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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送回來喲

  可老爸到底是老爸,立刻嗅出了其中的商機。


  所以,一直存了個心眼兒。


  現在,這高手現了身,不正是自己借力打力的好機會?


  “沒事兒,你看好貨攤,我一會兒就過來。”老爸淡淡一笑,然後對那中年幹部說:“請,這邊談。”


  實際上,老爸並不敢走多遠。


  畢竟這麽大一個貨櫃,水剛一人照料顧頭顧不了尾。


  要是不慎被人隨手白拿一件,今天的努力就全部付之東流了。中年幹部有備而來,老爸則胸有成竹,高手之間聊不幾句,就彼此明白了對方的份量和算盤。


  中年幹部坦言告之。


  自己是受人之托,願意吃進老爸的所有進貨。


  前提是,所有進貨成本價上加0.5%,,貨到付款。老爸迅速一算,差點放聲大笑:100塊2塊5,虧你說得出?逐連連搖頭。


  對方也不著急,隻是笑:“你衝量麽,量越大款也越多麽。”


  老爸豈不知道衝量積款?


  其實說白了,就是自己專事批發,對方專事銷售罷了。


  這種售貨法自己在廣東見過,不新鮮的。可放在內地本市是否有用?不得而之。更重要的是,對方的出價簡直是開玩笑,要照這樣,還不如自己進貨自己銷售更有利?

  “老人家,這是沿海地區流行的銷售方法,雙方整合各自的資源,發揮各自的長處和優勢,各得其利。像你父子倆這樣餐風宿露,單打獨鬥,實在是一種資源的浪費和流失。”


  對方侃侃而談。老爸卻穩如泰山,紋絲不動。


  顯然,對方對自己很感興趣,即然如此,不如多多想想,先拖著再說。


  老爸不想斷了這條路,卻實在有些困惑:在本市本區好歹也混了幾年,沒聽說過有這麽一位敢於吃進大批進貨的單幹戶呢?這人是誰?


  再說,他有這個能力把貨銷出去?正想著,水剛那邊鬧哄哄起來了。


  見老爸不聽自己的招呼,依然和那個中年幹部踱到一邊鬼吹,水剛很不高興。


  可不高興有什麽辦法,誰讓他是老爸?


  再說,老爸早已證明,許多方麵看似不解,實際上遠比自己聰明,那就隨他去聊吧。但是,老爸這一鬆勁兒分心,水剛自然更緊張了。


  龐大一個水家貨攤,圍滿了選貨看貨的顧客,二個人尚且看不過來,現在獨留水剛一人,可想而知。


  果然,忙忙碌碌間,水剛瞟到一位中年人選了一件圓口套衫,緊巴巴捏在自己手上,磨磨蹭蹭的不想付錢。


  其實,水剛早就注意到他了。


  真正的顧客,雖然急吼吼的擠來擠去挑選,嘮嘮叨叨的裏裏外外找茬兒,看中了貨品一捏在手上,就馬上掏腰包付錢。


  可這位老兄,湊上來已有好一段時間了。


  挑選好了貨品,捏在手上卻不付錢。這樣,水剛斷定他是想趁機揩油。


  “小夥子,這單衣少不少點啊?”“不能少了,老太太,已是成本價了。廣東最新的樣式,看看這裏襯,邊兒絞得多紮實。”


  “喂,賣衣服的,這毛線褲怎麽賣?”


  “27塊一條!廣東新產品,海馬毛的喲!海馬毛,你知道嗎?”


  “不知道,講講唄!”“海馬毛產於土耳其的安哥拉省,纖維長度為120-150毫米,細度範圍在10-90微米,洗淨率一般為75-85%。表麵鱗片少,約為細羊毛的一半,重疊程度低,表麵光滑平直,截麵呈圓形。馬海毛強度高,耐磨性好,富有彈性,光澤強,不易氈縮,洗滌容,站住!”


