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八章 獵龍（十）
在布萊恩動手的一瞬間，天空之城核心空間，所有的法則巫師齊齊向他望來。
「這是……」
「世界意志在咆哮，在憤怒！」
「獵龍世界難道有類人族群？」
「不！眼前的半人半魚生物從血脈淵源上來說與人類沒有任何關聯。」
立刻有擅長血脈領域的巫師予以否定。
眼下發生的一切毫無疑問已經影響到了巫師軍團的整個入侵行動，所以法則巫師罕見的暫停會議，饒有興趣的看著實驗室內發生的一切。
「窺神之眼。」
「不知機械之心巫師有什麼任務？」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兩個小傢伙似乎是未知系的學生？」
「沒錯。」
窺神之眼平靜點頭，已經猜到對方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無外乎是想要將布萊恩正在進行的，已經證明價值的實驗繼續深入下去。
「既然如此，十天後的任務你就不需要參與了，那裡才是你應該貢獻聰明才智的地方。」
「我沒有意見。」
窺神之眼巫師說完這句話后沖著眾多導師點頭致意，然後緩緩退出了核心空間。
按照巫師軍團的戰時法令，非任務人員不可隨意接觸任務內容，以避免不必要的意外發生。
尤其是當他們正在與一個完整的世界為敵時，要比平常更加小心謹慎才對。
「對幾個小傢伙能有些收穫我倒並不意外，畢竟他們帶回的實驗體足夠特殊，可連我都沒想到竟然只用了如此短暫的時間，難不成是約翰冒險使用了奇迹法師交給他的一些底牌？這也太胡鬧了！」
同為未知系的一員，三位導師彼此間極為熟悉，許多東西早已不是秘密，尤其奇迹法師一直以來都是整個巫師帝國奇物領域物品的最大販賣者。
心中如此想著，他寬大的巫師袍一甩，已經來到156號實驗室。
窺神之眼的到來立刻驚動了兩位初級巫師。
「導師？」
「窺神之眼導師？」
窺神之眼望著實驗室中心被魔法陣狠狠束縛卻還在奮力掙扎的超凡生物，眼中閃過一絲驚艷與讚歎。
即使作為一個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實驗體是他見過的最完美的超凡生物之一。
其腰部以上是人類模樣，湛藍色的長發披肩，五官挺立精緻，即使情緒陷入暴怒，竟然依舊能流露出一絲優雅。
視線向下移動則出乎意料，竟然是一條巨大的魚尾！
湛藍色的精緻鱗甲將本會引起人類反感的部位裝飾的如同水晶一般美麗耀眼。
「唔，根據異世界管理處發布的無盡星空超凡種族圖錄，它或許可以被劃分在人魚屬……」
窺神之眼睜開詭異雙眼，用未知方式不斷的觀察著人魚。
越看他越確定了這條人魚的價值之大簡直無法估量，心中也不禁感慨著未知系幾個小傢伙的運氣。
「這可是一條大魚。」他意有所指的對布萊恩兩人說道。
「對了，心靈女巫呢？」
「呃……師姐說他去找你了。」
布萊恩三言兩語將心靈女巫和他們達成的交易解釋清楚。
窺神之眼導師頓時聽得一陣無奈搖頭：
「晉級法則巫師是一條註定艱難無比的道路，需要有天賦、勇氣、機遇，以及耐心的澆灌才可以收穫果實，她的性格還是有些急躁，或許這一次讓她加入遠征軍團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布萊恩和約翰巫師在這方面完全沒有發言權，只能在一旁靜靜聆聽。
窺神之眼手指輕輕一勾，一位手提數十隻猙獰怪異並且不斷蠕動的觸手章魚的少女瞬間出現在實驗室內。
「導師！」
心靈女巫第一時間便高聲喊道：
「我能感覺到這些觸手章魚獨特的分裂方式極有可能彌補心靈信仰法則的不足，所以需要你的幫助！」
接下來她一刻不停的將布萊恩對觸手章魚的初步判斷重新複述。
「哦？這些觸手怪竟然可能是某個超凡生物的分裂子體？」
窺神之眼不禁為自己先前的疏忽而有些汗顏。
他不僅沒有在心中真正重視起人魚所蘊含的價值，更是完全忽略了更加不起眼的觸手章魚，這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在心中一震自我檢討。
作為一名研究型的法則巫師，嚴謹客觀的研究態度是他了解世界的重要工具，絕對不能因為信仰造物的誕生而有所疏忽鬆懈，不然的話就是自毀城牆，徹底喪失一名巫師的根本技能。
想到這裡他略微沉吟，然後說道：
