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火刑架
「燒死他們!燒死他們!」
「對,燒死這群邪惡的巫師!」
腳下是被人山人海圍堵的水泄不通的廣場。
布萊恩冷眼望著看不到邊界的狂熱人群,以及……被禁魔道具強行封鎖精神力而虛弱至極的巫師俘虜。
得益於神眷者的身份,這一次他同樣『有幸』和城中地位最高的主教們站在一起,觀看著厄爾佩喏城內難得一遇的熱鬧場景。
可他更希望自己沒有這樣的機會。
城內光明教會最高主教德瑞克·加曼漠然的看著下方,輕聲說道:
「去吧,讓那幾隻躲起來的小老鼠感受到神的憤怒。」
「是,德瑞克大人。」
一位布萊恩從未見過的,一臉陰翳的光明教會神職人員嘴角勾勒出一抹冷酷的笑容,用一種貓戲老鼠的步伐離開了觀看席。
「他是光明教會在萊茵公國的審判庭領袖,沒人知道他的名字,只是用『血手』這個外號來稱呼,奉勸你一句,絕對不要和這個變態瘋子有任何的接觸。」
阿瑟用微弱的聲音在布萊恩耳邊說道。
布萊恩還是第一次在阿瑟這個只懂得戰鬥的魯莽戰士,感受到如此忌憚的情緒。
可見『血手』的可怕。
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話弱了氣勢,阿瑟又補充道:
「正面戰鬥我其實並不怕他,但他真正的可怕之處是在於潛伏、追兇、暗殺,他們這種人為了達成目標無所不用其極,真正的戰士不屑於和這種刺客交手。」
腳下『血手』已經走到了廣場,他的出現讓附近狂熱的信徒稍微安靜下來。
『血手』看也不看普通的居民,徑直走到了離他最近的一位巫師身前。
這位可憐的巫師俘虜一定是經歷了激烈的戰鬥才被活捉,渾身上下布滿了傷痕,但由於精神力被牢牢封鎖,所以無法動用超凡力量恢復,現在已經奄奄一息。
他艱難的抬起眼皮,仰視著怎麼也看不到臉龐的『血手』。
「嗬~嗬~」
布萊恩看到『血手』緩緩彎腰,以為他是想要傾聽巫師俘虜口中發出的微弱聲音。
結果,他在耳朵接近巫師俘虜頭部時,突然狠狠揪住了巫師的長發,用力向上一提。
「呃!」
頭皮劇烈的刺痛讓垂死的巫師俘虜發出了一聲慘叫。
『血手』的暴戾頓時讓圍觀的居民靜若寒蟬,就連許多趕來看熱鬧的貴族女性也不禁發出嬌喝,害怕的捂上了眼睛。
唯獨三大教會的傳教士面色毫無波動,甚至隱隱露出快意和興奮。
「投降,活;拒絕,死!」
這是布萊恩第一次聽到『血手』的聲音,只感覺像一條滑膩膩的冰冷毒蛇在自己皮膚上蠕動。
噁心反感,以及一些恐懼,忍不住從心底發出。
「呵,愚蠢的神靈也值得我去信奉?燒死我吧!你這個光明神圈養的爪牙,愚蠢到永遠活在別人構建的世界之中,永遠不知道世界的真相,愚昧而生,愚昧而死,和一隻蟲子有什麼區別?」
由於『血手』稍微放寬了俘虜巫師的精神力封鎖,使得他終於恢復了一點力氣,用艱難卻又高傲的語氣,俯視著那個掌握著他生死的傳教士。
「呵,很好,我最喜歡嘴硬的巫師,這場遊戲正是這樣才更有趣,若是選擇第一個人就是軟骨頭,反而會讓我感到失望。」
他沖著身後一揮手:「去,將這位嘴硬的惡魔爪牙送到火刑架上溫暖一下身體。」
「是,大人。」
頓時有兩人出列,左右架著俘虜巫師,將其牢牢的捆綁在了第一個火刑架上。
當那個在教會宣傳中,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魔鬼換取力量的邪惡巫師被綁在火刑架上的一瞬間,一個微弱卻又明亮到無法被人忽視的火星,突然從巫師的身上點燃。
「啊——」
凄厲嘶啞到無法想象的哀嚎從巫師口中傳出。
讓人根本無法想象到底是多麼劇烈的痛苦,才能讓人發出如此恐怖的慘叫。
俘虜巫師在火刑架上奮力掙扎,身體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可那明明是用普通材料製作的火刑架卻彷彿擁有著難以掙脫的束縛,讓其不論如何掙扎都無法脫離。
以血肉靈魂為燃料的火焰越燒越大。
最先被燃盡的是身體內的水分,這時已經完全成為一節焦炭的身體已經無法做出任何血肉類生物所能做出的動作。
可更加讓人望而生畏的是,這場折磨還沒有結束。
在熊熊的烈焰中,一個有些虛幻的男性形象的靈魂正在無聲的慘叫著,他的叫聲以精神力波動的方式向外擴展,無法被普通居民所感受,卻毫無遺漏的被在場超凡者聆聽。
終於,在將近5分鐘后,巫師俘虜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火焰急劇的縮小,最終維持在了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火苗。
布萊恩知道,這團火苗還能維持將近半個月的時間,而維持它的燃料,並不是普通的血肉能量或者靈魂能量。
而是他自己還無法完全理解的,所謂的『烙印』,或者說『痕迹』。
據三大教會宣傳,火刑架這種儀式誰能夠將邪惡的魔鬼爪牙在世界上遺留的一切邪惡痕迹全部消除。
用巫師帝國的話來說,就是讓一個人不論是在物質界、靈界,還是更加神秘的維度都無法殘留任何一點信息。
達到徹徹底底的死亡!
