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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火光一閃

  莫明其妙,一個個都像發了瘋,鬧什麽,叫什麽?熱血沸騰,豪情萬丈?都於事無補啊。謝股進來了,跌坐在椅子上,捂住自己的整個腦袋瓜子,身子一個勁的顫抖。


  冷剛看著他的背影,十分感概。


  一個嫉惡如仇,熱愛生活與藝術的人,明知不可為卻偏而為之,不蒂於是赤手空拳與全副武裝的龐然大物博鬥,這是悲壯還是愚蠢?


  他突然想起在在大學時讀過的《老人與海》。


  海明威在書中描寫的老頭兒與那條大魚的生死博鬥,是如此的震撼著讀者心靈。


  恍惚間,謝股就是那個執著的打魚老頭兒,可那條大魚呢?他看看窗外,仿佛覺得在深秋昏暗的天空裏,一條露著白森森撩牙的大魚,在咆哮如雷的翻騰著,跳騰著,攪起滔天巨浪……


  冷剛輕輕起身走上去,輕輕碰碰他。


  “謝股!”


  謝股沒動也沒回答,像是睡著了一般,卻停止了顫抖。窗口一暗,趙股站在外麵,示意般看著冷剛,又看看謝股。


  冷剛輕輕搖搖頭,不知所措。


  趙股忽然一扭身。


  “同誌,你找誰?”,一個高大的人影擦身而過,跟在後麵的一個年輕人替他回答:“找張書記,他在嗎?”


  “在,我引你們去。”


  “謝謝,不用。”


  冷剛下意識的站起來,幾步跨到窗前:“誰?”“一老一少,找張書記的。”,冷剛轉出房門,一眼看到最前麵的那個高個子背影,覺得有些熟悉。


  正巧高個兒回過頭看看,吩咐著。


  “王秘書,在下麵等我吧。”


  “好的。”被喚作王秘書的年輕人答應著,就往回走。冷剛突然想起了去年張書記領著媛媛到蓮花校所到時,與他一路爭吵的中年婦女。


  “哦,這好像是張書記的愛人?”


  “張書記的愛人?”


  趙股頗感驚奇:“不是個男人嗎?”“男性化嚴重唄,”冷剛搖頭:“我聽到她和張書記吵過,挺厲害的。”


  這邊話未落音,那邊二口子果然吵了起來。


  “張忠誠,你給我講清楚,你到底要對那小女孩兒怎樣?”


  “你明白!請你不要吵行不行?我在工作。”“我命令你立刻中止你的愚蠢行為,要對這個家庭負責任。”


  “家,我還有家?”


  是張書記的冷笑聲。


  “我早就淡忘了家的概念,老趙,我說過,我現在再一次請求你,我們分手吧!我們彼此之間了解太少,性情各異,根本不適合。”


  “笑話!了解太少,性情各異,早幹什麽去啦?”


  是略帶嘶啞男聲的中年女聲。


  “你張忠誠堂堂正正一個副營級,老娘明媒正娶的嫁給你,一句放就算啦?不行,為了彼此的事業和臉麵,這段婚姻必須維持下去。”


  “那隨你吧,反正你是市委組織部長麽,官兒比我大,脾氣比我大,架子也比我大。行了,不要吵了,我在工作,讓公司的人聽見多不好。”


  “不吵可以,但你必須斷絕與那寡婦的來往。”


  驟然靜了下來。


  半晌,是張書記憤怒的聲音:“我解釋過多次,你也在暗地裏調查過多次,明知人家丈夫為國犧牲,自己又是農村戶口,無收入,帶著媛媛生活困難,我幫幫她,有何罪之有?”


