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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悄然的命運

  為了低調出行,暮逸風將我帶到茶坊後,很自作主張的買了頂跟他一模一樣的鬥篷回來,非逼著我扣到腦袋上。我很是不樂意,但隨即發現,帶著這個出行果真管用,長街上的人除了偶爾會以看失心瘋病人的目光掃我和暮逸風幾眼外,再也沒有對我指指點點,甚至還默默的主動遠離了我們兩個些。


  暮逸風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他拉著我低聲說:“趁這會人少,咱們趕緊趕路去找舒鳴。”


  我聽完這個話覺得很是不妙,故意倒在了一個小涼棚旁邊,有氣無力的看著他:“我餓了。”


  可以想象得到,暮逸風正在衝我翻白眼,因為,我明顯感覺到他的不耐,隨手將我從地上扯起來不算,還罵了句:“事真多,早上才吃過飯怎麽現在就餓了。”


  我一邊跟著他走進一個飯莊,一邊在心裏默默的想:你在亭子裏吃吃喝喝了一個上午,當然不覺得餓了.……

  飯莊裏人很多,我瞅了半天也沒看到個空座。暮逸風拽著我很隨意的在一張空椅子上坐下,膽子比較小的食客瞬間就給我們騰出了一塊很大的地方。


  這種情形我還是第一次見,比較好奇。再瞥一眼身邊的暮逸風,人家暮公子正悠悠然然的給自己倒酒,根本沒心思注意旁邊那些膽小的人。


  我不禁崇拜:“暮公子,你遇事真淡定啊。”


  暮逸風隨口答:“這個情形我早就習慣了。”


  我很奇怪:“這也能習慣?”


  暮逸風隨口告訴我:“以前我在暮國時,每次上街,方圓百米之內,沒有任何人。”


  我恍然大悟:“你是暮國的儲君,怪不得能習慣呢。”


  暮逸風搖搖頭:“不,他們不知道我是暮國的儲君。”


  頓了頓,暮逸風隨意說道:“每次出門前,我會在身上佩戴一塊牌子。”


  我一邊倒茶,一邊搭話:“是不是你們暮國王族的牌子?”


  暮逸風再搖頭,他緩緩說:“牌子上寫:此人患有嚴重失心瘋,性情不定,容易傷人,生人勿近。”


  我瞠目結舌的看著他:“你每次出門身上都帶這麽個牌子?”


  暮逸風:“不,有時我會寫,此人患有嚴重的傳染病。”


  我腦子一麻,從凳子上劃了下去。一邊摸著摔疼的屁股,一邊默默的想,這暮逸風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啊……

  然後我就安然理解了他今天會帶個鬥篷出來的奇怪舉動。


  吃完了飯,暮逸風起身就要走,我趕緊拉住他,隨口扯道:“你不好奇今天所有人都對我指指點點嗎?”


  暮逸風不耐煩的答:“不好奇。”


  我死皮賴臉的拉住他:“可是我好奇。”


  暮逸風低咒一聲:“真麻煩。”


  隨即隨手拉過一個正在吃飯的姑娘:“你過來,問你個事。”


  那姑娘被暮逸風一拉,呆呆愣愣的站在了原地。我不好意思的上前,輕聲在那姑娘耳邊低語:“姑娘,這是我家哥哥,患有嚴重的失心瘋,你別怕,隻要你回答他問的話他就會放開你了。”


  姑娘聽完我的話,聽話的戰戰兢兢的隨著暮逸風坐下,雙手一直在抖。


  暮逸風言簡意賅:“方才街上說什麽不要命不要臉的女人,你可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那姑娘因為害怕,回答的語無倫次,說了一大堆之後,便趁著暮逸風稍稍放鬆,掙脫開來,沒命的跑了出去。


  暮逸風望著我:“你聽懂了嗎?”


