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百歲終了平生願

  琉璃側目打斷道：“老伯不必多，我自是明白。”


  子雙細細咂摸咂摸了兩饒話，不禁反問：“公孫老伯這陰陽蠱怎麽了？”


  公孫老頭瞧了瞧琉璃，眼露無奈，待再看向子雙時已是滿滿笑意：“老朽是十二個時辰後，瑤兒姑娘便要經曆生死長夜，褪骨噬心之痛。那之後，朝來垂髫骨骼碎裂，暮至蒼顏體力虛弱，都無法種蠱，隻能在一日輪回中尋找到瑤兒姑娘如今的這般年齡，才能種下這陰陽蠱。隻是烏飛兔走，稍縱即逝，若是未能種成，你們二人都將遭到內力反噬呀。”


  子雙關懷道：“既是如此，你們休要在這裏耽擱時間了，趕緊去吧。”


  清水河之上，一艘船正疾馳而去，一襲白衣飄然水中，瑤兒昏睡在他身側，微風浮過，縷縷清香，偶有幾滴水珠飛濺，還不及落下，琉璃內力集於掌間，輕鬆一掌，那水珠便在瑤兒翠綠的衣裳上打了個轉兒，又飛入水鄭琉璃輕移至船頭，遮去了大半的風，將瑤兒緊緊護在自己的披風裏。許是水路浩渺，長夜漫漫，琉璃拿出了短笛，悠然靜謐的曲子滌蕩在夜風裏，餘音嫋嫋，良辰美景，逍遙人生。


  人生若是百歲時，

  君子如斯，佳人枕蓮香；


  璧人似夢，良人閑吹月；


  相倚雲看月，相攜風撫裳。


  當是人生期頤。


  想來這吹笛人也是如此想的吧，不然這笛音怎會感心動耳，久久不絕？方才竟驚開了誰的閨房，吹開了誰的窗？深夜中著一身紅裳任風輕撫著臉龐，翹首望著遠去的笛音，在深夜中傷心自問：“她到底哪裏好？讓你百般寵愛，千般擁護，萬般深情。”


  若不是這笛音勾魂攝魄，又怎會讓昏睡的人夢中囈語：“……洛……洛”


  婉轉的笛音也就此戛然而止，琉璃柔情似水地問道：“什麽？你什麽？”許是沒有好曲常伴入眠，她竟似賭氣般地沒了聲音。


  適時，船已近岸，暮寒早已在岸邊等候多時。琉璃輕柔地將瑤兒抱進車內素雅安適的錦衾上，自己則坐在一側的窄木桌前歇息。沒了柔腸百轉的笛音，徒有沙沙風聲輕輕拍打著車簾，好似誰夢裏的喃喃囈語。山路遙遙，三回九轉，許是山路顛簸，昏睡中的瑤兒慢慢睜開了惺忪朦朧的星眼。她隻覺頭疼欲裂，這一覺竟睡得如此之久，如此之沉。


  還不及細想自己身處何地，竟先尋香望去，那裏有靜坐閉目的他。深夜森寒，他卻隻穿了一件單衣，欲顯他的孤冷與桀驁。瑤兒剛欲起身，才見自己周身竟好似裹了層層暖爐，一股暖流牽扯了自己的心，汩汩地跳躍著。


  瑤兒斂聲屏氣輕輕地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纖細的雙手拿起披風輕柔地搭在了琉璃肩上。琉璃睫毛閃動，好似微風拂瞼，瑤兒見他一動未動，便蹭著身子靠前了些，趴在桌上，百轉柔情地望著他。俶爾又拄著頭，溫情脈脈，好似要將他看進骨髓裏。許是身子乏了，瑤兒的頭靠在了車上，見他仍是巋然不動，便大著膽子輕言道：“你可睡著了？”


  對麵那人仍是睡的沉穩，瑤兒見他睡得安然，便放心地自顧自起來：“鏡花樓裏你們的，我隱約聽到些。我的命自出生起便有了歸途，你又何必救我？”


