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六章 心靈之火（七）
當發現局勢進一步升級時，第一神使當機立斷，帶領剩餘聖者傾巢而出。
畢竟他看得清楚，雖然混亂陣營同樣並非每一位邪神都參與到這場狩獵，可眼下紙面上的力量已經超過聖火教會。
「去，動用神諭，請其他神靈大人進行支援！」
「是。」
當一位又一位法則層次的強大存在降臨第七世界外時，時空都彷彿在彼此的碰撞中變得扭曲。
本就被侵蝕出巨大漏洞的世界壁壘更是再也難以支撐，當即變得支離破碎。
不過這種高等法則層次的視角普通生靈是無法看到的。
在第七世界內火神億萬信徒眼中，他們只能看到天空被黑暗與火焰割裂成兩半，然後便是黑暗無止境的擴散，直到一道道令人恐懼之極的猙獰身影突破火焰封鎖，徑直降臨大地。
宛如滅世天災！
雖然數十位邪神成功按照原定計劃降臨第七世界，可布萊恩卻沒有露出多少欣喜之色，反而命令密修會成員暫時返回神國。
第一，自然是他心中清楚和混亂陣營的合作完全是與虎謀皮，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第二則是在心靈女巫遺留力量的全力支持下，他清晰看到在邪神突破封鎖降臨第七世界的過程中，火神陣營聖者的阻擋根本未盡全力，儼然有幾分順水推舟之意。
而原因似乎根本不必多想，無外乎是聖者當機立斷拋棄了第七世界，想以此打造一座全新牢籠，免去無時無刻都被邪神在暗中窺探的麻煩。
怎麼說呢。
除了對第七世界顯得冷酷無情外，這無疑是一個非常正確的戰略決定。
布萊恩很清楚這其實無關善惡，換作巫師帝國，最高議會肯定也會毫不猶豫的做出完全相同的決定。
「去吧！」
「將混亂的種子播撒在每一個羔羊心中！」
「去收割屬於我們的果實吧！」
一位位邪神在降臨的過程中，其周圍不斷憑空出現成群結隊的信徒。
然後在其指揮下，開始將混亂、殺戮、瘋狂播撒在第七世界的每一處角落。
整個世界都在瞬間陷入到哀嚎之中。
如果不是第七世界的世界意志本身不具備自我意識，那麼此時的場景簡直和巫師軍團入侵獵龍世界行動末期如出一轍。
可見不論文明是什麼發展方向，不論其已經進化到何種高度，弱肉強食都始終是其底層邏輯之一。
第七世界外，部分年輕聖者看到邪神帶來的生靈塗炭簡直睚眥欲裂，不止一次想要衝入世界內殺死那些邪神爪牙，可惜卻被第一神使牢牢攔住。
「沒有意義！」
「第一神使大人！我誕生於第七世界，怎麼能夠看著其被邪神蹂躪而無動於衷？！」
「混亂陣營想要收割只是誕生於恐懼混亂中的信仰之力，殺戮僅僅只是催化這一過程的手段，並不會在第七世界徹底掀起滅世天災，那樣的行為對祂們來說同樣不可饒恕！」
第一神使的勸解不僅沒有起到正面效果，反倒讓更多的聖者面面相覷，其中性格暴躁的代表人物莫克聖者更是忍不住大聲提出質疑：
「第一神使大人，難道我們已經卑微到需要祈求邪神的善意和憐憫了嗎？！」
一個接一個的聖者不約而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目光匯聚到長須拖地的第一神使身上，等待著他給予解釋。
唯獨讓大家疑惑不解的是，火神陣營以往最堅定的主戰者，第二神使大人卻不知為何始終一言不發。
「莫克聖者，我們並非是將希望寄托在敵人身上。」
第一神使深邃的眼眸中同樣透露著許些無奈：
「而是說當混亂陣營聯合起如此數量的邪神想要趁偉大的火焰之神沉睡的間隙圖謀不軌時，我們就必須做出取捨，不然力量分散下只會敗得更快！」
「可現在我們不就將所有聖者全都集合到了一起嗎？一直保持下去不就可以維持僵持局面嗎？」
莫克聖者依舊是一幅一知半解的模樣。
第一神使知道對方能夠掌握火焰權柄中最暴力，最炙熱的那一部分，就意味著以對方的性格，是很難考慮到混亂陣營的狡詐性格的，所以決定說的再直白一些：
「之前的僵持其實只是錯覺！眼前發生的一切不也證明了這一點嗎？我們已經傾巢出動，可面對這些邪惡真名傳遍諸神世界的邪神不還是難以抵擋嗎……不要說我們之前沒有盡全力，莫克聖者，我就問你一句，即使我們之前全力以赴，你就能保證一定能將邪神擋在第七世界之外嗎？」
