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忘了,散了
陳歌站在我的麵前,她伸手將我的孩子搶過,狠狠的摔在我麵前:“他已經死了!”
包裹在地上開出一片血花,孩子的臉從開始的蒼白慢慢殷紅,那是冰凍過後的血色,我隻覺得心中像是被這血澆灌出一片大火,迅速以燎原之勢在胸膛裏蔓延著。我站起身,淚光中,眼前的陳歌有些看不清楚,我徒手向她劈去:“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陳歌一把抓住我的手,她笑出了聲:“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在這裏見你?”
手腕被陳歌攥的生疼,我嘴角開出一片血花,默默念出哲野教會我的唯一幻術,血之櫻,哲野說過,這是極其慘烈的一種幻術,一旦施咒,便萬劫不複。
我知道,念完時,我與陳歌便會如血櫻花一般消散在這塵世。我默念著血之櫻,心想,這名字當真恰如其分。
隻是,沒來的及將最後一個音節吐出,腦海中便出現了一個盛怒的聲音:“你是要與她同歸於盡?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
話音落,周身散出的幻術便被盡數封去。我無望的閉上眼睛,白衣少年容顏依舊,他隻是皺眉看著我。
“你還沒帶我去找阿哲。”
“我的孩子,他死了,他死了.……”
少年不耐煩的過來抱住我:“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個孩子嗎?阿哲收的徒弟果真不靠譜。”
我靠在少年懷中:“祖師父,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
少年歎口氣:“若是阿哲在,或者還可救。”
我一臉絕望的窩在祖師父的懷中,突然想起,醒來後,哲野贈我的紫玉環就套在右手食指,他說我學藝不精,單獨出去闖要丟了他的臉,便給了我紫玉環,說隻要我衝著那紫玉環喊他的名字,他便可來救我。
隻是,這紫玉環我是一次也沒有用過,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我試著喊他的名字,默默祈禱著,隻希望哲野這次能靠譜些。
陳歌從我手中掙脫,她冷笑著看著我開口:“公主是想怎麽個死法呢?”
我抬頭對上她的目光:“我是楚國的公主,你有什麽權利處死我?”
我努力的拖延時間,心中焦急的祈禱著:師父,徒兒隻求你這一次。
陳歌拿過侍衛手中的長劍,笑容明麗,劍光一閃,胸口處已是一片新鮮的血跡。“若我說,是為了自救呢?”
一直站在陳歌身邊的侍女衝著侍衛們開口:“楚國公主要行刺帝後,你們還不趕緊將她拿下!”
帝宮的侍衛果真是訓練有素,頃刻便拔劍將我封在一片劍光之中。
明晃晃的劍刃映著白雪,晃得我的眼睛生疼,我心中明白,這樣短的時間,師父是不會來了。也好,孩子,阿娘這就來陪你了,你別怕,阿娘會帶你去一個溫暖的地方,這裏的冰冷當真不適合我們.……
我將目光移向那一團已被鮮血染紅的包裹,我的孩子血肉模糊的躺在那裏,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聽我輕柔的喊他一聲寶貝.……
我將使出渾身的力氣,將周身的幻術從封印中逼出,心裏有瞬間的奇怪,這幻術,從我醒來後便一直不能使出,今日使來卻異常順利。
我將血之櫻的咒語悉數念出,片片血櫻花穿過我的指尖刺進侍衛的胸膛,他們一個個倒下,頃刻斃命。一片血色中,我看見蘇澤突然出現的臉,他衝著我吼:“你在幹什麽!”
我看著蘇澤,已經開不了口。指尖的血櫻花越來越密,是猩紅至極的顏色,我知道我就要死去了,血之櫻已經開放到極致,而我的生命也會隨著這櫻花的萎敗而消逝。
蘇澤擋在了陳歌的身前,他看著我:“語兒,你停下!”
我嘴角噙了一抹慘絕的笑:“到如今,你還要護著她嗎?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蘇澤臉上有瞬間的動容:“語兒,你先停下,我們慢慢說好嗎?”