  啊哈!那家夥果然趁水剛講解時,捏著貨品偷偷在往外溜呢。


  “這位大叔,你還沒付錢喲。”


  “哦,裏麵人多看不清,我到外麵細細看看,要就付款。”“放下!再敢溜一步,莫怪我不客氣。”水剛擰起了眉頭,直視著對方:“要就付錢,捏在手上好半天了,想幹什麽?”


  “這樣說話?算了,我不要了,全部是假貨。”


  中年人嚷嚷著,借機下台,一揚手,將貨品扔進了貨櫃。


  貨品落下,幾雙手也跟著伸進來,捺住了櫃蓋:“誰讓你賣的?走,上鎮辦。”,選貨的顧客見狀,紛紛把手中選擇好的貨品扔下,掉頭離開。


  水剛一怒,拉開了架勢。


  “你們是哪兒的?國家都不管,關你們屁事兒?”


  “我們就是國家!小子,要撒野找準地方,否則吃不了兜著走。”幾個陌生幹部模樣的年輕人,冷冷的盯住水剛。


  “要敢抗法,你今天死定了。真以為現在是你們跑單幹的天下,想怎麽賣就怎麽賣?”


  “別跟他羅嗦,弄他走!”


  “同誌同誌,慢一點,慢一點喲。”老爸趕了過來,朝幾個人盯了又盯,看了又看:“哎,你們是哪兒的,怎麽麵生得很喲?”


  “跟著走不就知道了,要敢抗法,明天就讓你們在沙河鎮徹底消失。”


  嚷著,就去推貨櫃。


  老爸雙手一攔:“慢點慢點,總得有個證明,有個理由吧?”“行啊,你要證明有和理由,都有。”指指坡上的鎮辦公室:“進去就知道了。走!”


  一行人簇擁著父子倆,連推帶擠的,進了鎮辦。


  進了熟悉的沙河鎮辦公室,父子倆反倒鬆了口氣。


  這兒太熟啦,大老劉的辦公室在走廊左邊,小阿劉的辦公室在走廊右邊;緊挨著小阿劉的,是鎮巡查隊辦公室;靠拐彎的地方是存放收繳東西的庫房。


  剛開始那時候,老爸曾在庫房被關過。


  以後的水剛也曾進去呆過幾次。


  隨著歲月的流失,追方和逃方逐漸相識相熟進行潤滑,最終相依相靠,誰也離不開誰了,這就是生活的辯證法。


  貨櫃被很響的推了進去。


  水剛聽見背後有人說:“老人家,你在這兒等等。你呢,到這邊來一下。”


  有人推推自己,水剛就隨著向前走,到拐彎處的庫房,後麵的人推開房門,不待水剛回過神,幾雙手同時用力,狠狠的將他推了進去。


  被推進庫房的水剛還沒站穩,幾條皮帶就猛抽在了他身上。


  水剛激烈反抗,可對方四五人死死壓住了他,皮帶在空中發出淩厲的風響。


  老爸大約是聽見了庫房的燥動聲,忙不迭及的跑來一看,立時大喊起來:“住手,你們怎麽打人?”“沒見過也聽過,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背後傳來熟悉的嗓門兒。


  “你們這是咎由自取。”


  老爸霍然傳身:“大老劉,我抗議,我要上告,告你們。”,沙河鎮鎮長冷若冰霜瞧著他:“抗議?上告?請啊,水平,你如果有這個膽量的時間,我們一定奉陪。”


  庫房的門,砰的拉開,水剛被推了出來。


  奇怪,除了身上有些皺紋汙垢,絲毫看不出才被人圍打的痕跡。


  “大無畏英雄,今天做得可不對,我要狠狠批評你了。”大老劉嚴肅的看著他:“鎮巡查隊執法,是黨和國家賦予的神聖不可侵犯的職責。可你卻要拉開架勢打架,你也太目無法紀了。”


  水剛咬著嘴巴皮兒,憤怒的瞅著他。


  “大,大老劉,你無恥!”


