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老頭
快處中心大廳裏,排起了打協議的長龍,穿製服的警察坐在電腦前神色匆匆,一刻不停地忙裏忙外;幾個保險公司的理賠員進進出出,忙著給事故車輛定損。
為了尋找何花,我走到前台找民警打聽,被前台告知交警隊裏沒有這個人;我心裏一緊,又跑到辦公區外查看警務公開欄,結果可想而知,上麵壓根就沒有何花的照片。
我不死心,繼續找交警隊的同誌了解前天晚上的交通事故。
“哎?你是做什麽的?問這些事幹什麽?”一個穿著製服的年輕警察看著我,眼睛裏帶著警惕。
看到交警懷疑的眼神,我連忙解釋說,我是城東派出所的。
“派出所?你們所長叫什麽名字?”年輕警察癟了癟嘴,仍然不信任地盯著我,繼續盤問到,“你看起來這麽小,哪裏像個警察?你叫什麽名字?”
“這個,唔,其實,我不是警察,隻是在裏麵實習的警校生,我們所長叫方天明!”年輕警察三言兩語就看出我的老底,我撓著頭,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爸叫葉惜輝,也是你們局裏的?葉惜輝,你該認識吧?”
年輕警察嘴裏念叨著,問我是不是局裏的那個副局長。
“呃,對!”我嘟囔道。
“原來你是葉局長的兒子啊!”年輕警察臉上眉頭伸展,頓時露出了微笑,“嗬,仔細看起來,你還真有點像!”
我一陣無語,還是父親的牌子管用,果真是千言萬語抵不上一句:我爸是誰。還好我不是個坑爹的兒子,隻是來這裏找人而已。於是,我向年輕警察再次打聽了何花這個人以及前晚案情的下落。
年輕的交警聽了我的疑問,點著頭告訴我,因為交通事故屍體失竊,案件已經暫停了調查,將案件移交到了我們派出所裏。
至於何花,他們交警隊真沒有這麽個警察,隻是據前天晚上夜間值班的同事說,看到他們交警隊的大隊長帶著一個身穿便衣的男子神神秘秘地進了辦公室,聊了一會兒,兩人便出去了。
那個男子,很可能就是何花,他既然不是警察,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物,為什麽可以受到交警隊領導的單獨接待?
年輕警察的話,和李小楓說的相差無幾。看來,李小楓確實沒有騙我,這趟,我算是白來了。我走出交警隊,如同一個泄了氣的皮球,浪費了這麽多精力,終究是一場空,到頭來什麽事都沒解決。
不過慶幸的是,按照李小楓自己的解釋,倒是擺脫了摩托男的死和他的關係。況且,現在連屍體都不在了,該上哪裏去找證據?李小楓這個人,雖然有點怪脾氣,說實話,我還是比較欣賞他的,沒事就好。
我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有關李小楓的調查剛有了點眉目,關於何花的身份卻變得撲朔迷離起來。當初何花打我的手機,明明顯示666的來電,為什麽我回撥過去就是空號?
