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潛入
張栓靠在樓頂的欄杆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樓下的喪屍們如同韭菜，割了一茬又冒出來一茬，無窮無盡。
軍事基地裏已經被喪屍塞滿，到處都是那些惡心的屍體，他們這一小夥人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
環形樓裏的槍聲明顯稀疏了許多，這些玩家的心裏都已經清楚，自己的死亡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整個地圖上此時已經沒有了安全區域，主島被喪屍徹底占據，餘下的喪屍們還在搖搖晃晃的向這裏趕來。張栓在高處舉目遠眺，島上此刻大概已經沒有其他玩家了吧……
終於，他的腳下發出了一陣陣慘叫，猛烈的槍聲如同被卡住了喉嚨，突然之間便停了下來。
喪屍們果然還是衝進了樓裏。
張栓皺了皺眉頭，死到臨頭，他突然有點懷念自己公司樓下的煎餅攤。
當初自己做小職員的時候，恐怕做夢都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天——在一個廢棄的軍事基地裏，被一群喪屍活活撕碎。
雖說這是一場遊戲，但他此刻倒是覺得，這遊戲與他的人生也沒什麽不同——不管在哪兒，他都要任人擺布，無力反抗。
其實……每天早上能吃到熱乎煎餅，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嘛。
張栓長長吐了口氣，把最後的十幾發子彈壓進彈匣，轉身離開。
可就在此時，他眼角的餘光一瞥，似乎看到了什麽異常——
軍事基地北部的山坡上突然出現了兩個奔跑的身影！
張栓眯起眼睛仔細看著，那動作無論如何都不像是喪屍，絕對是玩家！
“居然外麵還有玩家？”張栓不大相信，這局遊戲已經到了收尾階段，按理說配角們都應該退場了啊……
張栓搖搖頭，不再猜想，因為腳下的慘叫聲越來越響，喪屍們已經湧上了二樓。
“不對——”張栓正要邁步下樓，又硬生生收回了自己的腳步。
既然無法消滅掉這些喪屍，那就爭取成為活到最後的那個人啊！
他站在樓頂，而其他玩家們都在二樓與三樓，那麽喪屍絕對會首先殺掉其他玩家，而他隻需要坐收漁利，靜靜等待其他人全部死光就好了啊。
張栓笑著，將槍口對準了通往樓頂的樓梯，隻要有玩家企圖上來，他就立刻開槍。
“不過——”張栓又轉頭看了看軍事基地之外，山坡上那兩個玩家依然在遠處跑著，一點點靠近著軍事基地。
“這兩個人……來送死麽？”
——
段默和濃眉毛費盡千辛萬苦，奔襲千裏，一路又擊殺了零零散散的幾小撥喪屍，那片殘破的軍事基地總算是遙遙在望了。
“那邊好像……有很多喪屍啊，真的要過去麽？”濃眉毛眯著眼睛遠眺，環形樓那邊槍聲不斷，喪屍們人頭攢動。
“去啊！當然要去啊！”段默趕緊說道：“一根筷子容易折斷，一把筷子很難折斷，這麽簡單的道理你肯定懂吧！”
濃眉毛顯然不太相信段默這蹩腳的解釋，不過也找不出什麽可以反駁段默的點，隻好說道：“可是那邊喪屍那麽多，我們萬一被半路打死怎麽辦啊！再說了，萬一樓裏麵的玩家以為咱們是壞人，攻擊咱們怎麽辦啊！”
“你說什麽？”段默大喊了一聲，他耳邊不知怎的，突然傳來了飛機的轟鳴。
“我說……”濃眉毛也聽到了飛機低空劃過的聲音，正想扯著嗓子回答段默，可是聲音已經傳到了喉嚨，又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那濃眉大眼定格住了，呆呆的看著天空。
“轟炸！這裏是轟炸區！”濃眉毛拔腿就跑，不要命一般的衝向了軍事基地的建築區。
段默也看到了，地圖上他們所在的範圍內已經變成了一片紅色，這是即將被轟炸的標誌。
他也緊跟著濃眉毛跑了起來，心裏有些哭笑不得。
這片轟炸區來的可真是時候，現在他們是不得不趕緊躲進樓裏了——站在光禿禿的山坡上和炸彈死磕？段默可幹不出這樣的事來。
好在他們距離環形樓已經不遠了，在段默翻越圍牆進入軍事禁區的時候，第一顆炸彈才剛剛落在地上。
可是緊接著，炸彈如同雨點一樣接連不斷的落在地上，一聲聲巨響震撼天際，段默的耳膜似乎都要碎裂了。
“他媽的有病啊？這荒郊野嶺就咱們兩個人，它炸個雞毛啊！”段默正想向前衝幾步，一枚炸彈無比頑皮的在他前進的道路上炸開了花。
地皮被這場轟炸徹底翻了一遍，焦黑的地麵無比猙獰，不斷阻攔著段默的腳步，順便也將遠處呆呆賣萌的喪屍送上了天。
“媽的，不管了，老子就不信這波天降正義能砸在我頭上！”段默看著遠處一片片倒下的喪屍，心裏心疼極了——
如果喪屍全部死亡，這局遊戲就結束了！而他也就不可能複活豆豆了！
在短短幾十分鍾內，段默的心態就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轉變，本來把喪屍視作殺父仇人的他，現在又向對待親兒子一樣護著喪屍。
