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近鄰
淩晨4點半，嚴敏卓抱著小被子裹著的熟睡的吉利安，哥哥傑瑞幫開門，手裏拎著妹妹的衣服、鞋子，書包和午餐包，和媽媽進了電梯。
敏卓把吉利安送到樓上17樓的元儷家。
敏卓來北美已經二十年了，她和孩子的爸爸都是當年國內那批優秀的公派留學生中的一員。和當年很多留學生一樣，敏卓帶著家裏僅有的100美金，說著結結巴巴的英文，自己找到俄亥俄州的資助人家裏，從基本不能開口說英文，到一直讀到博士畢業，吃夠了苦，也非常慶幸和感激，後來，遇上同是留學生的現在老公，從美國搬來多倫多定居。敏卓夫婦現在都在IBM工作，老大是兒子，10年級，課餘在俱樂部打排球，每年很多場比賽。老二還小，2年級。平時，夫婦兩人分工也很明確，爸爸開車陪兒子打球打比賽，媽媽陪女兒練琴、畫畫。這個新年開學，兒子的第一場排球比賽在多倫多北邊的城市金士頓，恰逢丈夫回西安老家看父母了，敏卓就得承擔起送兒子去比賽的任務。
元儷已經開了門廳的燈在門邊等著。敏卓把睡著的吉利安放在貝拉床上，吉利安翻個身繼續睡，貝拉也沒醒。
“放心吧，開車小心。”元儷說，“趕不回來給我電話，放學我帶回來”。俱樂部的比賽，如果首場輸了，中午之前就能返回，但如果贏了第一場比賽，下午就要接著再打一場，返回也會比較晚。
敏卓和元儷住同一個單元，樓上樓下住著，1609是敏卓，1709是元儷。元儷是兩年前從北邊搬過來的。自從有元儷做鄰居，敏卓心裏就感到踏實不少。他們夫妻倆是全職的工作，有的工作可以在家完成，但還是難免有時候在公司裏有事走不開，沒法早走，或者下午三點開個會什麽，不能缺席，放學時趕不回，不能接孩子，有元儷在就安心多了，麻煩元儷幫忙接女兒放學什麽的。
不過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是第一次，兒子趕早上的第一場比賽，200多公裏之外，爸爸又不在。敏卓要把女兒放元儷家繼續睡覺，然後元儷送吉利安、貝拉一起去學校。
敏卓和兒子開車出了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外麵天寒地凍，漆黑一片，雖然是冬令時，按正常時間已經晚了一小時。出小區上路，亮著路燈的道路上隻有他們。他們先去接兒子的隊友，那個隊友的媽媽不敢開高速，一直是和他們拚車的。多倫多的高速上車度太快，車子像子彈一樣嗖嗖的，所以去外地打比賽，這位同學和媽媽基本就和他們一起走。
冷是冷，好在沒有下雪，路上還算好走。多倫多冬天的路麵，看上去白皚皚的，那是為了防止積雪，在路麵上灑了鹽，鹽粒被車碾成了粉末覆蓋在路麵上，多倫多的冬天路上是黑白的，白色的積雪，灑在路上的白色的鹽，還有就是被車輾過，被行人踩過的泥濘。今天對敏卓真是一個考驗，通常孩子爸爸在，是不用她開長途的。傑瑞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幫媽媽看著路。10年級的傑瑞，身高已經遠遠超過了文弱清秀的160的敏卓，長到了一米八二，超過了爸爸，文氣帥氣，品學兼優，基本就是華裔年輕男孩中的優秀的好樣板。敏卓心裏也知道老大就是省心，平日裏也沒有特別的說教，傑瑞就是懂事有擔當，甚至都沒有什麽青春期的對抗，就這麽悄然二健康地看著長大了。老二吉利安和哥哥完全不一樣，是那種典型的，很接地氣的加拿大小孩，自己放鬆的很，小嘴動不動會勸媽媽：媽媽你不用Push（推動）的，老師說不用Push，老二真是學什麽都不過腦子，愉快最重要。
“唉，吉利安不知醒了沒”，過了6點半，路上開始慢慢亮了，敏卓想到女兒，和坐在傍邊的老大念叨了一句。
“妹妹那會這麽早起啊，8點不搖晃都醒不了的。”傑瑞說，“醒了也沒關係，元儷阿姨香噴噴的早餐等著呢。”確實，不用操心，敏卓也就是嘴上說說，其實老二在元儷那裏放心的很。在國內忙慣了的元儷來加拿大後也閑不住，練出了廚藝，現在不光做一手南方人口味的好菜，烘培的水平也是越來越高，練手的時候沒少讓他們品嚐。“真是要謝謝元儷啊，她要是有什麽事我們也一定要幫助她，你看我們，一家4口全在這裏，也有忙不過來的時候，何況她一人帶個孩子在這裏的。”
“是，說的沒錯。”後排座位上傑瑞隊友的媽媽也深有體會，讚同地感歎。這位陪讀媽媽一個人帶孩子在這裏，生活中處處小心，安全第一，平時凡事考慮周全，想的比較多。她自己不開高速，其實是心裏擔心，萬一在高速上出事故，那可就不是小事。孩子爸爸在國內，到時候兒子也沒人管，現狀就不能繼續下去了。所以，堅定地不開車上高速。去外地的比賽就拚車，其它在大多倫多地區，她就帶著兒子隻走Local（本地馬路），雖然路上時間多花了一點，但心裏踏實。“有個好鄰居真是幸運，這可是可遇不可求。我們也很幸運，每次都是搭傑瑞爸爸的車，這幾年也跑了不少處了，謝謝啊！“搭車的隊友媽媽說。
“不客氣，應該的。在加拿大，我們怎麽能不互相幫忙？”敏卓說。她一直認為，我們華人要互相幫助，要團結，給下一代做個榜樣。加拿大雖然是移民國家，但說白了，這裏是別人的地盤，所以，我們這一代，包括下一代，孩子們要在這裏工作生活，我們要想生活的好，我們這一代得給孩子們做個榜樣，他們得比我們更緊密一些。
四人的車一路安靜無話，進入了金士頓，傑瑞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元儷阿姨，讓媽媽放心，一切都好。圖片是妹妹和貝拉坐在餐桌上，愉快的很，芒果牛奶，麵包雞蛋，半截玉米。傑瑞描述了一下，車裏的人都笑了，“這個小的啊，隻要有吃的，不煩神的。”敏卓對兒子隊友的媽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