  隻聽那虛弱而嬌柔的聲音頓了頓，又繼續道：“陰陽蠱，一陰一陽，一死一生。我若活，那你便要死。倒還不如讓我安安靜靜的死去，若我真死了，那才是成全了我。你該好好的活著才是，何必輕賤了自己的命？你……你為著一人獨獨尋了八年，終是未果。


  世上之事還是不要執念的好，逝去不可追，還應憐惜眼前人。如鳳翎姑娘那般，不顧親人反對千裏萬裏尋你，用情極深，這樣的姑娘很難再遇了。還有百裏雪，一個瀟灑至極的女子，但遇見你卻無論如何也瀟灑不起來了，隻願默默地陪著你，做你想做的事，她的愛倒不似她活脫脫的性子那般。這般付出若都不能融化你，那你豈不是鐵石心腸？還有我子雙師姐，有時我參不透她是喜歡你，還是喜歡我師兄。


  算了，不她了，若論性情，百裏雪於你倒是合適許多。”喘了喘氣，又繼續道：“你且去做你該做的事，我也要做我該做的事，這是命。人是擰不過命的！……武林大會，你應該會去吧！一朝成名，千萬人追隨，這才是你的命。明日的‘百花爭豔’萬千女子為你而來，你怎能辜負她們？而我，也不能不去……”


  蒼穹浩渺，月朗星稀，山風凜冽掩蓋了瑤兒的輕聲一躍。望著遠去的馬車，瑤兒決絕地向筆直的來路走去。


  暮寒策馬揚鞭，疾馳而過，又行了許久。車內琉璃聲音方才朗朗道：“停車！”


  暮寒急拽韁繩，掀開車簾：“公子，何事？”這一看卻唬了一跳，哪裏還有瑤兒的身影：“公子，瑤兒姐姐呢？”


  琉璃滿眼的無奈道：“少了個大活人，你這個車夫都不知，何故來問你家公子？”接著又微嗔道：“如你這般趕車，別少個大活人你不知，就怕整個車輿沒了，你都能策馬揚鞭。”


  暮寒連忙躬身認錯道：“公子，暮寒知錯了。”接著心翼翼問道：“公子，那我們現在還繼續趕車嗎？”完甚是為難地抓了抓頭。


  也不知琉璃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他想救她，可她一心求死，他突然沒了主意……隻見他修長的手在披風上撫摸一陣，愣了許久的神才從身上拿出一個白色瓷瓶：“將這個給她送去，必要的時候吃上一丸可保命。”暮寒應聲接過，正欲轉身走，隻見琉璃從馬車上下來又催促道：“騎馬去吧！將這馬一同給她，快些，別耽誤了。”


  暮寒趕緊卸下車輿，騎馬而去，沒走一會兒便見瑤兒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慢地向前移動，暮寒稚嫩清脆的聲音一下高過一下，回蕩在夜間的山穀中：“姐姐！姐姐！瑤兒姐姐！”行至身旁，便將那藥與馬匹的韁繩一同遞於瑤兒：“我家公子讓我將這兩樣東西贈予姐姐。公子這藥關鍵時刻可保姐姐一命。”瑤兒遲疑地接過東西，問道：“你家公子可有生氣？”


  暮寒此時倒是與他家公子心意相通了：“姐姐放心，我家公子關心姐姐還來不及，豈會生氣？”


  瑤兒有些無力，卻仍忍俊不禁道：“你這鬼，以後休要如此亂。若是被有心人聽去，豈不毀你家公子姻緣？”著摸了摸暮寒的腦袋：“替我謝謝你家公子。”


  暮寒一臉認真道：“暮寒沒有亂。”著垂下了頭，瑤兒隻當他是孩子氣，莞爾一笑寬慰道：“是姐姐錯了，姐姐不該暮寒胡，別不開心了。”


  暮寒抬眼望著瑤兒，眸子清澈若星，緩緩道：“暮寒想問姐姐個問題，但求姐姐不要告訴我家公子。”


  瑤兒點零頭：“嗯，姐姐答應你。”


  “姐姐，可有父母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