光柱開始縮小、消失,塔身的光芒迅速收斂,變回了平常。
這時,天空中出現了比藍色光柱更耀眼、比太陽更溫暖的光芒。
抬頭望去,一顆偌大的金黃色光球正在緩緩降落……
與光球一道的,還有鋪天蓋地的神聖威勢。
在此威勢之下,眾生臣服,皆以單膝跪地,無一抬頭。
……
在光芒的掩蓋中,木鍾降落到了‘祈雨塔’上。
他看著麵前低頭跪地的狐猴獸人,以低沉的聲音威嚴道:“初次見麵,我是木鍾。”
卡維利忍耐不住,當即痛哭流涕道:“木鍾大人,求你寬恕我的罪過。”
“你虧欠的,是悉洲大地所有的子民,而非‘版尼瓦’一個國家。”
說著,木鍾伸出右手,放在了對方的腦袋上,接著道:“這是你應得的懲罰,隻是……它來得晚了一些,而我又剛好記了起來。”
‘欲望果實’的力量從他的手上放出,對卡維利的‘欲望構成’做了一番固定性的調整。
隻幾秒的功夫,木鍾便收回了手:“追求名利,會讓你一無所有。你若是能超脫名利的桎梏,我便寬心饒恕你。”
木鍾是個好人,即便是懲罰,也不會懲罰得太嚴酷。
他對對方的‘欲望’進行了調整,從今以後,卡維利癡心的‘名利之欲’都會變作‘不穿衣服跳舞的劇烈衝動’。
……
懲罰完畢後。
木鍾放出武神能量,對腳下的‘祈雨塔’進行了內部的破壞。
轟隆隆——
塔身巨顫,裂開無數的縫隙,縫隙中放出了金黃色的光芒。
數秒後,光芒消失,祈雨塔裂痕遍布,但沒有倒塌。
木鍾再看了卡維利一眼,化作一道金光,衝向天際,漸漸消失……
…….
在他走後。
格蘭塞安出現在了祈雨塔上,她看著一邊痛哭一邊脫衣服一邊扭動舞姿的卡維利,心裏感覺陣陣難受。
“卡維利,對不起……我盡力了。”
卡維利扭著狐猴腦袋,哭泣道:“格蘭塞安,這是我應得的懲罰,都怪我太僥幸、太自負,以為我已經贖清了我的罪孽。”
“你怎麽在哭著跳舞.……?”
聽到這話,卡維利更加嚎啕大哭:“我就是忍不住想跳舞,啊——”
“……”
…….
木鍾真的是個好人。
離開版尼瓦王國後,他直接飛到了‘虎牙城’。
虎牙城城外有一片果樹林,林子裏有一座風格簡約的墳墓。
墓碑上刻有文字:‘北方之虎,招來希望’‘貓泰塔之墓’‘……’以及最後邊的‘友人木鍾立。’
這是一座非常有名氣的墳墓,每年都有許多與生前的墓主人毫不相識的人,過來獻花、祭奠。
今天,有位黑頭發、模樣俏美的人類,將一朵月季花,放在了墳前。
他看著墓碑,像是看見了老朋友一樣: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就十七年了。”
“如果你還活著,或許我現在就能聽到有小老虎喊我叔叔。”
“我倒是不會找對象,不過也有了兩個像親生女兒一樣的偽女兒……”
“嗯……”
“不過我現在不做人了,得與人類保持距離……”
“不當人了就這點麻煩。”
“……”
“真奇怪……對著一個墓碑,感覺就像對著一個活人似的,明明是自說自話,卻好像有你在那兒默默的聽著……”
“原來一個人死了之後,真的會活在別人的記憶裏。”
“……”
在老朋友的墳前,木鍾感覺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一開口就停不下來。
約半個小時後,有幾個穿戴整潔的獸人結伴而來。
外人的到來正好打斷了木鍾的碎嘴,他長長地歎了聲氣,然後閉上嘴巴,轉身離開了這裏。
那批獸人怪異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紛紛心生疑惑:來看望北方之虎的人類,這是真的少見。
也許再過幾天,等‘版尼瓦’的事情傳開後,他們會猜想出自己剛剛與什麽人擦肩而過。
……
看望過老朋友後,木鍾心情有些低落,便在天上漫無目的地飛著。
在某個時候,他注意到了底下一群沿河行走的樹精。
“嗯?牧草者?”
心有疑惑,他從天而降,停在了樹精們行進的前方。
他出聲問道:“你們是‘牧草者’嗎?”
為首的巨大樹精發出了沉悶的聲音:“是的。”
“我記得‘牧草者——灰鐵樹精’一族都被惡龍殺掉了,難道你們是殘存者?”
“我們是‘白橡樹精’一族,我們感恩於木鍾大人的仁慈,又受‘賢者’埃雷拉大人委托,因此成為了新的‘牧草者’。”
“哦……”
‘牧草者’的職責是守護烏斯之河,為其疏浚,沿途牧草。是苦事,也是好事。
木鍾笑了笑:“相遇也是緣分,要不要我傳你一個隱匿的法術?”
大樹精停住了腳步:“魔法師,我不懂你的意思?”
辨識欲望,樹精‘願意’的欲望更多一些。
——木鍾沒有解釋,他一個瞬移,移動到對方的樹之身軀前麵,然後伸手按在樹幹上,“法術賦予——匿蹤迷霧。”
身為‘欲望之主’的他,就算是行強迫之事,也能用魔法讓對方‘自願接受’。
魔法授予完畢後,木鍾身上放出了一瞬的金光,再下一瞬,身影消失,他已不再此處。
大樹精後知後覺,它緩慢地彎下樹之腰身:“感謝木鍾大人。”
接著,它發出了沉悶且長遠的低吼聲。
轟轟轟——
在它身後,二十多位體型較小的樹精,也紛紛彎腰低吼。
……
今天是特別的一天。
行走於烏斯之河河畔的‘牧草者’樹精們,以沉悶的低吼聲,對遠在天邊的人表達著最高的敬意。
北方之虎的墳前,有一朵格外美麗的月季花。
遠方的國家‘版尼瓦’,大魔法師卡維利不僅祈雨失敗,還變成了喜愛跳舞的變態。
木鍾此時正在家中喝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