  我將那姑娘說的話理了半晌,不確定的點點頭:“好像懂了。”


  按照那姑娘的說法,我才大致明白,為什麽我與舒鳴出來那日,長街上的人會異常的多,為什麽我又會成為那個不要命又不要臉的女人。


  這一切還得從暮逸風身上說起。說天下分為七國,各國的君主因為正當壯年,都還沒有立儲君的打算。唯有暮國國主,因為年邁蒼蒼,便立下了暮逸風為儲君,將來繼承暮國國祚。


  暮國是七國有名的富庶之地,又傳說暮逸風長的風流倜儻,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還未選立王後,是以七國的女子紛紛覺得暮逸風是個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一心盼著能有機會接近他,勾搭他。


  我與舒鳴出來那日,正是暮逸風作為一國儲君,來東國拜訪的日子。帝城裏有閨女的人家,紛紛帶了自己的女兒出來,指望著暮逸風能在萬花從中挑中自己的女兒。而我,就在幾乎全城未出閣的女子及女子她娘的注視下,非常不矜持的攔到了路中間,並十分不要命的等著暮逸風往上撞,最後,在人家並未撞到我的情況下,還十分不要臉的將暮逸風拖回了自己家。


  我將這些事情理順了之後,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中其實挺無辜。幽怨的看了一眼暮逸風之後,我隨口問他:“那你有沒有看到能看上眼的姑娘?”


  暮逸風沉默了半晌,才悠悠的回答我:“那天街邊站了很多姑娘嗎?我隻覺得花花綠綠的太過晃眼,倒是舒鳴一身素白,讓我一眼就看到了。”


  我在心裏為那些急著出閣的女子們悲哀,人家暮逸風壓根就沒有看到街邊還站了一群姑娘,倒是一眼就看到了白衣飄飄的美男子舒鳴。


  我不確定的問暮逸風:“那你是因為舒鳴那天穿的太過顯眼,你才看上他的?”


  暮逸風的口氣聽起來雲淡風輕:“大概第一次看見他,我就看上他了吧。”


  我歎口氣,為舒鳴日後的日子悲哀,更為七國的姑娘們悲哀,他們日思夜想的如意郎君,竟是個不愛紅妝愛男顏的癡情兒……

  我喝了口茶,覺得因為這件事情背上個不要命不要臉的稱號,著實很讓人惆悵。


  暮逸風在一旁不耐煩的催促:“你好奇完了吧?我們去找舒鳴。”


  我趴在桌子上,沒精打采的問他:“你此次來的主要目的不是拜訪東國嗎?哪有時間去找舒鳴啊?”


  暮逸風幹脆一把拉起我,一邊往外扯,一邊說:“要不是聽說舒鳴可能會來東國,本公子又怎麽會跟君父說要來東國拜訪。聽說東國的將軍夫人此前將舒鳴傷害的很深,我此番來也是想看看到底是誰傷了阿鳴。”


  我手一哆嗦:“你不會把那女子怎樣吧?”


  暮逸風口氣淡然:“我就想當麵謝謝她,謝謝她將阿鳴讓給了我。”


  我鬆了口氣,搭話:“不客氣,不客氣。”


  剛出了飯莊門外,絲墨慘白著一張臉向我跑來,她氣喘籲籲:“夫人,您,您趕快回去吧,帝後,帝後不好了!”


  墨荷別院內早已亂作一團,絲墨在回來的路上告訴我,陳歌的孩子,沒了。我心頭一跳,不詳的預感一陣緊似一陣。


  陳歌的屋子一直關得很緊,下人們端著一盆一盆的血水,腳步匆匆。我步伐有些不穩,勉強靠著絲墨才能站立。我顫抖著問:“這,這是怎麽回事?”


  絲墨扶著我,小心翼翼:“帝後她,她喝了您吩咐我端給她那碗藥之後,就肚子疼,後來太醫說,那碗藥裏有藏紅花,帝後腹中的孩子,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我呆呆的看著絲墨:“什麽是藏紅花?”


  絲墨扶著我,臉色同樣蒼白:“太醫說,帝後就是因為喝了有藏紅花的那碗藥,孩子才沒了的。”


  我覺得腦子有瞬間的空白,陳歌的藥與我的藥是一樣的,不同的是,陳歌的藥裏加了東帝給我的那包東西,如果那包藥真的是藏紅花,東帝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我顫聲問絲墨:“蘇澤呢?”