抬頭向天上望去,陰沉的烏雲懸在半空,風雨欲來的壓抑卻讓我心情感到極度低落。偏偏黑雲壓頂,就是不下雨,濕潤的空氣中,夾雜著一股悶熱,讓人十分難受。眼前的道路,鋪上了層層迷霧,讓我失去了方向感。
算了,既然麻煩纏身,我還是多關心下自己吧,自己一個實習生,成天東奔西跑,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空氣,還是老老實實跟在李小楓屁股後麵,把那兩具屍體找到,洗掉自己的盜屍嫌疑好了。
想到這裏,心裏稍微感覺輕鬆了一點。我看了看手上的傷口,邁著步子往中心醫院走,打算先把自己的傷口處理一下。
昨晚那個男科醫院,估計是醫生醫術有限,治下半身在行,治療上半身沒轍,昨晚上的療傷藥並沒有什麽特效,經過上午在辦公室那瀟灑一擊,現在更覺得疼痛難忍。
“哇,這技術真不賴,嘖嘖!看著就舒服。”剛走了沒幾步,突然發現路邊圍著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圍觀著什麽東西,傳出一聲聲讚賞之音。
在好奇心的趨勢下,我走進了人群,看了個究竟。反正現在也沒什麽事,在所裏,我平時也就是打打雜、跑跑腿,不會有重要的任務安排給我,到了這個時間點,晚點回去也沒關係。
一幅幅墨色的動物圖案欣然躍於人行道的地板上,上麵坐著一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兒,身穿藏青長衫,腳纏綁腿,身材消瘦,童顏鶴發,道骨仙風,正手拿毛筆,沾著旁邊碗裏的水,全身貫注地畫著畫兒。
這老頭,一身的脫塵出世,若頭上盤個發髻,看上去倒像是個與世無爭的老道人。
原本透明的清水,經老頭兒一畫,在地板上顯現出一道道墨色曲線。
現在正值夏季,水跡在地板上受熱蒸發,老頭兒畫的畫基本都是簡筆動物畫,大約都是雞、鴨,貓、狗之類的畫兒。
從頭到尾一氣嗬成,中間絕無停頓連筆。
老頭兒屏起凝神,如有神助,畫出的畫卻是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眨眼看上去,公雞昂首,宛如清晨打鳴,叫世人於睡夢;狗兒伸脖,仿佛搖頭晃腦,向主人歡心討好。
看了這些畫的人,心裏都不約而同地讚歎道:高手在民間啊!
老頭兒畫好手裏的動物畫兒,將筆擱置一旁,稍作休息。他抬起頭,看著圍觀的人嘖嘖稱奇,便眉開眼笑地站起來,向周圍的群眾連連拱手。
接著,從身後的地板上拿出一個鐵盤子,向眾人點頭示好。
嗬嗬,原來是要錢。
周圍的男女老少看著老頭兒喜笑顏開的樣子,倒也不太反感,加之他的畫兒畫得確實有些技藝,比起那些趴在地上升手要錢的叫花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於是乎,小至幾毛,大至幾元的紙票兒紛紛撒向老頭兒的盤裏,個別出手闊綽的,甚至丟下幾十元的大鈔,樂得老頭兒嘿嘿大笑。
對於我來說,看稀奇可以,要說給錢,一瞬間沒了興致。
自己都窮得眼冒綠光了,沒工作之前,還得吃幾年的娘茶爺飯呢,那裏還有多餘的錢給?
眼看著老頭順著眾人依次走來,我便慢慢地向人群外側身走去。可誰想,還沒邁出腳步,旁邊的和我想法一樣的人也不在少數,紛紛四散而去。
此時,外麵想進來看熱鬧的圍觀群眾,和人群裏想順勢開溜的窮逼路人,兩群人這麽一擠,我較為瘦小的身材,頓時變得有些隨波逐流。
“誰啊!擠什麽擠?趕著投胎啊!”人群中有人發出了一聲抱怨。
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強行一衝,直接把我推到了身後。
“不好!”我腳下不知被誰踩著,上身失去重心,眼看就要往後跌倒。
這時,我感覺到後背似乎傳來一股柔綿之力托舉著我,接著橫向一推,我便瞬間回複了正常站立的身形。
“謝謝,謝謝!”我感激地轉過頭,正要看看是誰這麽好心。
隻見那畫畫兒的老頭,一手拿著裝滿紙幣的鐵盤子,一手夾著數尺長的拖把,成弓步型站在原地,毛絨絨的拖把頭正對著我。
“我那個去!”我自言自語地說了聲,敢請剛才是這老頭兒關鍵時候用拖把杵了我一把,我才幸免於難。
“嘿嘿,這位小哥,剛才好險,要不是老夫關鍵時候一杵相救,你這招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可要丟個大臉麵哦!”老頭兒油嘴滑舌地笑著,順手放下手上的拖把,接著遞上了手中的盤兒。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