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章 淩沭回來
方侍郎是有想過了結阿薑的性命,可是正夫這麽一鬧,她又心有不忍。
死的已經死了,這是無力挽回的事,但依著自家正夫和阿薑的這麽多年的主仆之情,若是讓阿薑償命,那不等於要了她正夫的半條命。可遙歌也是如此可憐,不給江侍妾報仇他如何能安心。
方侍郎愁啊!
遙歌也知道今兒母親是不會處罰侍郎正夫的,但他至少也要為爹爹討回來一點。可不曾想,母親竟然偏心至此。
“來人啊,把阿薑拖下去杖責二十,能挺過來便算了,不能挺過來就讓家裏人來收屍。”方侍郎說著也不敢看遙歌,隻是接著吩咐道,“時辰到了,送殯吧。”
“什麽?母親……”遙歌想說什麽,阿薑叔兒已經拚命磕頭了,“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雖然二十板子打下去一不小心命就沒了,但他是伺候正夫的,那些打板子的若識相,自然會手下留情。
對一個四五十的叔兒杖責二十聽起來似乎是狠了點,但是遙歌明白,這方府裏終究是正夫做主的,阿薑叔兒算是替主代過,但也會逃過一劫。
可是,隻能委屈爹爹了嗎……
眼看著抬棺材的人已經準備,方侍郎揮揮手讓人準備抬起來。
“起棺——”
幾個抬棺的同時喊道,“三、二……”
“二”字剛歇尾,“一”字還未出氣,那邊忽然傳來一聲——“且慢!”
眾人尋聲望去,遙歌震驚地回過頭,那一襲白衣的,不是王女還有誰!
“見過幽王殿下。”方侍郎率先行禮,一堂人跟著跪下。除了遙歌、洛傾城,和方遙玉。
這裏離常山快馬加鞭不停歇也要兩日,那麽淩沭接到消息回來,至少也要四天,江侍妾的死至今不足三天,她是怎麽辦到的。
洛傾城回過神來,對淩沭抱拳行了軍禮,淩沭點了個頭算是應了,一步沒停下直接走到遙歌麵前。
“王女……”遙歌看著麵前的人,才剛開口,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哭了。淩沭毫不猶豫地將人摟緊,這麽一來,遙歌哭得更厲害了。好像找到了一個避風港,把所有委屈化做眼淚,浸濕了淩沭的肩膀。
遙歌這般,洛傾城是第二次見,第一次是前天,那時候,他也是把自己當成淩沭了吧。
有時候不是你不夠好,你所有的付出和努力,他都看得到,隻是,他心中的那個對的人,不是你。
這個道理洛傾城很早就知道,但是當親身經曆的時候,才會明白得透徹,也,才會真正的放手。
方遙玉本來看見淩沭進來,盡管心裏對她是怨恨的,但是還是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是否穩妥,發髻是否有亂,必須以最好的姿態去迎接幽王殿下的每一個目光。
可是沒想到,淩沭一心安慰遙歌,目光至始至終就沒有從遙歌身上移開過,遙玉如何能忍,當即酸酸道,“哭夠了沒有,一會兒送殯的時候夠你哭的。”
他不出聲還好,一出聲,就接到了淩沭一個帶冰的眼神。
淩沭輕輕拭去遙歌的淚水,柔聲安慰,“放心,我一定會為你爹討個公道。”
“嗯……”遙歌含淚點頭。
淩沭扶他先坐下,然後到江侍妾牌位前上了一柱香。進方府起暗衛七就給她匯報了詳細情況,所以她都了解了。
淩沭站好,目光從方才尋死覓活的侍郎正夫換到跪著的阿薑叔兒身上,冷冷一笑,“就是你害死了江侍妾?”
許是淩沭身上的寒氣太過滲人,阿薑叔兒倒不敢承認了。
淩沭又道,“雖然證據確鑿,但本王還是想給你一個機會。”
聽到要給一個機會,阿薑眼睛一亮,“謝謝殿下,謝謝殿下……”
“先別謝得太早,”淩沭等人磕了三個頭了才插話,“本王問你,是誰指使你加害江侍妾的?”
藍田搬來一塊太師椅,往旁邊一點放,沒有放在靈堂中央,淩沭瞄了瞄,坐下了。
“沒……”
有人指使。
“先別急著否認,”淩沭打住阿薑叔兒的話,淡淡歎道,“若是沒人指使,那今兒,你的命就不保了。本王可沒有方侍郎‘宅心仁厚’,二十板子肯定不夠,但本王也不會立刻打死你,最多控製在半身不遂的程度,且不給治,那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就看你造化了。”
打個半身不遂,那不得三急失禁!如此到死,該怎樣的狼狽惡心!
阿薑叔兒嚇得臉色慘白,但還死死咬著嘴唇一句話都不說。
許是淩沭的氣場太過冷淡,在場的也沒有一個敢出聲。
靜了一分鍾,淩沭翹起二郎腿,“很好,既然你這麽有骨氣,那就準備給江侍妾償命吧。”
阿薑叔兒癱坐在地上,渾身顫抖個不停,臉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見的掙紮。
他在糾結要不要供出主子來!