  “好啦好啦,同誌們心裏的氣,你感到委屈,雙方各做自我批評行啦。”大老劉淡漠的的說:“鎮裏新近組織的巡查隊,認事不認人。即便是我做錯了什麽,一樣毫不留情,該怎樣就怎樣。不過,”


  他又轉向老爸。


  “我知趣,我知道對政府的勸阻和教育,決不能對著幹。”


  老爸鼻子裏哼哼:“是嗎?那也要看怎樣的勸阻和教育?似這樣的五六人圍著一個人用皮帶抽,腳尖踢?大老劉哇大老劉,我倒想問問你,”


  說著,老爸迎上一步,悲憤之極。


  “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麽?難道我們為了活下去而自食其力有罪?”


  “不聽招呼,破壞社會秩序,惡意抗法,我代表鎮辦宣布,扣下貨櫃,禁止你們再在街頭兜售。如敢違反,決不饒恕!去吧。”


  大老劉拉長著臉,說完扭身就走。


  出了鎮辦,水剛說:“爸,我們告他,不信沒有講理的地方。送了好多的東西給這幫家夥,沒想到到頭來如此吃人不吐骨頭。


  老爸卻輕輕搖頭。


  “唉,沒用!兒啊,你受傷沒有?”


  “沒,都是些皮外傷,忍忍就過去了。”水剛咬著牙,滿腔怒火:“大老劉,我記得到你,走著瞧。”“都怪我,如果今天不弄貨櫃,也就沒這場禍事兒;不過,水剛啊,以後你也要注意一些,脾氣不要那麽一點就著。”


  老爸看著遠方,歎口氣。


  “普天氣之下莫非王土,我們鬥不過他們,隻有忍字為上。自古忍字頭上一把刀,退一步天地寬啊。”


  “爸,貨櫃被沒收,那麽多的衣服多可惜。”


  畢竟是年輕人,怒氣一過,自然天高雲淡。


  現在,水剛反怕老爸想不開了:“您沒什麽吧?”“想不開也得想,都是血汗錢,一分一厘存起來的。”老爸吃力而緩慢的回答,看看兒子。


  “可人就得這樣,麵對無常和困難,得咬牙活下去。放心,這點小事壓不垮我。”


  又低頭想想,慢慢說:“不讓我們站街頭啦,好,我也不想站啦,我們換個法子活活看?”


  “換個法子?”


  水剛苦笑笑:“爸,能換個什麽法子?”……


  父子倆分散後,水剛一個人悶悶不樂的朝郵政局趕去。這段時間,地下舞會沒開了,少了一筆收入。好在在魏組長的幫助下,郵政所對他的代寫還一直滿意和支持。


  今天這麽一折騰,水剛更感到自己有必要,把代寫當做一件真正的工作來做。


  進了郵政所,又是滿屋的人。


  因為是周四下午的學習日,平時滿額的工作人員除了值班的,都被弄到辦公室讀報去了,所以排隊的顧客更多更急。


  一片鬧哄哄聲中,氣溫陡然比外麵高了好幾度。


  水剛進去時,正遇到魏組長氣衝衝的從裏間出來。


  “魏姐!”“來啦?我看你那兒人也不少。”魏組長煩躁而疲倦:“要抓緊喲。”,水剛點頭:“唉!我突然發現,天底下就數郵政最忙,天天都是如此。”


  魏組長拉拉身上的製服,有些無可奈何。


  “自從穿上這身服裝,就沒有清閑過。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我呀,我是徹底入了狼窩啦。”


  “今天這麽多的人,就不要把人弄去學習了;到底是學習重要,還是為人民服務更重要?”“人家主任說,這是堅不堅持走正確道路的大事大非問題。”


  魏組長打個嗬欠。


  “為人民服務可以停一停,思想上的弦卻必須天天時時刻刻的擰緊。”


  “咳!咳咳!哎呀,哎喲!”水剛剛要擦身而過,一個排隊的老頭兒忽然彎腰猛咳,一下跌倒在地,整個身子剛好裁在水剛腳上。


  水剛連忙一低身,扶住了他。


  “老人家,你怎麽啦?”


