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餘波不斷(下)
艾直入主題。
“娜芙瑞,就算不能逼阿伊釋放納克特敏,無論用什麽方法,也要拖到法老醒來再裁決!”
“陛下年幼登基,阿伊大權在握,幼主老臣,陛下親政後,一直力圖擺脫阿伊操控,一是奪財權,二為掌軍權,軍隊裏赫倫海布大將軍勢力龐大,雄踞下埃及孟菲斯二十年,我們根本控製不住,軍中又多是阿伊黨羽,陛下好不容易破格將納克特敏提拔上來,納克特敏忠於陛下,底比斯就是安全的,如果讓思科特越位過去,底比斯王朝心髒的軍隊就會回到阿伊控製之下,我們都會再次活在不安和恐懼中!”
“納克特敏是阿伊的眼中釘肉中刺,阿伊一直想幹掉他,換上自己的人,但沒有成功,一來是因為納克特敏從未有過錯處和把柄落在阿伊手上,二來是法老一直全力護著納克特敏,但現在,全都不一樣了。”
夏雙娜聽得腦子暈乎乎,政治真的好複雜。原來,圖坦卡蒙每天都在和這群心懷鬼胎的臣子們鬥啊鬥啊,他真的好累,她好心疼他。
她的政治覺悟很敏銳,也許是一種天賦,“你是說,阿伊要對納克特敏下手了?”
“一定會,阿伊會抓住一切機會鏟除他的政敵。”
現在法老昏迷不醒,阻力少了一半,錯過此時更待何時。
“那,如何下手?”
納克特敏身居要職,又有戰功傍身,阿伊不可能直接絞殺或者暗殺,否則阿伊難逃輿論指責,畢竟阿伊把自己做的所有事都標榜為“為了埃及,為了陛下”,將自己粉飾為一腔赤膽忠心的忠臣賢才。如果阿伊想要達成目的,就要先替納克特敏將軍羅織罪名,然後光明正大地動用埃及法律宣判懲處。
艾答:“就利用今日的刺殺,聯合他的黨羽,誣蔑將軍是軍隊裏的奸細,透露了法老的行蹤給阿吞暴徒。你不覺得很可疑嗎,阿吞信徒怎麽知道法老會駕臨那家旅館,還提前設下了重兵埋伏。”
艾這幾天休假不在底比斯城內,納克特敏全權負責法老出行的安全警衛,很容易讓人想到是納克特敏泄露了法老的行蹤。
如此看來,納克特敏難逃指控。
艾繼續說著,輕鬆了些,“不過,這也不是一個不可破解的死局,剛才在陛下書房,我翻到一份奏章,竟然是霍普特請求法老午後駕臨旅店,定罪一個神廟官員,名叫梅多羅,今日刺傷陛下的,正是這個叫梅多羅的逆賊。”
夏雙娜驚愕得舌頭打結,“是……霍普特把法老引進了埋伏圈!?他難道是.……奸細!”
這顛覆她對霍普特的所有認知。
“我今日趕到時,陛下已經受傷了,肚子上在流血,霍普特就站在他身邊,竟然毫發未損,手裏還拿著梅多羅刺傷陛下的那枚匕首,不是他還能有誰!”
一瞬震驚後,夏雙娜就打消了懷疑,霍普特絕不可能是那樣心機深沉狡猾陰險的小人,“太武斷了,我要親自去問問他!他在哪?”
“娜芙瑞,是真是假不重要,隻要讓所有人都相信,霍普特和梅多羅合謀,策劃事端,共同將陛下引到了阿吞暴徒埋伏圈裏。讓霍普特承認他就是阿吞的奸細,而且阿吞暴徒有意同時擊殺法老與將軍,納克特敏英勇救駕,雖然陛下還是受了點傷,但將軍也算無功無過,不罰不賞,將軍的困局自然而解。”
這的確是一條值得稱讚的妙計,夏雙娜不寒而栗,“艾,你不能這樣做!”