「我……」
莫克聖者本來想將肯定的答案脫口而出，可不知為何剛剛吐出半個音節卻突然僵硬當場。
「再說。」
第一神使沒有給他留下過多的沉默時間，語言如刀，繼續追問道：
「即使能夠將起源古樹等諸多邪神擋在第七世界外，可你又如何保證這個時候不會有其他在暗中窺探的邪神趁火打劫？恐怕到時候失去的就不僅僅是一個第七世界了！甚至一旦讓對方入侵煉獄，那後果必將不堪設想！」
莫克聖者無言以對，只能悶頭繼續為第七世界加固防禦。
只不過以前防禦措施目標在外，而現在的目標向內罷了。
「火神聖者沒有盡全力，明顯還有後續計劃，可為何這些邪神還是如此迫不及待的主動鑽進第七世紀這座牢籠？總不能說祂們都是蠢貨吧，至少起源母神就絕對是個陰險狡詐之徒！」
第一次接觸混亂陣營主體，一直在智慧神國深處沉浸在歷史長河中無法自拔的約翰巫師也難得現身此處。
他此刻一邊和布萊恩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一邊用手中特製的珍貴羽毛筆瘋狂刻畫每一位邪神的形象。
——布萊恩之前同樣有過類似行為，可因為神靈不可直視的特殊性，他手中一切關於邪神具體形象的記錄手段全部失效，或者變成一片空白，或者被扭曲到根本無法理解其具體含義。
但顯然約翰巫師所逐漸深入的法則同樣特殊，能夠輕鬆繞過這一限制，為邪神繪製出一張張寫實畫作。
「還能為何，祂們當然不蠢，可正是因為太精明，所以才會鑽進如此明顯的圈套中。」
「什麼意思？」
認真作畫的約翰巫師神情一愣，難得抬頭，臉上全是疑惑不解。
或許是因為將所有行李全部放到歷史法則的探索中，布萊恩發現約翰巫師在其他領域的能力已經出現嚴重退化，已經完全沒有在獵龍世界執行任務時的全能。
「我的意思是說，邪神當然明白火神麾下聖者是故意將第七世界當作誘餌，勾引祂們進入這座堅固的堡壘，甚至極有可能還有後續計劃，可這些邪神即使有人想要對第七世界視而不見，徹底擊垮火神世界的最後抵禦力量，可能獲得勝利相比，恐怕祂們更怕的是其他邪神獲得好處，到時候豈不是費力不討好？」
「這也太……短視了吧！」
約翰巫師大搖其頭，面對混亂陣營如此低效的組織框架，彷彿有了幾分巫師帝國普通人類看猴子時的心態。
布萊恩同樣也不乏感慨，其實在他看來信仰之力體系或許在縱向已經觸摸到對法則本質探索的上限，可在橫向發展，掠奪無盡星空資源方面神經上完全是浪費了自己的戰爭潛力。
信仰之力體系能夠輕鬆培育出海量超凡者，並且對死亡者能夠進行迅速補充的特點，讓布萊恩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藍星上虛構出的某種星空種族——蟲族！
這才是他在逐漸成長的過程中，決定從信仰之力體系探索出自己超凡之路的重要原因。
「當然，以這段時間了解到的混亂陣營邪神的性格特點，恐怕暗中一定還有邪神在旁窺視，所以起源母神等邪神就更不可能為他人火中取栗，拚命戰鬥了。」
不得不說，或許是混亂陣營的信譽實在太低，或許不論是布萊恩還是第一神使都對人性有著深刻的理解，總之他們竟然真的將混亂陣營的計劃猜得八九不離十。
當看到起源母神等邪神在積累無數年的第七世界中大肆收割信仰，留守在外等待時機的剩餘邪神頓時有些坐不住了。
「不行！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起源、混亂祂們提升實力！」
其實除少部分實力較弱的邪神心生嫉妒外，大部分邪神還沒貪婪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第七世界雖然底蘊豐厚，堪稱一座取之不竭的寶庫，可真要說短時間內便能讓起源母神等實力提升到立竿見影的地步，依舊並不現實。
祂們真正擔心的是在堪稱毫無損失的情況下，成功掠奪一座以往根本不敢想象的龐大世界所得到的收穫，會不會讓某些邪神心滿意足之下產生退出的想法。