濃眉毛可不知道段默內心這場精彩的戲碼，雖然被炸的灰頭土臉，可看見喪屍們在轟炸中倒下，濃眉毛還是忍不住拍手叫好。
地麵震顫著，如同一個嬰兒在瑟瑟發抖，而嬰兒的身上，兩隻小蟲子以截然相反的心態瘋狂爬行著——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衝進那座樓裏！
段默與環形樓的距離在不斷縮短，漫長如一個世紀的轟炸也終於接近尾聲，可是段默此時腦海裏忽然閃出一個邪惡的想法——若是濃眉毛就這麽被炸死，豈不是不用他動手了？
如果想要複活豆豆，就必須按照任務規定，擊殺其他所有玩家，可是段默無論如何都無法對濃眉毛開槍，他不允許自己為了豆豆而去殺死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即使他和濃眉毛隻不過認識幾個小時而已。
但……假如濃眉毛被炸死……段默也就不必如此掙紮，也就不必麵對自己的良心了……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惡魔，而段默心中的惡魔，現在正搖旗呐喊——炸死他，炸死他！
不過令段默失望的是，直到最後一枚炸彈落在他們身後五米的位置，濃眉毛依然安然無恙。
段默神色複雜，沒有多說話，依然向前跑著。濃眉毛在他身後，自然對一切都一無所知，這個濃眉大眼的耿直漢子早已認定段默是信得過的兄弟，又怎麽會想到這個兄弟居然無比盼望著自己死去呢？
即使這個兄弟會變色，還拚了命非要往最危險的地方跑……
環形樓下，層層堆疊的屍體覆蓋了整片空地，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段默和濃眉毛繞了幾步路，挑了個喪屍比較少的位置湊了過去，好在樓裏的玩家似乎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樓前麵的喪屍身上，並沒有發現樓後麵有兩名玩家已經湊了過來。
段默踮著腳一點點溜到牆根之下，連大氣都不敢出，用眼神示意濃眉毛翻窗進樓。
濃眉毛愣了一下，他不明白段默這行為是什麽意思——段默不是說要來這裏和其他玩家匯合麽？現在的環形樓就如同一個山寨，段默和他便是前來投奔的人，按正常的套路，無論如何也該在寨門外報上姓名來曆，納個投名狀之類的吧？
如果偷偷從山寨後門溜進去，絕對會被人打死啊！
可段默沒給他提出疑問的機會，當先按住窗台，躍進了樓裏。
“喂，我說咱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濃眉毛趕緊壓低聲音問著，可段默已經沒了蹤影。
“太扯了吧？！”此刻即使耿直如濃眉毛，也感覺到了段默的不對勁，可事已至此，自己也做不了什麽，隻好硬著頭皮也跟了進去。
一樓狹窄的走廊裏更是一片屍山血海的景象，倒下的喪屍們簡直要把路都堵死了。濃眉毛翻開幾具屍體，左右張望，完全看不到段默的蹤跡。
頭頂上的槍聲一直沒有斷過，喪屍們還在不斷從樓門口湧進來，但它們根本沒有理會旁邊的濃眉毛，徑直衝上了樓，去找樓上的玩家們了。
“到底……是什麽情況啊……”
濃眉毛感覺事情越來越詭異，段默放著喪屍不打，不知道溜到什麽地方了，而喪屍也不管他，隻顧著往樓上跑……
濃眉毛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多餘的！
——
段默翻過窗戶，一頭鑽進樓裏，轉了兩個彎，又從另一間屋子的窗戶翻了出去。
當濃眉毛在身後喊他時，他故意裝作沒有聽見，加快了腳步，他知道接下來的事情絕對不能被濃眉毛看到——他要在喪屍的掩護之下，悄悄殺掉剩下的玩家們。
環形樓的樓內有一座樓梯，而樓外的牆壁上還有一座樓梯——可是外麵的樓梯隻能通道頂層天台。段默現在就打算從樓外的樓梯悄悄上到樓頂，自上而下，與喪屍們配合，除掉這些玩家。
對於如此迅速的角色轉變，段默倒是很自然的就接受了——畢竟沒有永恒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而段默此刻最大的利益就是複活豆豆，在他看來，豆豆的命絕對比這樓裏的二十名玩家的命值錢多了，也比段默自己的命值錢多了。
喪屍們似乎知道了段默的想法，也很有默契的盡量不去找段默的麻煩，讓他順利的到達樓外側懸掛的鐵架樓梯上。
這座鐵架樓梯大概是什麽應急通道，扶手上已經生滿了鐵鏽，腳下的台階也泛著暗紅色，仿佛幹涸的血液。段默已經盡量躡手躡腳的走著了，可樓梯還是吱呀吱呀，發出不堪重負的痛苦叫聲。
段默一邊走著，一邊側耳聽著樓裏的動靜，裏麵炒豆子一般的槍聲裏隱隱傳來幾句聲嘶力竭的怒吼，段默越聽越開心——玩家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