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千山萬水
音樂再起,王貞自然地伸出了右手:“跳一曲!”
沒有絲毫的猶豫,吳剛挽住了她:“請!”
王貞卻吃吃的笑著,將他推推。
“挽錯啦,挽錯啦,該是你的右手,握住我的左手;你的左手,搭在我的腰間。呃對了,就是這樣。吳剛,你沒跳過舞吧?”
“沒,沒有啊。”
吳剛尷尬的打著哈哈,二人一麵朝舞池滑,一麵說著悄悄話。
吳剛回頭看看,那阿兵和舞伴早不知溜到哪兒了,原地一片幽暗。一段舒緩的旋律飄過,響起了一個輕柔的女聲:“你的聲音,你的歌聲/永遠印在我的心中/昨天雖已消逝,分別難相逢/怎能忘記你的一片深情/啦.……/
吳剛朝樂隊方向望望,看見一個女孩兒正捏著話筒演唱,有些驚奇。
“現場唱,我還以為是放的帶子。這是什麽首歌啊?聽著好聽,可就說不出名兒。”
王貞卻輕柔的拍拍他的背心:“向左側,對,橫著走三步,然後轉身與我對走。”,吳剛照她說的做,倒連連踩在對方的腳上。
“不慌,不慌,慢一點,合著節奏。嗯,對了就是這樣,再照我走三步試試。”
說著,她便溫柔的向後退行,留出的空間剛好讓吳剛走上三步補足。
這一成功,讓吳剛信心大增。其實,吳剛的樂感還是不錯的,平時聽到什麽好聽的歌曲,跟著哼哼再獨自哼唱,一定不會左得離譜。
現在,經舞場內氣氛喧染和王貞的言傳身教,不一會兒基本上就能隨著音樂節奏,自由發揮了。
他發現,王貞的舞姿特優美,樂感極強。
整個人兒談笑自若,毫不在意。
卻隨著旋律如風飄動,步履輕盈,無論滑步,側步,小頓,掌控精湛,進退自如,簡直就像平時閑庭信步。
王貞的雙峰和身體,基本上保持著離對方約一二寸的距離。
溫香的吐息,徐徐襲來,不失溫柔卻恰到好處。
這明顯的肢體語言,釋放著她的內斂和矜持,讓吳剛敬而遠之,不敢胡思亂想。“我的情愛,我的美夢/永遠留在你的懷中/明天就要來臨,卻難得和你相逢/隻有風兒送去我的一片深情/
”感傷的歌吟,似夢乍醒,飄飄散散。
耳邊一片輕盈的腳步滑動聲。吳剛忍不住捏捏王貞的左手:“真好聽,什麽歌名兒啊?”
“‘鄉戀’,禁歌呢,隻有這兒敢唱。”王貞輕輕回答,忍不住幽幽歎氣:“唉,昨天沒有消逝,分別更難相逢。一首歌也禁,我們活得艱難啊!”
吳剛不以為然的瞟瞟她,:“現在不好嗎?比那些年好多啦。”
在對方的帶動下,不緊不慢的跨上三步。
又說:“哎,王貞,你是老師?隻有老師才對什麽都不滿。”,王貞搖搖頭:“別往好處猜測了,告訴你吧,本人是個體戶,也就是你們所說的跑單幹的和倒爺。不過,更該叫我倒婆。”
吳剛撲嗤一笑。
“別哄我了,就你這氣質和談吐,會是站街頭擠眉弄眼的單幹?呃,看見了吧?”
他拉著王貞轉個身,讓對方麵對著樂隊方向:“瞧那個正鼓起腮幫吹小號的高個子,瞧見沒有?”,王貞點點頭,一臉的笑意:“高個子怎麽啦?”
“我的鄰居,一個真正跑單幹的。
父子倆都跑,而且風雨無阻,樂此不疲呢。瞧吧,文如其人,相由心生,一臉的玩世不恭和油頭滑腦。可你呢,哎,王貞同誌,不王貞姐姐,我還不知道你芳齡幾許喲。”
“男不問收入,女不問年齡,小兄弟,你犯忌越軌啦。”
王貞笑著,搭在他肩上的右手,用力地捶捶他肩頭。
吳剛不禁“哎喲!”一聲,嗤牙咧嘴的呻吟道:“溫柔點,痛啊!”“怎麽了?”王貞嚇一跳,向前一頓,豐滿的雙峰不由自主的貼了對方一下:“這麽柔弱?”
“出事兒,出事兒,被人打的。哎呀,真是疼呢。”
“出什麽事兒?你這麽個大個子,被人打?隻怕你不打別人才是哦。”
王貞吃吃吃的低笑起來:“男孩撒謊真可愛!”“撒謊?哎,誰撒謊啊?”吳剛頹喪的搖頭,中午的那一幕,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
吳剛的身份得到確認後,那警察的態度居然有了好轉。
他將工作證還給吳剛,指指“飛鴿”道:“兜風吧?這下惹大禍啦。幸虧那老太太剛退休,身體還算硬郎。不然,你死定了。扶起來走吧。”
一臉晦氣的吳剛就扶起自行車,茫茫然的看著警察。
“到醫院,到醫院,這都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啊,該學得東西還多著呢。走啊!”
