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蘇澤篇(六)
舒鳴在暮逸風來了之後逃走了,對於這個結果,我很滿意。就在我準備將暮逸風也送走的時候,陳歌來了,我本來不想答應,但語兒很快就喜滋滋的接受了陳歌,她說,她跟陳歌說好了,住在這裏的費用,要貴一點,當然,那錢都得交給她。我無奈的笑笑,看著她那麽高興,便也答應了,想著陳歌在這也不過幾天,不會出什麽大事。
後來,我才發現,我著實低估了語兒的惹禍的能力。
陳歌住在這裏不過兩天,那孩子竟沒了。她眼中含了恨,一字一句的說要處死語兒。我再也沒有什麽可以救她了,便求著陳歌將這件事瞞了下來,我答應陳歌,等語兒的孩子生下來,便送給她,到時,這孩子便是陳歌的孩子。
那半年,東帝來過一次,是為了暮國的暮逸風,而暮逸風在看到將軍府生出如此大的變故後,匆匆走了,直說要去找舒鳴,不想再這是非之地呆著了。
而那半年,我沒有再見過語兒,也不知道她在暮雪苑怎麽樣了,隻是日日小心的陪著陳歌,生怕她生氣將這件事情告訴東帝。
在將軍府住了半個月後,陳歌告訴來接她回宮的東帝,她害了傳染病,回到帝宮恐會害了別人,一直以這個幌子在將軍府裏住著。
那是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夜,我沒有想到暮雪苑會那樣淒冷,侍衛告訴我語兒要生了的時候,我正和衣睡在書房。那是我一生最後悔的一夜,絲墨告訴我,語兒生孩子時,隻有她一個人。
心像是突然被人擰著一般,陣陣絞痛。她是那樣怕黑的人,在那樣的時候,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呢?
我流下了淚,絲墨看著這樣的我,有些呆,她說:“主人,您,您沒事吧?”
我站在門外,聲音哽咽:“她是那樣怕疼的一個人,平日裏連磕了碰了都以為自己會疼死,卻願意為我生個孩子,而我,卻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不在她身邊.……”
房間裏傳來一聲微弱的啼哭,我推門進去,語兒的身體單薄的像是一陣風就要吹走似的。我走過去抱住她,她的身體卻已經漸漸冰涼,落在她額間的白梅花清冷而幽香。
我忍著心痛跟她說話,她卻再也沒有睜開眼睛,產婆說,她再也不會醒了。我低聲嗬斥,雖然我早已知道產婆說的,是真的。
我守在語兒身邊,抱著她冰涼的身體,一天又一夜,她還是沒有醒來。絲墨將孩子抱過來,她哭著說:“主人,夫人已經去世了,您別難過,小主人還等著您撫養呢。”
我看了看那個孩子,突然厭惡,若不是他,語兒或許就不會死。
“把他抱走!抱給正院的陳歌,我再也不想看見他。”
絲墨被我突然的狂怒嚇著了,她連連點頭,抱著孩子出去了。
我慢慢將語兒的身體放下,她早已沒有了心跳。
我緩緩抽出腰間的劍,架上脖子,輕輕的在她額間一吻:“你別怕,生死不過轉瞬,不論在哪裏,我都會陪著你。”
我閉上眼睛,拿起手中的劍,卻聽見了她微弱的聲音。
我轉過身,臉上有瞬間驚愕:“語兒,你終於醒了.……”
她看著我,沒有責怪我這半年的不聞不問,隻是問我,她是不是生了一個孩子。
我看著她,雖然不忍,卻並不想騙她,在我心裏,隻要她沒事,一個孩子又算得了什麽呢。
語兒漸漸好起來,我總是會在將要睡著之時突然驚醒,總覺得她要離開我了,於是,我夜夜不眠,隻是靜靜的看著她,覺得這種美好,很不真實。
四五日之後,我再也不能支撐,躺在床上睡了過去,而我沒想到,語兒會對那孩子如此執著,更沒想到,陳歌的恨意會如此之深。
那天下午,那條帶子被風吹到了我的臉上,我迷迷糊糊的醒來,看到語兒不在瞬間驚醒。
我隨手拿起那條帶子,看過之後,一刻也沒停的趕到了落雪亭。
峰頂疾風勁,語兒的指尖竟籠著妖嬈的紅色,隨著那抹紅色加深,她周圍的侍衛竟在不斷的死去。她將那抹紅色對準了陳歌,我一驚,下意識的擋在了陳歌身前,陳歌若死了,語兒,你要我該怎樣救你?
我從沒見過語兒那般淒涼絕豔的神色,她指尖的顏色變成了猩紅,隨後慢慢淡去,她一步步退到斷崖邊,風吹起她雪白的衣裳,她站在崖邊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我看著這樣的她,甚至不敢上前,我說:“語兒,你先停下,我們慢慢說好嗎?”
她的嘴角滲出鮮血,我沒想到她會就那樣決絕的跳下山崖,我伸出手去,竟連她的衣角都沒抓住。
崖邊風勁,她包裹在一團雪白的衣衫裏,我連她的臉都沒看見。
我站在崖邊,一步步踏出,對這個世間,再也沒有了留戀。
陳歌拉住我,她說:“你跟她的孩子,你不要了嗎?”
我頓住:“孩子.……語兒都不在了,孩子.……嗬.……”
陳歌拉住我,急急的說:“你不想為她報仇嗎?”
我轉過頭,看著她:“你說什麽?”
陳歌拉住我,她說:“你先回來,回來我再告訴你。”
我沒有再看她,隻是默默的掙開了她拉著我的手。
陳歌急了:“我告訴你,這是王上謀略好的,你一死,正趁了他的心思!”
我扭過頭,定定的看著她,陳歌告訴我,東帝早就知道她的孩子會死,他隻不過是借著語兒的手來做這件事罷了,到時候,他便有理由將我與語兒一並刺死了,永絕了後患。
我看著陳歌:“你不是愛上了東帝,才甘心情願的呆在東帝身邊的嗎?為何今日會告訴我這些。”
陳歌淒然苦笑:“不愛了,早就不愛了,從我知道他竟然拿我們的孩子做餌,我就不愛了。”
我收回了已經踏空的腳,這一切,竟都是因為當年巫師那一句話!
我的心裏突然燃起了一股無名的火,看著深不見底的崖底,隻說了一句話:“語兒,你等我。”