混亂陣營與秩序陣營本就針鋒相對，每走一步都相當於落子無悔，其中更是包含了不知多少算計陷阱，即使團結一心都不一定能獲得最後的勝利，那麼一旦貪婪的掠奪者內部出現問題，會不會被瞧得機會的秩序陣營一擊斃命？
要知道自從龍神一族分裂，起源背叛背叛，以及工匠之神等一批新神崛起，混亂陣營與秩序陣營彼此之間以往那種互補默契早已削弱到極致，隨時都有可能被徹底打破。
到時候爆發出的神戰可就是真正的你死我活，絕不再含任何點到為止！
懷著這樣的擔憂下，邪神中目光長遠者自然不願看到某些目光短視的掠奪者吃的腦滿腸肥，徹底失去進食慾望。
雖然表述不同，可祂們無疑也知道『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這句話。
在這種情況下，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才能保證自己的利益？
邪神用實際行動給出了答案。
「神使大人，果然如您所料，邪神遠不止之前那些！不過祂們竟然沒有趁機偷襲其餘世界，反而再次向此處彙集而來！」
聽聞這個消息，即使是最堅定的主戰者，莫克聖者此時都不免有些慌亂。
因為混亂陣營所有邪神竟然有將近七成全部彙集到此處！
這是一個極其驚悚的數字，要知道即使是上一次席捲諸神世界的龍神事件中，混亂陣營都從未在同一時刻會聚過如此數量之邪神。
祂們想幹什麼？！
這或許是同一時間躍入諸多秩序神靈腦海中的疑問。
心中那揮之不去的危機感促使著他們下意識在暗中彙集力量，準備隨時應對可能出現的神戰。
第一神使反應卻與眾人截然相反，竟然明顯的鬆了口氣。
「這是好事！雖然不知道混亂陣營怎麼可能有如此之多的邪神同時對偉大的火焰之神生出覬覦之心，可眼下祂們的表現卻無疑說明這些狡詐之徒一依舊一盤散沙！
之後不需要過多阻攔，放任其自由進入第七世界，後續只要我們能夠將其短暫的限制在第七世界內，秩序陣營的其他神靈大人就一定會出手相助，只要撐過這段最關鍵的時期，偉大的火焰之神就會從無盡沉眠中蘇醒，到時候不論是戰是和，就不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是。」
「謹遵您的命令。」
這一次再沒有任何聖者跳出來反對了。
畢竟殘酷的現實在實際上讓他們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
而且某些突破下限的決定總是第一次最難做出，可一旦做出了第一次，後續也就不再擁有心理負擔。
一切彷彿都理所當然。
「這個世界沒希望了。」
布萊恩作為旁觀者，在第一時間就已經看到腳下世界的未來……屠殺、凌辱、瘟疫、恐懼、麻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啊，沒希望了，可惜，我還以為密修會能夠抓住第七世界的空窗期，讓你再次上演一場傳教運動呢……據說混亂陣營中最恐怖的邪神並不是直接帶來死亡，而是那些擅長玩弄人心的傢伙……布萊恩，一定要將這些傢伙獲得信仰之力的方式收集起來，或許其中便有我們可以借鑒的地方。」
約翰巫師擁有非常典型的巫師心態，他對第七世界的悲慘命運同樣有所憐憫，可卻不會更進一步。
因為在他看來諸神世界是異世界，這裡生活的所有生靈都是土著，都是現在或者將來的實驗體。
巫師對待實驗室中的實驗體時，從來都是不含任何情感的。
可布萊恩卻有所不同。
對他來說，發生的一切經歷都像是在一場有趣豐富的星空歷險。
巫師世界和諸神世界並沒有本質的不同，所以他想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下做些什麼。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他同樣也會取得前所未有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