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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蘇澤篇(三)

  這場戰一打就是三年,我在後來的歲月中才知道,這場戰打得實在是沒有什麽道理。曾鈺告訴我,東國與楚國接壤地方的兩國百姓因為一片玉米地的歸屬而大打出手,最後竟演變成一場兩國經久的戰事,這麽大動幹戈著實毫無意義。


  兩年前,煙雨河捎來信,說我的阿爹在一個嚴冬去世了。臨終前,陳歌一直在他身邊替我盡孝。我將胸前的護心鏡拿下來,靜靜的看著鏡子中模糊的自己,忽然想起來,我自己本來是打算著等長大娶了陳歌後,在煙雨河邊安然過一生的。


  那些心情如今回想起來,竟像是隔世,三年沙場的磨練,我早已習慣了血腥與廝殺,那太過溫馨的場景我早已想象不出,隻是默默的想,若是這戰事結束,我便回煙雨河將陳歌娶了,全一全小時候的心願。


  隻是,我看著攤在桌子上的地圖有些頭疼,覺得能不能回去,實在是個未知數。幾日前,東帝一道令下來,命令我將衛城大半的士兵調去雲國邊境,隻留下一小股士兵,誓死守衛衛城。


  我揣度著,這場戰的勝算不大,便將城中的百姓都安全撤出,隻留下了那些久經沙場的那些兵。那個時候,軍營裏的氣氛空前沉悶,身邊的章銳告訴我,他們已紛紛捎信給自己家人,準備與我一起壯麗赴死了。


  長夜漫漫,我漫不經心的走到未名湖邊站定,天上的那七顆星星依舊明亮,我嘴角噙了一抹苦笑,看著胸前突然碎開的黑珍珠,無奈:“連你也覺得,我要死在這衛城之中了麽。”


  墨隱跟我說過,帝星應運而生,北天上那七顆時明時暗的星星便是各位七國之君的命運。


  我記得,他指著最亮的那顆星星說:“澤兒,那顆最亮的便是東國的帝星,你仔細看,帝星旁邊那顆尚還黯淡無光的就是你了。”


  我抬起頭,忽然發現,東國的帝星漸漸黯淡,旁邊的星星卻漸漸明亮了。 腦中有瞬間的清明,我嘴角微笑,安心的回到了軍帳中。


  一夜無夢,第二日,天氣陰沉了下來。天邊烏雲滾滾,墨色濃鬱。我勾了一抹漫不經心的淺笑,將五萬士兵都派去了衛城山腰修築堤壩。副將們雖是一臉疑惑,但還是著手去做了,我看著他們,眼底波瀾不驚,三年的軍營生涯過後,我早已不再是那個初到軍營,不足以服眾的毛頭小子了。


  暴雨下了一整天,剛修的堤壩已經蓄滿了水,楚國軍隊果然在預料中到了,我下令關了城門,隻是站在城頭,淡然的看著兵臨城下的楚國將領,對於他的挑釁,也隻是淡然的笑笑。


  楚寒鳴果然是個沉不住氣的人,他竟然沒發現,老舊的城門正在不斷的滲水。楚軍士氣正盛,一鼓作氣的將城門撞開了。


  我站在城頭,看著洶湧而出的白浪,覺得這場仗打得很是無聊,沒有任何廝殺,楚國的士兵們就被悉數淹沒了。


  楚寒鳴眼中含了驚恐與不信,他抬手搭弓,以最後的力氣向我射來一支羽箭。他是楚國最出色的弓箭手,我站在城頭,竟沒有足夠的時間躲開。


  羽箭清楚的映在了我的眼中,卻在離我身體很近的地方突然停下了。那支箭並沒能傷我。我舒了口氣,卻忽然感到一陣錐心的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眼角竟然流出了淚,好像有什麽讓我難以承受的事情突然發生了。我緩緩倒地,隻是奇怪,這種難過的感覺,離開娘親時,我沒有有過,離開墨隱時沒有有過,就連知道陪了我六年的阿爹去世,也從未有過。


  我倒在了衛城的城頭,無聲無息。


  我的眼睛裏清楚的映出各位將士驚慌失措的臉,他們喊我:“將軍,您怎麽了?!”


  我想告訴他們,我沒事,卻已發不出聲,隻是在漸漸模糊的視線裏,忽然看到了一個模糊而身姿曼妙的女子離我越來越遠,我看著她,意識隨著她的遠去漸漸混沌,隻剩下心痛的感覺,越來越濃。


  這一戰之後,楚國傷亡慘重,東國也因為將軍戰死而鳴金收兵。


  我躺在軍帳裏,覺得很奇怪,我明明沒有死,為什麽會說將軍戰死了呢?

  我緩緩的坐起來,覺得很頭疼。軍帳裏放滿了野花,連我身上蓋著的都是戰旗,果真是在祭奠一個死人。


  副將們表情沉痛的走了進來,掀開軍帳的那一刹那,他們紛紛愣住,居然慢慢紅了眼眶:“將軍,是您回來了嗎?”


  我看著他,一臉茫然:“我去了哪裏嗎?”


  曾鈺帶著其他副將跪倒在我麵前:“將軍,前幾日,您忽然在城頭倒下,軍醫看過後,說,說您戰死了!”


  我想了起來,那日,我是覺得很心痛,甚至覺得窒息。可是,我清楚的記得,楚寒鳴那支羽箭,分明沒有傷到我。


  曾鈺接著說:“我們不敢將將軍的尊體擅自草草葬在沙場,便派人回稟了王上。派去的人如今大概剛到帝都,我們不敢怠慢將軍,便將將軍的遺體恭敬的放在了軍帳中,沒想到,您,您還能再醒過來。”


  我看著他:“一個大男人,哭什麽!一個久經沙場的人,還這麽看不開生死麽?”


  曾鈺看著我,眼眶更紅:“將軍,您跟他們不一樣,您,您,您是我們心中的神。”


  我走過去,扶起他們,看著他們紅著的眼眶,心裏一陣感動:“這戰事既息,告訴將士們收拾好行裝,我們即刻回去,離家這麽久,大家都想家了吧?”


  曾鈺看著我,一臉擔憂:“將軍,您的身體行嗎?”


  我看著他:“前幾日,我隻是太累,睡了一覺便好了。”


  他們再三確認我沒事之後,才打點行裝準備回去。我哭笑不得,覺得自己在城門忽然的心痛暈厥實在毫無道理。


  那時,我並不知道,我醒來的那日,楚國最小的公主在沉睡了十五年之後醒來了。


  回去後,我沒有去帝都複命,先去了一次煙雨河,一心期待的準備將陳歌也帶去帝都。


  煙雨河邊的茅舍依舊,隻是再也沒有了故人。周邊的鄰裏告訴我,陳歌在幾日前被接近宮中,風風光光的嫁給東帝了。


  我愣住,隻覺得心裏一陣酸澀,她連這幾日都等不了了麽?

  那晚,我沒有離開煙雨河,隻是靜靜的坐在阿爹的墳墓前,看著阿爹墳前的蓬蒿苦笑。阿爹說的沒錯,我的人生注定了不平凡,不能被兒女情長牽絆。


  可是,沒人告訴我,這不平凡是被強加到我身上的,兒女情長也是心上之人親自斬斷的。


  我慢慢的拿出了阿爹給的護心鏡,漫不經心的在阿爹的墳前打開,一條寫滿了小字的絹子,悄然的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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