與異教勾結,會被處以極刑,不僅會死,死得還會很痛苦,而且死無葬身之地。
霍普特是那樣善良美好的人,他沒有做錯什麽,不應該得到這樣的結局。
更何況他是阿蒙祭司團的祭司,若他成了阿吞奸細,他人生所有的努力和榮耀都會變成一場肮髒的陰謀。
艾又說:“對於陛下來說,一個能護衛王城安全的將軍,比一個不關緊要的小祭司重要一百倍一千倍,如果陛下醒著,也一定會處死他保住納克特敏。”
夏雙娜有點站不穩,趔趄了一下。
圖坦卡蒙如果醒著,真的也會這麽做嗎,他會這樣對待一個正義忠心的臣子嗎,太殘忍無情了,但她不能因此指責他半句,古往今來王權的鞏固,不就是建立在淋漓鮮血和累累白骨上的嗎。
“我知道你們是同鄉,由你去說服霍普特最合適。”
繞了這麽大一個彎,原來是讓她去當劊子手,夏雙娜失望地望著艾,這個男人好冷血,說的還是那麽順理成章,好像霍普特就算被他暗算死了也應該榮耀於自己的犧牲,不知道多少條性命就是在這群政客玩權弄術的手指間消失了,但不得不承認這就是艾對圖坦卡蒙的絕對忠誠,他很聰明而且思維敏捷,也許這就是他能成為第一寵臣的原因吧。
夏雙娜語氣很輕,卻包含了斬釘截鐵的力量,“艾,我拒絕。”
艾一雙桃花眼裏的流光頓時被不解和懷疑封凍,冷笑了聲,“說了一大堆,以為你會理解,娜芙瑞,你該不會對霍普特也有情吧。”
“是有情,恩情,友情。艾,你聽我說,一定會有別的辦法的,會有更好的辦法!”
“辦法,辦法,等你想到辦法就晚了!我們要趕在阿伊出手前出手。我跟了法老五年,很清楚阿伊的手段,他的野心不是一兩天了,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我們的權力天平上失去一個重要的砝碼嗎!”
阿伊是必然要拿這件事大做文章了,不想被動挨打,就要主動出擊,夏雙娜苦惱地揉頭發,“圖坦卡蒙還要睡幾天啊?”
“至少兩天,隻要法老三天不出席早朝,阿伊便可以宰相之名召集帝國元老級大臣召開應急會議,若提議通過,就可以當庭處決納克特敏將軍。”
如果納克特敏被處死了,就算圖坦卡蒙醒來再震怒,也無濟於事了。
夏雙娜登時也明白了事態的緊急,艾的擔憂不無道理,但她還抱有一絲希望,“現在不是沒到最壞的情況嗎,也許法老明天就醒了啊.……”
隻要圖坦卡蒙醒了,阿伊是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為非作歹的。
艾淡淡道:“那最好不過,但你必須考慮最壞的情況。”
見她不情願,艾也退讓了一步,“好,我給你時間考慮,要是明天早上,你還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夏雙娜像是預感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將會降臨在霍普特身上,朝轉身打算離開的艾大喊大叫,“你不可以這麽做!”
艾徑直走出房間,冷冷丟給她一句話,重如千斤直接壓在了夏雙娜心口上。
“不要讓你的私心,毀了法老的大計!”
黃昏時,法老依然昏迷著,夏雙娜拿沾水的亞麻布幫他仔細地潤嘴唇,圖坦卡蒙的嘴唇終於回了血,臉上也開始有光澤,一切都在變好。
夏雙娜趴在圖坦卡蒙胸口,聽著他勻稱輕柔的呼吸聲,低聲呢喃,“圖圖,如果是你,你會怎麽辦,告訴我好不好,兩個人讓你選,你會選哪個?”
可圖坦卡蒙現在,沒法告訴她答案。
夏雙娜仰頭看向窗外,夜色一絲絲侵蝕天邊的晚霞,暗示著時間正飛快流逝,淚光在女孩眸中流轉著,忽而匯聚成智慧的光芒,她有辦法了!
小孩子才做選擇,而她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