在布萊恩這幾天特意從戰神教會內的典籍了解過火刑架儀式后,他震驚的發現,教會發明的這種東西,最初針對的目標絕對不是弱小的巫師學徒,或者正式巫師。
而是巫師帝國的法則巫師!
布萊恩透過火焰,望著臉上充滿歡愉的圍觀者,心中卻是一片冰冷。
雖然早知道新舊大陸之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但真正見識到彼此對於對方的狠辣后,還是還是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尤其是那些在他看來只是隨波逐流的無辜的普通信眾,現在看來,只要未經過巫師帝國的思想改造,就必須當做敵人對待,決不能心慈手軟。
『血手』對於自己的第一件作品並不滿意。
他來到了下一位巫師面前。
「投……」
「咯~咯~」
因為害怕導致身體顫抖,牙齒碰撞發出聲音,打斷了『血手』冷酷的逼問。
『血手』看著即使以舊大陸的審美,也足夠優雅美麗的女巫,依舊如同冷血動物,不帶絲毫人類感情的說道:
「投降,活;拒絕,死!」
「咯~咯~」
女巫臉上閃過一絲恐懼與彷徨,但最終還是顫抖著說道:
「我……我……拒絕。」
「這位女士已經冷得發抖,作為舊大陸的紳士,你們還不趕快讓她感受到光明神的溫暖。」
『血手』眼神中沒有絲毫憐憫,有的只是無盡的戲謔。
「是,大人。」
他的屬下同樣恐懼自己變態的上司,聞言絲毫不敢怠慢,生怕被當做信仰不夠堅定而悄悄死亡。
外界早有傳言,厄爾佩喏光明教會審判庭折損的人手,一半是死在了那些該死的潛伏進來的巫師手上,另一半則是死在了變態的『血手』手上。
沒人知道這傳言是真是假,但更沒有人敢於嘗試一番。
孤獨的小火苗旁邊,終於迎來了同伴。
圍觀的居民們更加興奮了,在巫師帝國,除了少數的神秘學領域,更側重於招收女巫之外,男巫與女巫並無什麼區別。
但在舊大陸卻並非如此。
也不知道是什麼太過久遠而早已面目全非的傳說,讓女巫成為了更加邪惡的存在。
甚至對於這些圍觀的信徒來說,他們對於巫師的恐懼,恰恰是從對女巫的恐懼上延伸去的。
所以在第一位男巫被送上火刑架時眾人只是歡呼,但是當第二位明明容貌出眾又可憐楚楚的女巫被送上火刑架時,除了歡呼之外,又加上投擲石頭、爛菜葉等待遇。
但對於在極端痛苦中逐漸燃燒自己的女巫來說,身體上遭受的微弱打擊,根本無法被感知到。
……
「投降,活;拒絕,死!」
「呸!」
……
「投降,活;拒絕,死!」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
我一生只在實驗室里做實驗,從來沒有和教會敵對過,放過我,放過我吧!求求你了!」
……
有人對於『血手』的威脅不屑一顧慷慨赴死,有人惶恐害怕卻也能夠堅守底線,當然也免不了有人被恐懼擊穿尊嚴,匍匐在地涕泗橫流,請求饒命。
『血手』絕對是一位心理學大師,在終於遇到了一位願意投降的巫師后,他先是和顏悅色的安慰對方,等到巫師情緒稍微平復,他立刻開出了許多在冷眼旁觀的布萊恩看來完全是空頭支票的條件,把早已失去了冷靜思考能力的巫師激動的昏頭腦向。
接著他就像最狡猾的獵手那樣,一步步的引誘著獵物陷入他的圈套無法自拔。
「那麼,為了展現你的誠意,下一位死不投降的敵人,就由你來送他最後一程吧。」
『血手』語氣溫柔的彷彿春天的微風,卻讓投降的巫師頓時如墜冰窟。
「怎麼?之前你難道是在戲耍我不成!」
『血手』厲聲喝問,頓時讓投降者打了一個哆嗦,想起之前同伴的凄慘死狀,他縱然心底里再抗拒,也忍不住卑躬屈膝的連忙擺手,示意自己絕無二心。
不論是普通人還是超凡者,一旦彎下了腰,就很難在直立起來。
「那好。」
『血手』語氣又恢復了溫和,眼神中帶著鼓勵:
「那你還等什麼,讓神的力量來凈化這個一心求死的邪惡巫師吧!」
投降者心理巨大的愧疚與不安卻在生死之間的巨大壓力下轉變成了自欺欺人的怨恨。
他怨恨將自己派上迷霧海戰場的巫師帝國!