二人到了醫院,吳剛早累得不行。因為自行車無法裝進警車,隻得由他猴子似的蹲在後車廂口,伸出雙手抓著“飛鴿”。
一路上,警車疾奔,路人駐足。
瞅著一個大胖男瞪著雙眼,摳著輛嶄新但沾可疑液體的自行車,二個鋥亮的圈輪隨車抖動,隨風閃爍,煞是滑稽。
昏頭昏腦的進了急救室,吳剛還沒回過神,幾記重拳就猛然砸在他肩膀。
疲憊不堪的吳剛哎喲一下,差點兒跌倒。
與此同時,有人喝叫:“給我住手!李逵,你知道他是誰嗎?”一個人影閃了出來,先扶住吳剛:“小吳,不怕,沒事兒。”
一麵對打人者介紹:“他就是救我的吳剛。”
吳剛一瞧,啊哈,原來是李書記。
這時,警察暗暗推推他:“小夥子,算你運氣好,還不快去看看大娘?”,李書記搖搖頭:“別嚇他了,沒多大的事兒。吳剛啊,以後凡事小心注意點就是。哎,你不是到悅來的水產公司嗎,怎麽騎車兜風啊?”
吳剛百口難辨,隻好苦笑笑沉默是金。
“李逵過來。”李書記招招手,一個人影移過來。
吳剛斜斜眼,啊哈,原以為自已就是膀大腰圓了,沒想到這小夥子更彪形威猛。“我二兒,在省體校摔跤隊,這禮拜正巧在家休息。逵兒,叫吳叔叔。”
“吳叔叔!”父命難違,彪形大漢隻好嚅嚅地動動嘴唇……
聽著聽著,王貞輕輕笑起來:“你啊吳剛啊,真是上天保佐啊。後來呢,不管怎樣,醫藥費你總要出吧?”
“公家報唄,我打算空了買點水果和補品什麽的,上門看望和道歉。”
王貞輕輕拍拍他肩頭,嗔怪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倒因禍得福呢。局領導啊,這樣一來,關係不是更親切了?”
吳剛一頓,停步想想,欣喜若狂。
“嘿,你提醒得對,真是因禍得福。這下我的轉正更有希望了。”
滿腦子想著如何對老婆交待的小科員,確實還沒想到這層。須知,每月工資全部上交的借調工,要買水果滋補品什麽的,必須取得老婆同意。
所以,他也沒想到要把這事兒隱瞞著,不讓老婆知道。
這下好了,名正言順,保不定老婆還願意陪著一塊兒呢?
這時,燈光突然轉暗,音樂也停止了。頓時,龐大的舞廳裏隻剩下黑影蠕動,壓抑喘息。不知就裏的吳剛有些驚慌:“怎麽了,怎麽了?”
王貞左手在他肩膀叩叩,然後將他輕輕一拉:“別不懂事啦,來,吻我一下。”
“什麽?”吳剛一楞。
王貞卻自動湊了上來,一張豐滿火熱的女人嘴唇,緊緊地壓在了他嘴上。
可這隻是蜻蜓點水的一刹那間,還沒待吳剛清醒,溫柔宛然的嘴唇已離開。朦朧中,王貞在輕歎:“你還是孩子啊,為什麽到這地方來?這地方早晚會被查封,弄不好,還有人倒大黴,第一個準是我。”
可吳剛沒聽見,他被王貞的大膽驚呆了。
事實上,27個春秋裏,除了老婆,吳剛還沒吻過另外的女人。
他呆呆地握著王貞的右手,機械地移動著腳步。突然,唰!燈光大亮,滿目通明。人群如水湧出了舞池。
一雙手格外熱情的抱住了他胸脯,是阿兵。
“謝謝你啦,玩得開心啦,好地方啦。”
吳剛笑著拍拍阿兵的手:“放開放開!我還沒謝謝你呢。”,阿兵鬆開了雙手,卻毫不客氣的瞅著他:“上午要不是我接到的電話啦,要不是我把李書記從市商委喊回啦,嘿嘿,吳剛啦,現在你在蹲小號啦。”
吳剛一拳擂過去:“現在扯平啦,可那事兒你還沒辦呢。”
阿兵雙手一架,架住吳剛的拳頭:“放放心啦,我記著啦,不著急啦。”
“阿兵,再見!”是那個高挑女孩兒。阿兵急切轉身,笑容可掬的是朝女孩兒揮手:“再見啦,小王姑娘,明天你還來嗎?”
姑娘咯咯咯的笑著,邊走邊答:“不一定喲。”
“我的電話記住啦?我的電話記住啦?記住啦?”阿兵又蹦又跳的,讓吳剛猛然想起王貞,急忙回頭,哪裏還有王貞的影子?
達股正在幸災樂禍時,門一叩,張書記走了進來。
略略和大家招呼後,張書記對冷剛說:“你現在有空嗎?我找你有點事。”
不待冷剛回答,達股一嘴接上:“他沒事兒,冷剛,張書記有事找你,還不快去。”,於是,冷剛跟著張書記出去了。
冷剛跟在張書記後麵,一路穿過各個科室上了樓梯。
整潔幹淨的三合土石梯光滑明亮,可以清晰瞧見鑲嵌在土中的那一抹抹泛藍。
黨總支室在二樓盡頭,窗外,遠眺一片片房頂,猶如大海中翻騰撲卷的一列列波濤;近看一樹木棉花開得正豔,大朵大朵的花團錦簇,映襯著藍天白雲,讓人心情驟然舒展。
“請坐!”
張書記指指椅子,就忙著接聽電話。
冷剛則有些忐忑不安的坐下,細細打量這間指揮公司日常工作的首腦機關。確切的說,進物資公司近二年了,可他對黨總支書記室還相當陌生。
至於張忠誠書記,更像隔著千山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