  話沒說完,嚇一大跳:隻見老頭兒臉色發青,雙目緊閉,額頭上一串串的汗珠滾了下來。魏組長見狀,也嚇得大喊一聲:“哎呀,快送醫院,快送醫院。”


  喊聲未了,水剛一使勁兒,抱起老頭兒就往外跑。


  在區人民醫院急診室,經過一番緊急搶救的老頭兒,終於轉危為安,蘇醒了過來。


  蘇醒過來的老頭兒還沒說話,護士長就把水剛推到了他麵前:“趙大爺,幸虧你孫子送來及時。要不然呀,你怕再也看不到日出啦。”


  老頭兒就顫巍巍的伸出雙手,拉住了水剛。


  “年輕人,謝謝你啊,謝謝!哎我真沒得孫子,以後,你就做我的孫子吧。”


  護士長捂嘴笑道:“哎呀,瞧他跑上跑下的,還替你喂水和墊交費用,我還一直以為是你的孫子呢。”


  “哦哦,好好!現在這些年輕人啊,學習好,思想好,還是黨教育得好哇。”


  已經完全脫離了危險的老頭兒,掙紮著想坐起來。


  可到底年老體弱又剛搶救過來,一下又無力的倒在床上。護士長看看水剛,問老人:“趙大爺,人家替你墊著費用呢,是不是馬上通知趙部長趕到?”


  老頭兒就費力的掏腰包。


  無果,然後朝水剛但出雙手。


  “年輕人,扶我一下。”,水剛就跨上一步,雙手插在老人背後,小心翼翼的把他扶了起來。老人掏了好半天,掏出一個小本本,再大聲的喘息著,翻到中間一頁指著一個電話碼:“年輕人,幫我撥撥這個電話號碼。就說我不好,讓我女兒馬上趕到。”


  半小時後,醫院劉院長匆忙趕到。


  一進病房劈頭就問:“誰是趙大爺?”


  護士長還沒答話,老人舉起右手晃晃:“我就是。”,劉院長搶上一步,替他摸摸額頭,挾挾被角,再墊墊枕頭:“趙大爺,趙部長正在開會,馬上趕到。您還有什麽感到不舒服的?請說出來,我院一並檢查醫療。”


  老人搖搖頭,指指一旁的水剛。


  “這是我孫子,全靠了他,我才撿了條老命。要不,你先給我孫子看看,剛才我聽他喘的。”


  水剛連忙搖手:“大爺,我沒什麽,真沒什麽。您安心休息吧,我走了。”,老人撐起半身急叫:“不行,哪能走呢?不行不行,快攔住我孫子。”


  護士長連忙上來,和院長一起安慰著他。


  一麵悄悄對水剛說:“年輕人,老人身體虛弱,不能再著急。要不,你再稍等等。你不是還替他墊著費用嗎?”


  想著郵政所那些不等著代寫的老人,水剛有些著急。


  “我有工作啊,大家可是排隊等著呢。費用?唉,也就十幾塊錢吧,沒什麽沒什麽的。”


  護士長笑笑,又對院長介紹一番。劉院長聽罷,感激的握住水剛的雙手:“年輕人,謝謝你,謝謝你啊,我代表區人民醫院的全體醫務人員,對你表示衷心的感謝。”水剛窘得滿臉通紅,也覺得奇怪。


  這老頭兒動不就叫自己是他的孫子,是真認錯了人還是表示感激有意這麽喊的?


  而且,他一進門,護士長就喊他“趙大爺”,看來,趙大爺常來這兒呢?這當兒,護士長認真的走上來,拉著水剛的手腕看看,然後輕輕問:“小夥子,你被人群毆過?”


  水剛下意識點點頭。


  可馬上又搖頭:“沒呢,沒這種事兒。”


  “別哄我了,走。”


  她扭頭對老人說:“趙大爺,我引你孫子到樓上檢查檢查,一會兒就給送回來。”,老人就笑眯眯的點頭,叮囑道:“好好檢查檢查,一定記得送回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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