  絲墨扶著全身發抖的我,害怕的說:“主人一直在帝後的屋中陪著,夫人,您怎麽了?您別嚇絲墨.……”


  我隻覺得腿很軟,站都站不住。蘇澤的聲音隱約從房裏透出:“別怕,有我在。”


  陳歌的哭聲撕心裂肺,縱使她並不喜歡這個孩子,可她到底還是個平凡的母親。


  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我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我不知道陳歌怎麽了,隻是從蘇澤突然的驚慌失措聲音中大概可以想象,她是不能承受這個事實,暈過去了。


  直到傍晚,我一直守在陳歌的屋外,手心一直是冰冷的。


  殘月初上,蘇澤疲憊的從陳歌的房中出來,他看著我的眼睛,不再有以前的溫柔與柔情,隻是冷冷的問我:“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我的四肢已經麻木不能動,隻是惶恐的看著蘇澤:“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啊,真的不是我……”


  蘇澤蹲在我麵前:“那是誰呢?語兒,你告訴我,那是誰呢?”


  我眼中含了惶恐:“是,是東帝。”


  蘇澤冷冷的看著我,連帶著語氣都冰冷了起來:“這是他第一個孩子,語兒,你說,我該怎麽相信你?”


  我雙眼含了淚:“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是藏紅花,我真的不知道。”


  蘇澤冷聲:“廚房的下人說,那藥是你親自放進去的,語兒,就算你恨陳歌,這麽做,不覺得太殘忍了嗎?”


  我跌坐在地上,隻覺得天旋地轉,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有誰會相信我呢?


  蘇澤站起身,他對站在一旁的絲墨說:“從今日起,將夫人的起居都安排在暮雪苑,沒有我的準許,不許夫人踏出暮雪苑半步。”


  地上沁涼,我沒有說話,隻是呆呆的坐在地上。


  那一夜,天氣驟然變冷,大霧彌漫了整個帝都。


  我的眼淚悄無聲息的滑落,滾燙的溫度,灼傷了一直很冰涼的手心。


  暮雪苑是將軍府一處極偏僻的地方,平日裏用來擺放將軍府內不用的雜物。我從墨荷別院出來後,心裏就一直很恍惚,直到看到堆在牆角經久不用的一堆雜物後,才恍然明白,蘇澤他,不要我了。


  我想,帝後腹中的孩子沒了這件事,明日便會傳到東帝的耳朵,到時,我定會被抓去處死。蘇澤將我從將軍府中趕出,我不是不難過,但在這無盡的哀傷中,我盡然感到一絲慶幸,這些事,既是我犯下的錯,由我來擔著就好了。


  我坐在暮雪苑冰涼的床上,一直沒睡,腦子裏樁樁件件都是從楚國醒來後的種種。


  那是在漆黑無望的黑珍珠裏,沁涼的河水將我的魂魄凍得生疼,我咬牙告訴自己,不能死,蘇澤還在煙雨河邊等著我。


  那是在衛城城頭,楚軍將領的羽箭攜了疾風之勢,深深的刺進了我剛剛成型的魂魄,我看著城牆上站立如斯的蘇澤,覺得他沒事,很好。


  那是在楚國醒來,我覺得靈魂和身體像是兩道不可相容的力量,要將我撕裂了一般,整日整日,撕心裂肺。我眼角噙著淚,卻依舊微笑,我要活下去,我要活著去見他。


  那是在翠蝶山崖,蘇澤為了救另一個女子,毫不猶豫的將我推下了不可見底的山崖,我思想空白,覺得一切都很絕望。


  那是在冰冷徹骨的地牢,手腳被鐵索勒的生疼,我神思恍惚,覺得此生再也看不到天邊的朝霞。我從來沒有告訴他,對於黑暗,我有多麽絕望,多麽害怕。


  我將腦海中的這些事,一件件回想過去,隻覺得全身都很冷,我蜷縮下來,抱緊了自己,隻是疑惑,我到底是為了什麽醒過來呢?

  天邊漸漸露出微光,我有些心酸的想,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朝陽了吧。


  我叫來絲墨,讓她為我簡單的梳洗了一下,便靜靜的在床邊坐著,等待帝宮裏的人將我帶走。


  絲墨一直在我身邊,她隻是流淚,並沒有說話。我衝著她微笑:“開心些,也許以後,我就再也見不到你笑了。”


  絲墨哭出了聲,她說:“夫人,我等著您回來。”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我們都知道,我這一去,便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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