我嘴角漾出鮮血,停下?蘇澤,你告訴我,要如何停下?血櫻花已在我的指尖開到極致,它頃刻便會萎敗,而我,也會隨著這血紅的花逝去。
他擋在陳歌身前,想伸出手抱抱我。我退後一步,忽然想起,陳歌的爺爺死時曾經告訴我,若日後她得罪了我,還望我原諒她些,原來那時,他就知道了這日後的種種。
我淒然苦笑,若是我早知道日後醒來會是這樣的光景,倒不如那日湮滅在蘇黎的墳墓中來的幹淨。
我慢慢向後退去,血櫻花在指尖迅速萎敗,蘇澤和陳歌的身影在我眼中定格:“你們記著,我再也不欠你們什麽了!”
說完,我轉身便跳下了身後的斷崖,狂風中傳來蘇澤驚慌的聲音:“語兒!不要!”
落雪翩翩,雪花飄進我的眼睛,慢慢幻化成淚水從眼角滑落,我看到自己的衣袂翻飛,就像是一朵驟然盛放又枯萎的花,在不知道的歲月裏,突兀的盛放,開到極致才發現,自己,早已錯過了花期……
我沒有死去,在風雪中落了很久的我,突然被哲野攔腰抱住,他看著我,心疼又憤怒:“個熊孩子,趕緊調息!”
我看著他笑了笑:“師父,你怎麽才來?我好痛。”
哲野抱著我,一路前行,他說:“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好了。”
我聽話的閉上眼睛,突然想起來一個事:“師父,祖師父他找你。”
哲野驚愕:“祖師父?你是說茗然那老頭子?他在哪?”
我實在沒有了說話的力氣,隻是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風吹得我的臉生疼,我將臉往哲野懷中縮縮,心中懷疑,那少年風度翩翩,分明不是哲野口中的老頭子,我不禁懊惱,又被騙了……
一路疾行,哲野將我放在了落花小築的床上,他扳著我的腦袋左看右看了一會之後,抓抓頭發,一臉疑惑的問我:“茗然在哪?”
我的意識本來已經很混沌,連哲野也不大能認清,迷迷糊糊的開口:“茗然是誰?”
哲野還要說話,我突然覺得腦子裏一痛,就看到那個白衣少年竟然幻化成人形,真真切切的站在了哲野麵前。
哲野看著他,愣愣的看了半晌,才緩緩開口:“師父。”
看著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喊一個白衣少年師父,我有些淩亂。
白衣少年淡淡的看著哲野,說了句:“好久不見了,阿哲。”
其實,我真的不想打擾他們師徒相見,隻是全身的疼痛讓我忍不住呻吟出聲。
哲野聽到我的呻吟,這才注意到我,他皺著眉看著茗然:“你看小語還有救嗎?”
茗然也皺著眉看著我:“我在你徒弟身體裏呆了幾日,發現你這徒兒身體怪的很。”
哲野默默的看著他,半晌才開口:“你知道了?”
茗然麵無表情:“她的身體似乎是被一個非同尋常的仙喂了生血才得以活到現在,你這徒兒,她沒有心髒。”
哲野看著已經昏迷的我,聲音有些無奈:“這傻孩子,千年前,將自己的仙元給了神界下一世的神君。我騙那神君以生血喂她,也是沒有辦法。你看她還能救嗎?”
我的腦子已經混沌,隻能隱隱約約的聽到他們的聲音。
“幸而那血櫻花被我化去了大半,凝魂鐲在她手上,或者還可救,不過,我在她身體裏的這幾日,感覺這孩子活的實在傷情,現在,她腦子既已混沌,便叫她將這些記憶全忘了吧,就當是我這當祖師父的送給她的見麵禮。”
“那就這麽辦吧。”
我已經不能思考,隻是腦海中有幾個斷斷續續的詞語。哲野在我的耳邊輕聲問我:“前幾日師父叫你埋得白梅花在哪?”
我輕聲告訴了他,也不知道他聽清楚沒有。
然後我就聽到一個更輕的聲音:“乖孩子,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聽完這話,我覺得再也支持不住,閉上微睜的眼睛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