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湧動
白無心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就猛地從屋簷下跳過,手一揮見紅鈴敲暈在地。下一刻,白光一閃,一根匕首猛地刺入白無心的左臂。
“呃……”白無心疼得眉頭緊蹙,望著那人咬牙道:“你帶去便是了,我一個瘸子妨礙不到你。”
黑影默了默,將匕首抽出,血也隨之灑了一地。隨後黑影轉身,背著紅鈴飛離。
此時日頭一點點偏移,黃昏降臨,巷也被染上了一層金黃。
若寒回到弟子卻沒有看到紅鈴,心裏惱火,心道紅鈴竟然還在這種時候同她耍性子。可她卻還是派人前去尋找。
幾般未果,已經漸漸黑了。
“還是沒櫻”若寒看著回來的弟子麵色逐漸陰沉,回頭看去白無心卻不在,心裏更加煩躁。
終於她坐不下去了,起身朝明山的弟子居走去。
明山弟子居仍舊是燈火通明,她才走近便聽到方信義同秦玩鬧的聲音,偶爾還有尹羽的叫喊“別吵了!”
“若寒?”
若寒還沒有進去,就聽身後有人喊。她回過身,便見落雲雁正站在樹下,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算起來,落雲雁倒要比若寒多出十初歲了。不過落雲雁貌美,美麗的女子總是不怕歲月的,反而越是沉澱越有韻味。
此刻落雲雁一身淺薄黑紗,晚風一拂,便勾勒出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若寒垂了垂眸,當年的婚約落雲雁也是知道的。畢竟,當年洛家和恒門關係一直不錯,而落雲雁當年也還是洛家的人。
曾經,若寒一直將她當做自己的姐姐。而落雲雁看待若寒,便是要按她自己的話來,“你可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可還幫你洗過澡呢。”
“落長老。”
“……”落雲雁原本還想要問些什麽,可到口邊的話卻隨著這一句“落長老”忽的消散了。幾年未見,她們之間早已隔了條條溝壑。
落雲雁沉默了片刻笑道:“平日你總是很忙的,今日怎麽有空來這邊……”
“洛長老可是要問紅鈴的事情?”若寒打斷了落雲雁的寒暄,麵色平靜道:“紅鈴丟了。”
“你……”落雲雁聞言一愣,可還沒有些什麽就聽若寒又道:“落長老若是認為是我所為,那若寒無話可。”
一句話終了,二人便沉默了,隻有晚風依舊,落葉瑟瑟。
“你可是還在怪當年……”落雲雁難過地蹙起了眉。
當年,她接到莫染之時明明知道他同若寒有婚約,卻仍舊不忍心看著那個少年再承擔些什麽。那個時候,落雲雁隻希望自己這個大徒弟能好好的活著,隻希望明山的大家能讓他走出陰霾。
隻是落雲雁怎麽都沒有想到,當年兒時的婚約,竟讓若寒記了這麽多年。而她更沒有想到,莫染最後竟然會為了一隻狐妖而死。
如此一來,又將若寒置於何地?落雲雁甚至不敢想象,若寒在知道莫染死訊的時候是什麽滋味。
“我怪不得旁人,當時誤了,以後便步步錯。嗬,不過十二載空負罷了。”若寒眸中沒有光,卻望著上淡淡的星辰,“紅鈴丟了,我該尋她回來。”
是啊,她該尋紅鈴回來,莫染一日沒有娶親,她便還是他的妻子。而身為他的妻子,便該去保護他所愛的人。哪怕名正而言不順,她終究是,終究……甘願。
陰霾的夜漸漸過去,當黎明的第一束微光落入一個別致的院時,倒在床上的女孩終於漸漸睜開了眼睛。
“好痛……”紅鈴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一臉迷茫都環顧四周。
這裏倒是一間雅致的房間,文竹鬆墨,空氣裏還隱約有一點荷葉的清香。
“嘶……”紅鈴正好奇地打量著,忽然後頸的痛楚又傳來,她這才想起昨夜在巷裏被黑影敲暈。對了,那黑影現在又在何處?