更怨恨指揮這場戰役的法則巫師大敗逃遁!
甚至怨恨起了身邊死不投降的同伴!
你們為什麼不投降?讓我顯得如此懦弱與卑卑鄙?!
在這種怨恨心理的催化下,投降者甚至在不斷走近俘虜的時候,獲得了巨大的心理快感。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巫師帝國和三大教會吧。
投降者心裡吶喊一聲,雙臂同時用力,將虛弱無力癱倒在地的俘虜狠狠地提了起來,用力掛上了下一個火刑架。
逐漸點燃的火焰,以及一如往常的凄厲叫喊,映襯著他那扭曲的面龐。
絲毫沒有『血手』向圍觀信徒們宣布的那樣,受到神靈的感召從黑暗重新回歸光明的聖潔……
「呵,這個蠢貨還在暗自高興呢,殊不知在『血手』眼中,他就是一個可悲的提線木偶,專門用來給這裡的大人,以及下面的信徒表演一場棄暗投明的戲劇!」
「哦?怎麼說?」
「嘿,阿古圖祭司曾經和我說過,這些年來投降教會的巫師並不是沒有,但卻屈指可數。
最大的原因就是這些為了力量可以出賣靈魂給魔鬼的邪惡之人,絕對不會像我們一樣擁有虔誠而又堅定的信仰。
即使畏懼死亡而投降,也終究心懷異心。
看吧!用不了多久,『血手』就會親自處理掉這個投降者,不知道那時候他的表情又是多麼可笑。」
作為一名純粹的戰士,阿瑟對於這種玩弄人心的手段並不喜歡。
布萊恩剛剛正藉助著這幾天已經漸漸了解到皮毛的戰神力量,成功的用心中的戰意掩蓋了他心中出離的憤怒。
他敬佩那些能夠直面死亡的巫師,卻也理解必然有人選擇苟活,但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做到將昔日並肩作戰的戰友親手送上火刑架的地步!
投降者該死!也必須死!
否則對於不斷被派遣來到舊大陸,在敵人後方戰鬥的巫師一定會造成巨大的影響。
不過布萊恩依舊保持著理智,知道解決投降者的任務大概率不會落在他的頭上。
他並不是自誇,而是莫名其妙擁有了神眷者身份的他,只要巫師帝國發布任務的那位大人不傻,就一定會利用他的身份來完成更具價值的任務。
雖然布萊恩完全想不到那將會是什麼樣的任務。
但是自從他聽到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完全合理自洽的出生經歷后,布萊恩就知道,恐怕巫師帝國在這片三大教會勢力都無法完全滲透的地方擁有的力量將會遠超他的想象。
最離奇的是他們三人提供的姓名都是自己真名,卻依然沒有引起萊茵公國內任何懷疑,真不知道巫師帝國是如何替他們處理好手尾的,實在不可思議。
「嘿,看來躲藏起來的那幾隻小老鼠是不會露頭了,既然沒了好戲看,那我們就走吧。」
阿古圖祭司也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貨色,當著光明主教德瑞克·加曼的面,就語氣不無遺憾地對著布萊恩他們說道。
這樣的提議正和布萊恩的心意,但他並沒有表現的很迫切,只是淡淡的點頭。
從廣場的觀禮席下來,周圍擠作一團的是地位介於兩者之間的貴族們。
很多隻懂得奢靡享樂的貴族經過之前殘酷的火刑架洗禮,紛紛一副縱慾過度臉色蒼白的模樣。
但是看到阿古圖祭司,他們也忙不迭的行禮,努力想要維持著貴族姿態。
甚至有幾個極為熱情的,還輪流握住布萊恩的雙手,表達了自己對於神眷者的敬仰,希望日後有時間能互相拜訪做客云云。
布萊恩有些不耐煩,可也不好表現出來。
突然他眼神微動,感受到握著自己的胖手傳遞來了一道極為隱蔽的信息。
他心中一驚,幾乎下意識的就聯想到了這是萊茵公國某些人的試探!
但隨即和前兩次接觸到任務時完全相同的氣息讓他恢復了平靜。
他不動聲色,和前幾次一樣說了幾句客套話,最後深深地望了一眼之前幾乎沒什麼印象的眯眯眼貴族。
似乎是萊斯利子爵?
這個萊茵公國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