  聽到這兒,趙股哦地聲,回過神來。


  “市委組織部長,不就是那個赫赫有名的,領著紡織女工與反動階級鬥爭的趙部長嗎?原來居然是張書記的老婆,我早聽說過她的英勇事跡,可一直沒看到過。”


  屋子裏有人咳咳,是謝股。


  “唉,你二個不要站在窗口前議論了,忙自己的吧。”


  趙股就聽話地回了人事股,冷剛卻奇怪的看著他:“好些了?”“好些了。唉,心哀莫大於死,我對這社會和政權,是徹底的失望了。”


  謝股抹一把臉,指指自己的額頭。


  冷剛赫然看到一條新鮮掛傷,斜在他額頭。


  不禁驚愕駭的問:“民兵打的?”,謝股點頭,又說:“回收辦的達股,差一點還被銬走。如果不是民進的區委書記出麵,恐怕他現在正和克服關在一起。


  還有總務股的王海,朱砂;財務股的郭小虎,姚林,都被無法無天的民兵打過。想起生命如草芥,實在是讓人憤慨。”


  冷剛趁機相勸。


  “謝股,非常時期,不要以雞蛋碰石頭,保全星星之火,才有燎原之勢。這可是你平時教我的,可你忘記了。”


  謝股看看他,、痛苦的咧咧嘴巴。


  “是嗎?可是人人都沉默不語,不是助紂為虐,讓專製的氣焰更囂張?唉,冷剛冷剛,你明白現在這氣勢洶洶所謂的嚴打,是什麽玩意兒嗎?”


  冷剛緊繃著臉,沉默不語。


  他覺得,謝股這完全是故弄玄乎,多此一舉。


  中央決定上不是說得很清楚嗎?大家天天學,日日領會呢。許是冷剛的沉默,讓謝股很不高興?他身子一側,偏著頭,冷冷的瞅著部下,說:“真不知道還是害怕了,不敢說?”


  “真不知道。”


  冷剛似乎擔心他說出什麽更激烈的話來,趕快承認:“確實不太清楚。”


  “那好,讓我告訴你,所謂的嚴打,就是巧立名目,尋找借口,剪除對手,消滅異己,為鞏固這個政權,對人民進行的紅色大屠殺。


  這在無產階級專政的各種政權曆史上,屢見不鮮。天下苦秦久矣!又將有多少無辜的生命,為這個政權凋落和祭拜?讓事實來說話吧,我們試目以待!”


  冷剛聽得膽戰心驚,不禁連連看向窗外。


  然後,略帶氣惱的一個勁兒的搖手。


  “謝股謝股,不說了,真不能再說了,我不聽,我不想聽。說句心裏話吧,謝股,我是一向敬慕佩服你的。可我現在認為,你實在是愚蠢透項。祭壇已架好,柴火已燃起,就等著犧牲品。你這樣做,不正中了人家下懷?”


  砰!黨總支傳來摔門的聲響。


  眾人一驚。


  但聽得達達達的腳步,一直從走廊盡頭傳了過來。很快,趙部長魁梧的身影一閃,掠過窗口向樓下走去。


  與此同時,電話鈴磣人的響起。


  謝股抓起聽聽,突然放聲大笑。


  “這個時候還舉行筆會,真的嗎?嗯,嗯,好,我們一定準時參加。”放下話筒,對冷剛道:“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相信嗎?區加油協會今晚舉行筆會,請我們二個參加。”


  冷剛也哭笑不得。


  什麽時候了,還舉行筆會,不怕被查封?


  不過,區團委的這種禦用協會,在現在倒是具有很好的防禦功能,至少能給自己添上一層保護色,暫時免受民兵的搔擾。


  所以,參加有益無害的。


  冷剛把自己的意見講了。


  這一次謝股沒反對,而且聽得很認真陷入了思考。看來,冷剛的話,對他起了作用。半晌,謝股默默的點頭。


  說:“玉石俱焚,從容就義,原本是無可奈何最後的選擇。


  誰不想好好的活著,誰不願嬌妻嫩兒圍繞承歡?


  好吧,我們就去參加吧。不過,我敢說,筆會最終一定會開成控訴會。”“管他呢,參加者都要簽名,不就證明我們是擁護嚴打決定的?即然擁護,就談不上反對和動搖,對我們自己不是很好麽?”