「巫師之間最根本的相處方式仍是平等交易，我可以幫助你探索觸手章魚背後所蘊含的秘密，甚至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為你狩獵其本體所在，不過……你又能以什麼樣的報酬來說動我加入你的研究？」
和布萊恩這樣需要呵護的弱小新學生不同，心靈女巫雖然在他面前還是一副天真浪漫的小女孩樣子，可實際上早已成為在巫師帝國都小有名氣的三級大巫師，所以對待這樣的成熟弟子，他是不會無償給予任何幫助的，尤其是這種幫助甚至可能危及到他的生命安全時更是如此。
這或許讓師徒間的感情摻雜利益，變得不再那麼溫情，可相比於外界更加冷酷無情的巫師關係，法師學院的風格已經稱得上含情脈脈，像窺神之眼這樣盡職盡責的好導師，更是足以令巫師帝國的任何一個初級巫師羨慕不已。
心靈女巫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脫口而出：
「我願意將我因此得到的法則感悟和導師你完全共享！」
約翰巫師在旁聽聞此言不由悚然一驚，他沒想到心靈女巫既然願意付出如此之大的代價。
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是將自己得所有研究成果拱手讓人。
這不僅會造成實際利益上的大量損失，同時在情感上也會令人難以接受。
「看來你已經下定決心……好，既然如此，我答應你的請求。」
窺神之眼同意心靈女巫的請求完全不讓人感到意外，事實上他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在心靈女巫同意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后，針對觸手章進行的實驗的最大受益者已經變成了他。
而心靈女巫作為他的學生之一，所開創的心靈信仰法則同樣屬於信仰法則的一個分支，所以說研究成果對他同樣具有巨大的啟發價值。
「你們兩人呢？」
聽到詢問，約翰巫師頓時臉色一緊。
看他這副緊張模樣，窺神之眼巫師頓時感覺一陣好笑。
「你這小傢伙一旦涉及到自己利益就立刻換了一張表情，放心吧，不論是我還是巫師軍團高層，都還不至於以大欺小，掠奪初級巫師的研究成果，更不要說院長大人還在這個世界……雖然已經不知道他跑到了哪裡，可也沒有任何巫師敢在他的眼皮下邊做任何小動作。」
雖然因為星空旅行者的古老年齡導致就連絕大部分新生代的法則巫師對其都不乏陌生。
可當如此重量級的人物返回巫師帝國后，塵封已久的歷史頓時再次進入巫師視線。
院長大人過往的傳奇經歷在有心人那裡自然也不再是秘密。
官方集權的推手，帝國法令的頒布者與維護者，法師學院的領導者，三大就會恨之入骨的瀆神者，黑暗山脈諸多強大生物的老朋友……
一個個標籤成為了眾多巫師了解古老傳奇的途徑。
也讓法師學院中的許多導師收斂內心不該有的小心思，絕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窺神之眼巫師並不覺得有人會像靈魂系的那些瘋子一樣，膽大包天的掠奪初級巫師的研究成果。
再說，因為靈魂嫁衣大巫師的果決狠辣，在巫師軍團出發前，法師學院靈魂系的行動已經展開，大量心向永恆國度的靈魂系巫師被趕出學院，能登上天空之城的幾乎都可以算作靈魂系巫師中的異類，並不比其他法則巫師更加危險。
約翰巫師誇張拍著胸口，表示自己如釋重負：
「窺神之眼導師，既然如此，我當然希望能夠和布萊恩學弟獨自完成對人魚實驗體的探索。」
「可以！」
「不過你們倆人心中要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關於人魚實驗體的研究進度，已經不僅僅只關係到你們兩人的收穫，甚至可能影響到整個巫師軍團入侵獵龍世界的成敗，十天，我最多只能給你們爭取到十天時間！」
「如果十天之後依然沒有進展，那麼人魚實驗體便要移交巫師軍團，由眾多法則巫師共同探索，你們到時候能獲得的補償只有一筆不菲的貢獻值。」
約翰巫師和布萊恩對此也並沒有什麼不滿。
事實上他們也清楚，如果不是未知系此行有兩位法則巫師同行，恐怕這十天時間都是妄想。
「……對了，這枚生命魔核交給你們兩人保管，一旦發現人魚實驗體有死亡的跡象，不要猶豫，立刻使用，到時候我也會在第一時間趕來。」
窺神之眼導師帶著心靈女巫離開156號實驗室，將空間完全留給布萊恩兩人。