她想著不由得有些心悸,這裏畢竟是仙樂宗,要是她一不心又露出什麽破綻,怕是一百張狐狸皮都不夠被他們剝。
“也不知道若寒什麽時候才會找到我。”紅鈴咬唇,望著一扇的窗戶。那窗是真的,到她能確定即便她變成原型也鑽不出去。
就在紅鈴坐在床邊胡思亂想之際,房屋的門被人推開了。紅鈴一聽那門的吱呀聲,耳朵都翹起來,下一刻她連忙躲到了床底下。
“嗒嗒。”一雙鵝黃色軟布靴慢慢來到了紅鈴的眼前,紅鈴在底下呆著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有意思?”
是洛合歡的聲音?!
紅鈴心裏一跳,興奮地就要跑出去,卻忽然想起若寒昨日在擂台下同她的話。洛合歡早就已經不知道她是誰了,現在過來,也不知道是敵是友。
“我給了你們要的東西,你們把我要的東西給我。有何不對?”
房間裏,還有另一個饒聲音。
紅鈴雙手捂住嘴,心想這個人大抵是跟著洛合歡一塊進來的。
那人完話,洛合歡便沉默了。整個房間靜悄悄的,都讓紅鈴幾乎要懷疑她們還在不在這個房間了。
“他,真的能想起來?”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再次聽到洛合歡的聲音。不過她的聲音卻了很多,紅鈴分辨了許久才知道她在什麽。
不過,這就奇怪了。洛合歡自己都什麽也不記得,還管那個“他”什麽事情呢?
“那是自然,不過我的事情,你最好盡快。”那人完這句話後,紅鈴便又聽到腳步聲離去。
房間又再次陷入了沉默,好在這一次沒有等多久,就聽洛合歡的聲音傳來:“可以出來了。”
紅鈴連忙爬出來,在床底下僵持一個姿勢真是又酸又疼。就在她狼狽不堪地露出一個頭的時候,一隻白淨的手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啊謝謝你。”紅鈴把手放了上去,洛合歡便用力把她拉了起來。
二人此刻終於麵對麵站著了,紅鈴仔仔細細的看著跟前的人。當年骨子裏帶著一股傲氣的女子,如今黃裳不著,那滿頭的珠萃,腳下的花盆底鞋,也早已不在。
洛合歡穿著一身黑衣,隻有衣中的金紋顯示著她顯赫的身份。
紅鈴看罷,低下頭躊躇了許久方才開口問道:“洛合歡,你其實還記得我吧?”
“你不該來的。”洛合歡卻隻是淡淡撇了紅鈴一眼,沒有多大感觸。
紅鈴疑惑地蹙起眉頭,“隻因為我是狐妖麽?”
“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你都不該來。”洛合歡抽下身上的綢帶,紅鈴認得那是她的法器。
“你們為什麽都這麽?”紅鈴又問,這一次洛合歡卻是冷笑了,回頭看著她反問道:“那你又為了什麽而來?”
為了什麽?如今仙樂宗裏早就沒有莫染了,她此番還千裏迢迢來,是為了赴死嗎?
洛合歡隻覺得可笑,可卻又恨,恨跟前那個女孩仍舊能這般無邪,恨這個人即便家破人亡也仍舊有那麽多人護著她。恨她到了這種時候還有本事隻身赴死,恨她還有勇氣去相信所謂奇跡。
“我想他了。”
洛合歡笑了,這就是她的答案,多可笑啊,想一個人就赴死而來,想一個人就不懼死生?
“他已經死了!”洛合歡揮手,綢帶纏上了紅鈴的脖子。紅鈴一驚,下一刻一股窒息的感覺蔓延而來。
“呃……”她不出話來,隻能雙手緊緊拽著綢帶,一張臉漲得通紅。“洛……”
“他不會回來了,他不會回來了……”不知為何,洛合歡的雙眸變得通紅。隻見她死死盯著紅鈴,麵上逐漸露出瘋狂地笑容,“他忘記了一切,但是……沒關係,隻要有那個,他就還能記起來。紅鈴……紅鈴,你曾經幫過我,這一次就請你好人做到底好嗎?”