  謝股終於笑了。


  在冷剛肩膀親妮的拍拍。


  冷剛也在他手背,輕輕拍拍。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無言中。中午休息時,冷剛溜到了回收辦。言談之下,達股控訴般撩起了衣服。


  果然,在他腰間,有一大塊青紫的淤血。中間焦黑,成放射性向四周迸散。


  而茹鵑和小香則憤世嫉俗,罵聲不斷。


  “什麽世道,光天化日之下隨便打人?”,拉好衣服,達股苦笑道:“要不是老爺子找到老同學,這次怕被抓進去了。


  唉,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要知道,我達股是真心擁護嚴打決定的,現在社會上就是亂嘛。不嚴打,還不給資產階級複僻了,我們勞動人民又要吃二茬苦,受二茬罪?”


  冷剛又好笑,又好氣的在他腰間一點。


  達股嗷的一聲彎下身去了。


  “你幹什麽,哪疼戮那,謀殺啊?”“我讓你真心擁護呀,要不,你好了傷疤忘了痛,可真要吃二茬苦,受二茬罪啦。”


  說罷,他看看二女孩兒。


  “要想克服回來,我倒有個好主意。”


  “真的?”茹鵑和小香驚喜的看著他。茹鵑說:“克服就還了二句嘴,民兵就幾槍托砸過來,當場給砸得頭破血流,捆起扔進了警車。”


  小香說:“今天一上班和中飯後,我就跑到法院心驚膽戰的看布告,生怕上麵出現克服的名字加紅勾呢。”


  茹鵑就推推她,看著冷剛。


  然後催促道:“你剛才不是有個好主意嗎?快說說啊!”


  “這還不容易?你二個女孩兒跑到公安局跪哭,還要事先把頭發弄散,狠狠掐自己一把,然後邊哭邊呼天搶地,要求局長大人放”


  話未落地,二女孩兒早跳了起來,齊齊大喝。


  “放你的狗臭屁!你這不是尋我們的開心來啦?冷血動物,滾你的蛋蛋吧,滾蛋蛋!”


  達股也笑了:“這方法有點創意!哎莫說,眾人醉,他獨醒,冷剛冷剛,冷靜成鋼了。”,冷剛大笑:“好了好了,大家開心,我也高興了。


  畢竟地球還在公轉,日子還得照常過,對不對啊?愁眉苦臉,憤世嫉俗於事無補,高高興興的活著,健康健康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人生勝利,對不對啊?”


  說罷,奪門而去。


  下午上班後,張書記來電話讓冷剛去一趟。


  好像瘦了一頭的公司黨總支書記見了他,很有些高興:“小冷來啦,請坐請坐。”一麵居然起身,去為他倒開水。


  冷剛忙說:“張書記,你坐,我自己來,自己來。”


  冷剛先拎過張書記常用的大瓷盅,替他倒上大半開水,然後自己倒一小玻璃杯,端著暖手。


  深秋了,天空變得陰霾。


  一大抹一大抹的烏雲在空中堆積,竭力想掩抹那一縷慘白的陽光。


  風呼呼吹來,窗台水龍頭邊的一排冬青樹,唰唰的搖動,吹落一坎沿的葉片,像鋪了一層黃苔。


  張書記捧著滾燙的開水盅,舒暢地喝一大口。


  再咕嘟咕嚕的吞下,抹抹自己嘴巴。


  沒頭沒腦的問:“欣然老師還好吧?”“還好。”“好好,還好就好,小倆口,心心相印,令人羨慕啊。”


  張書記頻頻點頭,羨慕之情,躍於臉麵。


  “我上次到蓮花校挨了欣然老師的訓斥,雖然當時有點下不了台,可後想想,欣然老師實在是在我和媛媛著想。


  媛媛媽,沒有多少文化,也沒時間。


  我呢,雖然有點文化,可又沒有時間。所以,到蓮花校與老師溝通太少,該挨批評,該啊!”