“殿下,殿下開恩啊殿下,”侍郎正夫忽然撲過來跪下,懇求道,“殿下饒了阿薑叔吧,他也是一時糊塗,是我管教不嚴,殿下饒了阿薑一命吧,幾十年的主仆恩情,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去啊……”
侍郎正夫一是怕阿薑一個沒忍住把他供出來,二是原想著他身為遙歌的嫡父,這麽當眾跪下來求情,淩沭怎麽說也得給一分麵子。可是他的算盤打錯了,淩沭從來不是個被逼著給麵子的,她最喜歡人家自動送上來作死了。
淩沭不為所動,甚至表情還有些帶笑,“不能眼睜睜,那就閉上眼睛,再不然,你替他受刑,還能搏個厚待下人的好名聲。怎麽樣?”
侍郎正夫頓時就傻了,再不敢吱一聲了,可側頭對上阿薑眼中的期望,尷尬萬分。最後,隻留給阿薑一個眼神,就被機靈點的下人“強行”扶起來了。
而阿薑得了那略帶威脅的一眼,就更不敢說了。
淩沭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不說嗎?若是說了,本王倒不會讓你們償命,最多讓你們給江侍妾服喪三年。怎麽樣?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阿薑低著頭,身子不住發抖,他到底要不要說,要不要說……
這時,侍郎正夫忽然又哭著勸道,“阿薑叔,你就說吧,到底是哪個歹人指使你的,你說了殿下就能饒了你的命了,就算你不要命,也要想想你那才會走路的小孫女啊……”
提到小孫女,阿薑叔兒明顯僵住了,侍郎正夫這不是在勸他,而是在威脅他,用他家人的性命,用他小孫女的性命威脅他啊!
淩沭知道阿薑是不會說了,不過她的目的本來就不是這個。
“也罷,你說與不說都沒差,本王隻是想讓你看看,你愚忠的主子是怎麽對待你的,想必現在你心裏也自有計較了。”
淩沭掃掃衣裙站起來,“二十板子照打吧。”
“謝謝殿下……”阿薑叔兒緩緩磕了一個頭,淡然的語氣和之前的慌張完全不一樣。大概就是淩沭所說的,心裏對主子失望了。
侍郎正夫眼皮一跳,沒想到幽王殿下竟使了一招離間計。
見此方侍郎讓人來把阿薑拖下去杖責,淩沭吩咐七和九道,“阿薑叔怎麽說也是老人家了,二十板子不一定受得住,你們倆去執行,下手輕點。”
“屬下遵命。”
淩沭這話讓人很是驚訝,可聽著又不像是開玩笑或者說反話的。
阿薑在被七和九拖下去之前,淩沭又對他說了一句,“每受一杖的時候好好想想吧,為他受這樣的苦值得嗎?”
阿薑叔兒麵色沉沉地拖下去,當他的叫聲傳來時,侍郎正夫直接昏死過去。
果然報複人的時候,攻心最上。
然而這件事並沒有就這麽結束,淩沭看著昏過去的侍郎正夫,淡淡道,“今天為了不耽誤送殯的時辰,就不追究到底了,不過這仇,本王記下了。”
方遙玉終於被淩沭正眼看了一眼,不過卻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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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侍妾下葬後,遙歌去整理了他爹爹的遺物,之後便隨淩沭回幽王府了。因為三天沒怎麽合眼,在馬車上就睡著了,等再次睜眼時人在安歌院,身邊躺著淩沭。
望了望窗外,已是卯時末快辰時了。
遙歌輕輕翻了個身想起來,淩沭便醒了,“還早呢你不再睡會兒?”
遙歌有些愧疚道,“吵醒你了?”
淩沭伸手攬住他的腰,不讓他起來,“方鬱說你好幾天沒睡了,再多睡會兒吧,就算是陪陪我吧?”
聽了這話,遙歌自是乖乖躺好。淩沭抱著他,挪挪身子調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接著睡了。
她也是兩個晚上沒睡過,可困可困了。
兩人約莫又睡了一個時辰才醒,每次淩沭在這兒睡的時候,方鬱都不會來打擾,直到兩主子叫他為止,今天也是一樣。
遙歌再次睡醒時,發現淩沭正側躺著,手撐著腦袋看著自己,臉頓時就紅了些許,窘迫道,“王女……你醒了怎麽不叫我?”
淩沭另一手輕輕撫上他的臉,心疼道,“又瘦了。”
“對了王女,你不是和季側夫回門了,怎麽這麽快就……”
淩沭握住他的手,“我讓人守在季家寨山上最高的地方,若這邊出事了,就放信號煙花,這樣我就能在最快的時間內知道你有沒有出事了。”
“王女……”遙歌心裏很感動,在他江郎才盡、最需要支撐的時候,王女回來了,回到了他身邊。
遙歌垂眸,淩沭接著道,“遙歌,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害死你爹爹的人逍遙自在的。”
說到這個,遙歌又想起他爹了,悲傷得想流淚,可是又一想起淩沭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到自己身邊,心又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