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蝶穀

  楚霓住的這間屋子外,有一口井。


  今早那劉婆婆動作發出的聲響就是由此來。


  也是昨日陸嘉言有心,著劉婆婆給楚霓暫尋了兩套衣物,款式簡約的粗布麻衣,顏色略顯老氣,卻好在有得更換。


  渾身粘膩不是很舒服,現在剛好可以出去打盆水,清洗一下身子。


  ——


  從昨晚的夢,與早間差點衝炸自己腦袋的記憶。


  楚霓也對自己現在這個身體的身份有了大概的了解。


  這個身體,是一個年僅十四的姑娘。


  名一字,喚“霓”,無姓氏。


  是名字,倒不如其實隻是一個代號。


  “霓”自記事起就一直生活在一個名為“蝶穀”的地方,是“穀”卻也不是穀,那地方像是置於山巔。


  自便被身邊教習師傅和教養嬤嬤告誡,不可離開生活與教習區域。


  孩童並不一定生性乖順,自有那頑劣好奇者,沿著某一方向前行至盡頭處。


  但所到之處隻見懸崖。


  氣好時往下望便是峭壁碎石,某一隅也偶爾有一二附著於峭壁的鬆木。


  若是氣不好時,那往下望的便隻能見白茫茫或灰茫茫一片,不心掉落便是要粉身碎骨。


  這樣的偷偷探看是違矩的,因此也不知這麽些個場景由何處傳出。


  也許是有一二能躲過巡查未被追捕到的,抑或是穀中為防膽大者肆意妄為,才如此放出消息以達震懾之意。


  但多的是因對自身功夫極度自信,也止不住好奇,卻不幸被抓到的。


  違矩者需受罰,刑罰是用成人兩指寬的鞭子,行鞭刑二十。


  隻要抓到違矩者,便著全穀同齡者觀刑,殺雞儆猴。


  因行刑者皆是違矩者教習師傅,不論那人是否賦尤佳,也皆下手不留情。


  好奇心泛濫且已習得些許武藝,大多不過十歲左右孩童。


  因此十之八九被抓者皆會受不全這刑罰便命殞鞭下。


  即是受下了,因是明令禁止卻仍明知故犯,不予施救不予飯食。


  過不了幾也還是得死。


  不過見識過一二次,眾人也皆泯滅了往外探看的好奇心。


  但其實想出去也是有法子的。


  “蝶穀”中的孩童皆無父母,從哪兒來的俱不知。


  隻知是每一年都會有一批孩童進穀,男童女童於東西各居一隅,平日無相交的機會。


  穀中眾人皆自幼就存活於此,女子自便被安排習得學識與武藝,所習武藝俱是殺眨


  每至孩童六歲那年便會有初次集中考核,從中擇優而取,留下的孩童能被賜名,再安排琴棋書畫等技藝。


  待到十五歲那年,若各項技藝能通過最終考核,從眾多同齡人中脫穎而出者。


  即能被贈及笄簪,並得完整姓名,獲得出穀的機會,跟隨“蝶穀”穀主。


  穀中眾人自便隻知“蝶穀”穀主是好的,是能幫助自己離開穀中去外麵,跟隨了是去做什麽也不知。


  隻道是能出穀追隨“蝶穀”穀主便是無上榮耀。


  “霓”是她們這一批中的佼佼者,她隻差一年便能參與最終考核,且因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獲得出穀機會極大。


  也因她賦極佳,能獲得旁人沒有的額外教習機會。


  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處境,也是因為那額外的教習。


  據夢境及記憶中所見,大約是“蝶穀”的秘密被外人所知,也有人成功潛入到其中探查消息。


  可惜“霓”不心撞破陰謀,被外來人一掌擊落懸崖。


  有幸下墜時,數次被峭壁上的鬆木勾住衣物,才得以重傷後仍存活。


  待跌落山崖的“霓”醒來,因害怕後仍有敵追,拚盡全身力氣,兜兜轉轉逃到了破廟外。


  最後體力透支盡,斷氣後芯子就換成了楚霓。


  ——


  於夏末秋初晨間打上來的井水,冰涼得緊,尋常人手伸進去,都是容易被冷得一哆嗦的。


  但是楚霓拿著用來擦身體的棉布,已經反複使用,搓洗過數次。


  晨間打水時遇劉婆婆,也有被問是否需要混合些熱水,但楚霓婉拒了。


  井水的冰涼剛好可以緩解一下疼了幾個時的麻痹感,也能讓她思緒更清醒。


  “蝶穀?”楚霓嗤笑低語。


  “是‘諜’穀吧!”


  沒想到這個長相與自己相似的身體的經曆,跟自己是那樣像。


  倒是也好,雖然自除了學習琴棋書畫武藝是苦零,但是至少也能吃飽穿暖。


  哪像自己,還得自己想方設法找苦頭吃,才有了後麵的生活。


  即便有了錢還要奔走於各種危險任務鄭


  楚霓熟練地將衣服腰間的衣衿帶,打上活結係好。


  扯下發帶,就著洗漱架上的一麵銅鏡,以手為梳將頭發重新梳籠至頭頂,盤了個幹淨利落的發髻。


  有了“霓”的記憶,這種古代的基礎手藝就信手拈來了。


  銅鏡並不能照出所有細節,但是大致的輪廓還是能見。


  楚霓盯著鏡中現在的“自己”,才十四。


  放在現代也不過還是個叛逆期屁孩吧。


  在這個地方卻已經習得許多技藝可為“諜”,難道長這樣的,就注定隻能有間諜傭兵這類路走了?

  楚霓心中其實清楚,如果蝶穀是一個已經成熟的組織,是不可能放任手下優秀苗子不見就不見。


  那“蝶穀”現下是何種情況,她心中一點不在意。


  但還是要想好怎樣才能避過可能存在的暴露情況,甚至有可能的追殺都需要細細打算。


  畢竟無故消失也有可能意味著叛逃。


  瑩白纖長,掌心卻隱約可見帶著薄繭的手,撫上鏡中那還算幼嫩的臉。


  “我定要護著你,過些不一樣的”


  是對“霓”也是對自己。


  活落,鏡中原本一臉冷漠肅殺的表情,因著一抹笑瞬間點亮。


  除了一俏麗女嬌娥哪裏還見得其他?


  楚霓推開房門的時候,屋外已能見東邊的太陽已經微微探出頭來。


  劉婆婆大約已經做好早膳,撿了隻四方木凳坐在井旁。


  手邊是一個大木盆,背對著楚霓,現在正用棒槌一下一下捶打著衣服。


  楚霓喊了聲:“劉婆婆早啊。”


  應著清甜的招呼聲轉過頭,劉婆婆也笑臉相迎道。“楚姑娘,早。”


  著便站起身要來拿楚霓手上的木盆,“洗漱好了,盆給我,來。”


  往牆根一溝渠倒掉汙水後,轉頭就對楚霓道:“楚姑娘,早膳已經做好了,公子和老爺大約也已經洗漱好了,你去堂屋那邊,可以用膳了。”


  著還怕楚霓不記得路,伸手指了指。


  楚霓應了好,就往堂屋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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