  聽到這兒,冷剛不客氣了。


  “不是太少,而是根本沒有。


  家長不和老師溝通,怎麽知道孩子在學校的表現?到頭來孩子學習成績下滑或考不及格,家長除了暴打自己的孩子一頓,就是責怪老師。張書記,這平常人的一幕,我不想看到也發生在你身上。”


  張書記揚起了眼睛。


  “哦嗬,真看不出你冷剛蠻懂教學的呢?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喲。小冷啊,我發現我們身上相似的東西越來越多啦,你知道不?”


  冷剛笑笑。


  他覺得與這位掌握著全公司員工生死大權的黨總支書記,不能走得太近,得保持一定的距離才行。


  古書上說:伴君如伴虎!莫看黨總支書記現在看起和藹可親,真要遇到個什麽事情發起怒來,也是翻臉不認人的。


  畢竟,他手握大權,想什麽也可能辦得到。


  “比如,我們都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比如,人隻要活著,就比什麽都強;又比如,道德和理想有時是倆碼事,在不同形勢下的取舍,是顯示一個人智慧的高低。”


  說著,他眯縫起了眼睛。


  “可有人就不一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雖然表麵上令人敬慕,卻多少有點愚愚和匹夫之勇之嫌。其實,打仗的第一要素,是消滅敵人,保存自己;同歸於盡或出師未捷身先死,是不值得讚頌和提倡的。


  告訴小冷你吧,在老山前線,我掄起手榴彈手雷砸向越小鬼時,心裏同樣怕,同樣有疑惑。


  可軍人以服從為天職,軍令如山,下達了就得執行。同理,一個人如果對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又何談對自己和祖國負責任?”


  冷剛安靜的聽著,暗暗稱奇。


  想不到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張書記,居然還有如此深邃的見識?而且許多想法也與自己接近。


  再者,他好似話中有話,似有所指。


  是指的謝股嗎?


  “有的人,是我一手提起來的,在固執偏頗得和我兩麵三刀,我都懶得理他了,由他去吧。對了小冷,你們今晚要去參加區團委的那個加油協會筆會?”


  冷剛看看他,點頭。


  卻又忍不住脫口而出。


  “張書記,你怎麽知道的?”,對方沒理他,而是淡淡的說:“不要管閑事兒,參加了就自己回蓮花校,明白不?”


  “嗯!”


  冷剛覺得他的語氣有點奇怪,可又有點感動。


  一個黨總支書記能這樣叮囑自己,也屬不易/是不是就是因為媛媛呢?冷剛突然說:“張書記,給你提個意見,可以嗎?”


  “意見?可以,當麵提可以,背後議論不行。”


  張書記驚奇的咧咧嘴巴。


  這在治下的區物資公司,這可是自己第一次聽到,下屬要給自己提意見。“作為父親,你對媛媛關心太少;對一個正在長身體和長知識的小女孩兒,父親是她的依托和榜樣。可你”


  張書記舉起一隻手,打斷了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也為難。”


  頓頓,問:“相信剛才發生在我這兒的爭吵,你們都聽見了?”“對,都聽見了。”,張書記擰緊了眉頭:“現在弄得老婆都吵上門來了,我真擔心,我還能堅持多久?”


  冷剛靠在椅上,就鄙視的瞟著他。


  “婚外情,早斷早好;現在流行一夫一妻製,這可是國家婚姻法規定的。”


  張書記愕然:“婚外情,什麽意思?”,想想,撫掌大笑:“難怪難怪,我是說每次到蓮花校,你和欣然老師看我的眼色怪怪的,原來你們認為我在搞什麽婚外情?哈哈,唉,小冷小冷,容我慢慢講來。”


  原來,那日在老山前線之夜,當敵人偷偷摸上來時,時任部隊副營長的張忠誠,第一個發現。


  張副營長一躍而起。


  一麵向敵人猛扔手榴彈手雷,一麵厲聲大叫:“警衛員,叫醒兄弟們,給老子狠狠打。”,張副營長為部隊的反擊贏得了寶貴時間。


  當部隊從夢中驚醒展開反擊,越軍神槍手的槍口,也憤怒的瞄準了張忠誠。


  砰!美製M40狙擊步槍特異的火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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