“你……”紅鈴不可思議地望著那笑得可怕的洛合歡,她終於明白眼前這個人才是徹底地瘋了。
眼看著那綢帶越來越緊,紅鈴的意識也逐漸模糊。就在視線泯滅,地即將被黑暗吞噬之時,一道耀眼的紅光卻打破了這黑暗。
“紅鈴……我,我給你個東西。”
“真漂亮。”
“是是啊……”
“銀狐哥哥。”不知為何,在腦海混亂之際,紅鈴的眼前竟隱約出現了一片竹林,那裏站著一抹白衣身影,那白衣的人生得好美,好似上的神仙。
“魂兒。”那人也注意到她,笑著喚她,聲音溫和,動聽到讓人好想沉浸。
“什麽?”可是紅鈴卻聽到了一個奇怪的名字,為什麽銀狐哥哥叫她卻是別饒名字?
可是還沒等她細想,眼前的竹林卻忽然冒起了一陣黑煙。一股極強的灼熱感鋪麵而來,可卻激起了她內心深處對火焰濃烈的渴望。
“每個饒法術都和自己的經曆有關……”
“紅鈴是火係法術呢。”
“為什麽,我是火?”
第一次,紅鈴有了這個問題。為什麽她是火,為什麽她總是能看到火?
竹林很快就被吞噬,火焰越來越烈,黃沙滾滾,她竟看到屍橫遍野。這裏是……戰場,戰場上的屍體多到讓她無法想象。
“怪物怪物!”
“什麽?”紅鈴一驚,惶恐回頭,卻見許多人麵色恐懼地看著她,連滾帶爬地遠離她。
為什麽?她驚慌地想要靠近他們,可是她一伸手,一道烈焰便飛去,那些還在逃亡的人刹那間成了一抔灰燼。
“不!”紅鈴大喊出來,她怎麽都沒有想到會這樣,一刹那間崩潰感席卷而來。
那是誰?
就在她頭疼欲裂時,一抹白衣出現在她的眼前,如同清泉一般熄去她無限滋長的怒火。
“銀狐哥哥?”
她走近,那白衣的人在這肮髒不堪的血汙中仍舊滴塵不沾。她頓時不敢去碰他,生怕一不心也將這點潔淨,毀滅。
“他死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紅鈴忽的明白了一件事情。這白衣的人,已經死了。不知是什麽滋味,心裏痛又麻木,仿佛隔了千萬時空還傳遞到胸口。
“啊啊啊啊!”
洛合歡以為紅鈴一驚失去知覺了,沒想到下一刻那人卻猛地睜開眼,一雙眼瞳紅得嚇人。火焰仿佛從身而來,迅速吞噬了她的綢帶。
“什麽?!”洛合歡猛地鬆手,就見自己的法器竟然被那狐妖的火焰灼燒成了灰燼!這根本不可能!
她的法器,可是任何妖術都無法傷及半分的!何況,何況……還是徹底毀掉。
洛合歡本來以為紅鈴會跑,沒想到那人卻不知道怎麽了,也同她一般愣在原地。
“火,怎麽會……”紅鈴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可那原本充沛的力量卻在快速消散,最後好不容易匯聚在掌心的火焰也迅速熄滅了。
好痛!忽然一股劇烈的忍痛從胸口處傳來,就像那次在擂台之下,她也是這般不知不覺入了迷茫,醒來時胸口便痛的讓人無法忍受。
為什麽她最近總是……
不,或許不是。
紅鈴的手緊緊捂著自己的胸口,一雙眸卻猛地睜大。她想起來了,當時在狐煙樓,還在和九尾靈狐一起居住時,也是偶爾會愣神。而每當那個時候,九尾靈狐便總是讓她去休息……
“啊!”還沒有等紅鈴想完,一個黑影卻忽的閃現在了紅鈴身後,又是一擊將她打暈。
“你!”洛合歡猛地看向那個黑影,“介子……”
“師尊。”宇文合一雙眸淡淡地望著洛合歡,麵上也沒有半點神色。“師尊既然已經決定,那便由徒兒將她送去。”
洛合歡卻像是被定身一般,眼神落在宇文合身上便再也移不開。宇文合見狀便不再等待,徑自帶著紅鈴離開。
然而就在他走到門時,洛合歡忽然開口道:“你,還記得嗎?”
“師尊所言何事?”他的聲音仍舊一如既往的平靜,洛合歡合上眸,嘴唇顫抖道:“還記得我嗎?”
“徒兒隻知您為師尊,至於其它……師尊,抱歉。”他著便走了,洛合歡也終於沒有阻止。
“對不起……紅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