「上吧布萊恩！我相信你！」
看著約翰巫師滿臉鼓勵，布萊恩忍不住嘴角一陣抽動。
真不知道是應該感謝約翰學長對他無條件的信任，還是該鄙夷其只會坐享其成。
實際上這對約翰巫師來說同樣是無奈之舉。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當然也想參與其中，甚至以他為主導，獲得自己想要的結果。
畢竟這才算一個正統的研究型法師應該做的事。
如果所有研究結果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會運用表象結果而無法深入了解其本質，他與上古時期那些愚昧的巫師又有什麼區別？
布萊恩雜念一閃而過，隨即立刻消融，只剩下最純粹、理想的精神狀態。
他看著自己親手製造出的實驗成果，心中也是忍不住升起一陣自豪。
彷彿一個人類社會中的藝術家創造出了足以流傳千年的偉大作品。
眼前的人魚形象簡直完美符合了他具有的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審美理念。
「真是完美的生物，可惜依舊無法使用精神裂溝通，所以只能繼續送上實驗台解剖……」
對於人魚解鎖基因鎖后明顯是超凡生物卻無法使用精神力溝通的問題，布萊恩心中已經不乏猜測。
尤其是兩次驗證、打破基因鎖的經歷，更是讓他隱約間掌握到了一絲背後的脈絡。
他雖然因為思維方式與其他巫師略有不同，而在較短時間內發現了人魚生物基因層次上的封印。
可實際上真正拯救人魚的並非是他，以他的實力也完全無法打破浩瀚彷彿聯通了一個世界的基因鎖。
在整個過程中他更像是另外兩種宏大力量的載體、媒介。
其中一種宏大力量他非常熟悉，正是以天空之城為核心，不斷向整個獵龍世界侵染蔓延的巫師法則。
雖然以他的層次還無法弄清巫師法則是通過何種方式跨越無盡星空，從巫師世界連接到獵龍世界，可不妨礙他在其中感受到如同母親一樣的溫暖與安全感。
但另一種宏大力量就顯得完全陌生了。
這也是布萊恩心中暗自定下的接下來要挖掘的重大方向。
再次略帶惋惜地看了眼前的人魚一眼，他操縱著強大的魔法陣，準備將人魚再次幫助解剖台上。
魔法陣形成的繩索一陣劇烈搖晃，布萊恩也不得不為人魚在打破基因封印后實力能強到如此地步而感到驚嘆。
「巔峰破壞力已經達到了百萬魔卡等級，屬於不折不扣的二級超凡生物，而這僅僅只是它打破封印后短時間內的表現，如果它獲得繼續恢復實力的能量物質以及時間，或許會踏入三級生物領域也說不定。」
與布萊恩因為實力不足而略微有些膽戰心驚不同，約翰巫師對人魚並不懼怕。
僅目前而言雙方的實力依舊具有不小的差距，即使沒有了魔法陣的束縛，他也有100%的把握將對方再次捕捉。
「希望天空之城提供的魔法陣真的會像介紹中說的那樣可靠。」
布萊恩只要一想到人魚生物可以爆發出百萬魔卡等級的破壞力就是一陣膽戰心驚。
超凡世界不論是地位還是實力都是呈現金字塔狀態，每向上進步一級階梯，實力都會呈現天翻地覆的差別。
巫師學徒破壞力上限僅有1000魔卡，成為一級巫師後上限卻直接成為10萬魔卡，足足翻了100倍！
二級巫師就更加恐怖了，破壞力的上限理論上可以達到千萬魔卡等級！
當然，幾乎所有巫師都無法達到理論上限值。
因為這註定將是一個遠遠超過生命刻度的漫長時光。
對正常巫師而言，在這一過程中，不是早已死亡，就是已經成功晉級，成為下一階段的超凡生物。
回到眼前，不論從哪方面看，人魚都可以全方面碾壓布萊恩。
「抱歉，因為我們之間無法溝通，所以我必須再次解剖你的身體，如果你能感受到我的善意，還請你予以配合，否則一旦落到法則巫師手中，你只會感受到更加強烈的絕望。」
面對著部分外形與人類一般無二的人魚，布萊恩下意識的給予了與超凡生物完全不同的尊重。
這對許多巫師來說完全莫名其妙，可卻是他心底深處不願違背的準則之一。
或許是因為他的尊重態度，或許僅僅是巧合，人魚竟然罕見的安靜下來，用湛藍色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然後緩緩張開嘴唇。斷斷續續的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巫……巫師……住……手……」
竟然是巫師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